蕭戰看著她，不知道在思考什麽，食指輕輕敲著桌面，一下下的帶著規律的節奏。半晌，沒有情緒的開口，內容卻是出人意料：“殷樾姈來過？”

蕭戰出差一回來，沛錦就忙的團團轉，倒不是她記恨殷樾姈那一巴掌而有意不提，真的是忘記了。

這會兒被蕭戰說起，沛錦立時識時務的低頭認錯：“對不起蕭總，是我工作上的疏忽，殷小姐周五的時候來過。”

蕭戰的表情很是莫測，不像是氣惱沛錦的工作疏忽，削薄的唇形微微扯平，無意的瞄了一眼面前的電腦屏幕。

“殷樾姈打你了？”

沛錦躊躇了一下，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本分作答：“是。”

蕭戰當著她的面按下內線的免提，響了兩聲之後，那邊被接起，傳來恭敬的聲音：“蕭總您好。”

是大廈物業辦公室的楊總。

“上周五在崗的保安辭掉，通知你所有部下，殷樾姈這個人以後不許放上來。”隨著蕭戰的掛線，房間重歸靜謐。

這麽明顯的示好行為，蕭戰已經決定公私不分了？

“沒事了，出去吧。”蕭戰輕點鼠標關掉監控錄像，桌面上是一張青春無敵的女孩子笑臉，無憂無慮青蔥水嫩。

快下班的時候，司徒雲出現了，人一來就鉆進了蕭戰的辦公室，足足過了半個小時，偌大個二十七層只剩下堅守崗位的蘇沛錦特助一人時，兩個人才施施然的走出來。

司徒雲狹長的眸子無意的瞄了她一眼，唇角微揚要笑不笑的可恨樣子。

雖然什麽都沒說的擦肩而過，可是沛錦很明顯的感覺到司徒雲眼中含義深刻的神情。

懶得去揣測與己無關之人的心思，沛錦手腳輕快的收拾了東西，又等了一會兒，估計蕭戰和司徒雲應該已經離開了，這才過去電梯那裏準備下樓。

耐心的等著電梯升到頂樓，卻在進去後下到二十六樓的時候停了下來。

電梯門開處，赫然是談笑自若的司徒雲和蕭戰，身後是上午剛剛留用的瞿銘。

談笑風生的是司徒雲和瞿銘，沈默不語的是蕭戰。

沛錦不動聲色的往裏面站了站，貼心的代他們按下了負一樓。

進來之前司徒雲不知道說了什麽笑話，逗得瞿銘笑到花枝亂顫，光潔明媚的容顏上色如朝霞，婉轉動人。

電梯其實很大，高峰時候擠個二十人不成問題。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三個人站進來，沛錦一下子就覺得空間小的要命，連呼吸都不暢，只巴望著趕緊到一樓才好。

紅色的樓層數字不緊不慢的跳著，司徒雲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的轉過頭看著沛錦笑笑的樣子，人畜無害一般：“不如蘇特助跟我們一起去好了。”

話是對著沛錦說的，卻沒頭沒腦，只是蕭戰聽在耳中卻明白他的意思，語氣淡淡卻毋庸置疑：“不用。”停了停，在沛錦那口氣還沒松到底的時候又加了一句：“等我電話。”

沛錦雖然給司徒雲打了個措手不及，可是她又不是傻子，稍一思考就知道他們這是去幹嘛。至於蕭戰的意圖——

沛錦垂下眼眸盯著鞋尖，自己這司機再當下去，估計小王就要失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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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十一點半，臨海首屈一指的東駿海鮮大酒樓門前。

遠大電子的穆總那張被酒氣熏到朦朦朧朧的面孔滿面紅光，腳下踉蹌著猶自不肯服軟，拉著蕭戰說個不停，任由身後的司機擺著一張苦瓜臉都要急哭了。

沛錦站在車旁離得遠，霓虹照在那邊看的並不是很清楚。蕭戰的面容依舊清冷如昔，仿佛喝了那麽許多的酒完全沒影響到他一般。倒是落後他們幾步的瞿銘，踩著七寸的恨天高，彎著腰蹲在路邊吐得昏天黑地。

蕭戰看似專心的聽著穆總在說話，完全不理會瞿銘的狼狽，倒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司徒雲，扔下大老板和公關的總助不知所蹤。

夜風很冷，吹在臉頰上很快帶走溫度。過不一會兒，沛錦只覺得整張臉已經和空氣涼涼的融為一體不分彼此了。

心神有些怔忡，是什麽時候，記憶的芯片裏存下這樣熟悉的一幕？彼時，對方不是赫赫有名的遠大電子，不過一個小小卻牛氣的貿易公司，而蹲在那裏吐到昏天黑地的也不是瞿銘，而是——

“蘇特助有心事？”身後冷不防傳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

果然。沛錦轉頭就看見司徒雲倜儻的樣子，斜倚在車身上，撐著腦袋看她，欣長的身材極為惹眼。

沛錦淡淡的：“司徒先生還是把外套穿上為妙，夜風涼，受了寒可不好。”她倒是沒好意思說對方耍帥也要看天氣這樣刻薄的話。

“哦？沛錦這是關心我嗎？”司徒雲沒心沒肺的靠近一步，濃冽的酒氣頓時撲鼻而來。

“司徒先生說笑了。”沛錦轉回頭去不再看他。蕭戰好似往這邊看了一眼。

身後有司徒雲若有若無的暖暖呵氣吹在脖頸，擾的沛錦心浮氣躁卻不敢轉回頭招惹他。

“沛錦……”司徒雲低低的聲音又帶著初見時那種軟糯吳語的口吻，聽在耳中似要化了人的骨頭一般。

“瞿總助喝多了，司徒先生不去扶一把？”沛錦拉出瞿銘來擋箭。

司徒雲輕輕的笑，也不知道是真喝多了還是裝的：“扶不動，我也多了。”頓了頓又哼笑了兩聲：“穆渭南不過是條小魚，這個傻妞居然豁出去的死磕，以為喝到胃出血就能獲得蕭戰的青睞？呵，還真是很傻很天真……”

沛錦揣著明白裝糊塗，反正這個話題總好過跟自己牽扯不清：“哦？我倒覺得瞿總助對公司很忠心。”

身後的司徒雲不說話了，可是沛錦察覺的到他沒走。

過了一會兒，司徒雲才輕諷出口：“忠心？呵……”

沛錦覺得後頸那裏的暖意更重了，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生了疑心病，竟覺得若有若無的有了觸碰的實感。全身上下立刻的，浮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沛錦覺得，蕭戰對你好嗎？”司徒雲繼續閑話，完全不去看那廂的蕭戰已經送走了穆渭南，正大步的往這邊走來。

沛錦急了，身後這個酒鬼不知是真是假，可是他不怕蕭戰自己怕，無端的點火，最後倒黴的一定是自己：“司徒先生——”

後頸的發根處，結結實實的落下一個涼薄的吻，瞬間僵硬了沛錦的身體。

即使這個角度蕭戰應該看不見。

司徒雲的聲音幾不可聞卻帶著輕松的笑意：“蘇沛錦，我等你來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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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的時候起了驚雷，一聲接著一聲炸響在天際，隆隆的又像是壓在了房頂，任由沛錦縮緊成最小的一團依舊抗拒不了那份恐懼。

這樣的季節，怎麽會響雷？

窗外漆黑一片，除了刷刷密集的雨聲，什麽都看不見。

啪的一下子打開臺燈，沛錦坐起身體，平定著驚悸的心神，久久無法掙脫出來。

眼下有著睡眠不足的淺淺青黛，昭示著主人的不良入睡質量。

從床頭拿過一本書，翻看了沒兩頁卻什麽都看不進去，沛錦賭氣的將之丟到不遠處的搖椅上，重新躺下，閉眼。

合攏的眼縫間，有橘黃暖暖的臺燈光芒映射進來，紅彤彤的像是一團火。

心臟被揪緊的很難受，沛錦無望的再度睜開眼睛，黝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虛空的某點，認真到虔誠。

驀地，幾個小時前司徒雲那句話毫無征兆的橫沖直撞進來，回蕩在腦海。

蘇沛錦，我等你來求我。

她摸不透這個司徒雲，他並不像他表現出來那樣的輕松溫和，隨意簡單，若是可以，怕是他會比蕭戰更難以應付——

頭疼欲裂。她並不想招惹司徒雲，可是眼下的現狀很明顯，由不得她怎麽想，事態的發展猶如湍急的河流，裹挾著一切向下沖去，不到守得雲開的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等在終端的是粉身碎骨的瀑布還是平靜包容的大海。

若真的是瀑布，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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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送蕭戰回家，沛錦思忖了一路，最終在停車的時候被對方看出了端倪。

“有事？”

“是。”沛錦穩穩將車駛入車位，安靜熄火：“有個不情之請。”

“說來聽聽。”蕭戰也沒動。兩人之間目前的關系好奇怪。自那一次纏綿後誰都閉口不提，好像就是單純的一夜春-夢，過了就過了。沛錦沒有哭哭啼啼的討要個說法，蕭戰也沒任何想要進一步的打算。

“蕭總，我不想一直這樣作為一個擺設工作下去。”本來沛錦是想說花瓶的，可是那個詞匯過於敏感，還是避開為好：“這份打雜的工作，恕我直言，或許並不需要學歷的支撐。”

“這麽說，是我大材小用了？”蕭戰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我以為你求的是一個安穩。”

沛錦不卑不亢：“安穩固然重要，可是也要看得見發展。當初應聘進夔集團，是希望能夠學到一些東西，哪怕薪酬和職位暫時放到一邊。”

蕭戰笑了。還是第一次，這個女人在他面前拋去顧慮與謹慎，大膽的露出她的野心：“一個女人，依靠在男人身後有個平穩的未來不好嗎？”

沛錦輕笑，秀氣的眉峰微微上挑：“能有依靠雖是好事，若是生了變故，最終還得靠自己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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