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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泥裏的一朵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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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泥裏的一朵蓮花

於茉的工作依然毫無進展,組長老章的目光日漸淩厲,水蜜桃連白眼也懶得翻給她了,大概覺得她的資質實在配不上她嫵媚的白眼。

她去小區掃樓發了很多名片出去,基本都石沈大海。咨詢電話倒是收到不少,多是隨便了解下,有無聊的人甚至打電話來只是好奇她的提成。

還有個客戶急切地要約她見面,她本來以為機會來了,再多說幾句,他就露了馬腳,原來是看見她在發名片,對她一見鐘情,想約她吃飯。

各種奇葩,不一而足。

莉莉第一季度的業績又一次敗給周桃,氣得她把周桃罵了一個下午,順便把周桃怎麽勾搭客戶的事情無私地跟於茉分享了下。

“你知道吧,人家原配在公司大廳裏鬧,整個大樓的人都下來看熱鬧,照片拿手裏那麽厚一沓,還沒來得及給大家看,公司黃總他們把她拉走了。公司也要臉面的呀,人家自己臉皮厚的很,跟沒事人一樣。”

於茉心裏想,煩惱大概永遠無窮無盡,像游戲裏打不完的怪獸。她在為開不了單煩惱,有人為得不了第一煩惱,不知道她有沒有這樣的一天。

於茉花了28塊錢,坐了一個小時的大巴車到吳縣公交總站,排隊下車的時候,她擼了擼身上的真絲半裙,想把褶皺擼直。

車站周圍車水馬龍,人聲鼎沸,雖是個縣城看起來和晉寧也沒什麽區別。

她走出車站在門口打了個出租車,司機問她去哪?

“師傅,我想去你們這的服裝廠看看,你知道哪片服裝廠比較集中,你拉我去那邊就行。”

司機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健談,聽到於茉這麽說,回頭看了她一眼,腳下踩油門,嘴裏叭叭,“小姑娘,你做這行的?現在這行可不好做啊。你呀晚了10年了,10年前我們吳縣多少有名的,全國都知道吳縣,都不一定知道吳縣是晉寧的。汽車站火車站,我們拉活十趟有八趟是去服裝廠的,那些老板風風火火的,走路都帶風。”

“現在怎麽樣了呢?”於茉問道。

“現在不行了,早幾年就不行了。我認識的好幾個老板別墅賣了,車子也賣了,還有跑了的。連我們生意都沒有了,一天能賺以前一半就阿彌陀佛了。吳縣不行了,這幾年人人都說錢難賺,年輕人都跑了。”

於茉一直扭頭看車窗外,這時候高樓大廈已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四五層的小樓,外墻大多貼著馬賽克或者瓷磚,透露出一種被時代拋棄的灰頭土臉。各種紅底的大招牌最醒目,透露出一絲垂死掙紮。

這就是已經進入廠區。

她付錢下車。

路上見不到幾個人,有幾個女工從掛著振華制衣的廠裏出來,說笑著走遠。

她在路邊剛站一會,旁邊廠房裏有一只狗沖她“汪汪汪”地猛叫,她嚇得後退幾步,還好狗被一條寬皮帶拴在門柱上。

她往前走離開狗的視線,這只大黃狗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哼哼”幾聲住了嘴。

她右手邊的廠房大鐵門緊鎖,掛著一個“廠房招租”的牌子,字寫得歪歪扭扭,最多小學水平,用了鮮紅的顏色,圖個吉利好運氣。

於茉來吳縣就是知道這裏的服裝廠和面料廠不景氣,這是她顛簸一個小時來這裏的原因,但沒想到如此的不景氣。看到美人遲暮,夕陽晚照,英雄暮年總是讓人不由地唏噓,人生如果能永遠停留在“春風得意馬蹄急”的階段該多好!

她從包裏掏出名片開始工作。行業不景氣需要錢,這是她的機會。

午飯在路邊流動的盒飯攤上解決的,買了一盒青椒肉絲飯,和幾個男人一起擠在唯一的一張小桌子上吃完。盒飯出乎意外地好吃,就是油了點。

下午回晉寧的班車上,半夢半醒間,接到一個客戶的電話,:“我現在有一個小時的空檔,如果你能趕到,我們談談方案。如果晚了就算了。”

於茉一個激靈睡意全消,她看看車外,班車已經快要進站,在車站那條路上,因為交通擁擠,龜速前進。

她掏出手機導航了下,從車站到客戶的公司需要40分鐘。

她急得要跳車。

好不容易打個車到客戶公司東門的時候,還剩最後5分鐘。她低頭就往前沖,一個老大爺在門前攔著她:“幹嘛呢,幹嘛呢,這個門不開看不見。走西門去。”

於茉腳下沒剎住車差點撞大爺身上,大爺拉長著臉,一臉不友善地看著她,她求情道:“大爺,能讓我過一下嗎?我特別著急。”她感覺自己快哭出來了。

大爺掀起耷拉下來的眼皮,看著眼前年輕的姑娘眼淚要掉下來,他走兩步把鎖打開,回頭說:“快點快點,別讓人看見。哭哭啼啼幹什麽。”

“謝謝大爺!”她來不及多說,沖進去。

朗格這次的項目是給知名手機展廳安裝照明,祁連帶著5個人幹了三天,把第一條線路基本安裝到位。

展廳層高四五米,四面全是落地玻璃,走得現代高科技風,電線只能走屋頂和地面,這種風格裝修不好做,這是業內公認的。沒有大品牌砸錢是做不到的。

展廳裏搭滿腳手架,要在屋頂開一個個槽,電鉆“滋啦啦”響個不停,展廳彌漫得全是灰塵。

朗格的老板帶手下兩個設計師和一個助理來查看進度,這是他們工作室目前最重要的項目,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祁連和一個姓王的設計師把整個圖紙又走了一遍。

江源過來跟祁連報告說第一條線路裝完了。

祁連於是停下手裏的活,大家都聚攏在他身邊,他示意小波去開電閘。

他和王設計師一人拿一支電筆去測試。

他測試了三個點都沒有反應。

他的眉擰了起來。

展廳裏鴉雀無聲,空氣漸漸凝重起來,這是一個大家都不能承受的結果。

朗格的魏老板腦後紮馬尾,瘦長臉,平時對祁連還算客氣,這時候,面有郁色,非常不客氣地質問他:“祁老板,這不是你的水平吧?我們可是花了高價請的你,要求的是最好的手藝。要是你不能保證質量趁早說,這個項目我們輸不起,結果你也承擔不起。”

祁連壓著怒火,他對技術向來要求高,這個環節就出錯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不用別人質問,他自己已經怒火中燒。

他臉上看不出什麽來,解釋道:“魏老板,這是我的失誤,今天晚上之前我會把問題解決。我們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的技術你放心。”

魏老板還算滿意他的回答,點點頭說:“明天之前一定要解決掉,工期不能耽誤。希望以後不要再出現這種失誤。”

祁帥,江源,小波和兩個年長的師傅站在祁連旁邊,看著魏老板帶著他手下的人離開。

祁連渾身散發冷意,他們也覺得臉上無光,一時大家都沒有說話。

祁連點點他們說:“都他媽去查查什麽問題。”

大家垂頭喪氣地四散開。

10分鐘以後,他們聽見祁連叫喊:“都過來,小波去把門關上。”

“嗳”小波答應一聲,猴子一樣跳著去關那兩扇巨大的玻璃門。他邊跑便拽著掉到垮上的褲子。

祁連轉頭看著走過來圍在他身邊的幾個人,陰森森地問:“三點鐘方向的線是誰布的?線槽是誰開的?”

祁帥預感大事不妙,仍然硬著頭皮說:“我!”

祁連盯著他,咬著後糟牙問道:“我說線槽開幾公分?你開了幾公分?”

祁帥往後退了一步,“零點。。。七個毫米。”

祁連恨鐵不成鋼,擡腿踹在他大腿上,“我草泥馬,你開了零點七嗎?不偷點懶是會死嗎?你是不是想一輩子在街邊像牲口一樣等著被人挑?”

江源趕緊上來推開祁連,勸道:“老祁,都是兄弟,冷靜點。”他回頭又罵祁帥:“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心裏沒有點逼數嗎?”

祁連幾個喘息之間已經平靜下來,不做無意義的糾纏,對他們說:“你們都去,把線扒了,從新開槽。工期不能耽誤。”

江源拉著祁帥在他旁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勸他:“你長點心,老祁是什麽人你不是不知道,今天要是換個人他早讓你滾蛋了。他能做到今天不容易,做兄弟的別拖後腿。你也別怨他發火。”

祁帥:“我沒怨他。我也沒想到開淺點槽怎麽就這麽嚴重了。”

加班到晚上7點,這條線路終於通電了,大家臉上都有了笑意,歸攏歸攏工具準備下班,還能趕上晚飯。

祁連說:“走吧,晚上我請你們去吃燒烤。”

祁帥眼睛一亮,說:“靠,這一腳挨得值!”

祁連用手指點點他,“再這個死樣子,我把你腿打斷。”

小波問:“能去吃那家貴的新疆燒烤嗎?腰子可好吃呢。”

江流看自己徒弟問得沒出息,一巴掌拍他頭上:“你看不起誰呢?你連哥缺這點錢?你到時候使勁吃,什麽貴的吃什麽。”

祁連沒理他們,去衛生間把頭伸到水龍頭下,一頓稀裏嘩啦,把頭發和臉都沖一遍,又把雙條手臂放到水管下洗幹凈,再毫不講究地拉起身上的T恤胡亂擦一把。

江源和祁連分頭開了車去。

車上那個年紀稍大的王師傅,心有餘悸地說:“下午那個朗格的人真兇,拽的那樣,我還真有點擔心他不讓我們幹了。”

祁連一手放在窗玻璃上,一手打著方向盤,聽到這話,扯著嘴角說:“你聽他嚇唬,他生氣是真生氣,換是真不敢換我們。就算我們再搞點事,他也不敢換我們,你心放回肚子裏。現在市場就這水平,誰也不能保證不出錯,他再找也不一定能找到我這水平的,他心裏有數,我心裏也有數。”

恰逢紅燈亮起,他一腳剎車下去,車穩穩地停住,車裏的人連震動都感覺不到,穩妥!

新疆燒烤在蓮花三區門口,老板也姓祁,人稱“胖子”,大家都認識,本地人,和新疆毛關系也沒有。燒烤味道好,就是價錢比一般店要貴。

祁連讓他們隨便點,自己去停車。

等他停好車回來,其他人已經點好東西,喝上啤酒了。桌子擺在人行道上,五月的天氣正好不冷不熱,晚風吹來難得愜意。他從旁邊拉了個凳子坐下。

吃飯的人多,吵吵鬧鬧。桌子占了人行道,行人從旁邊左閃右避地小心翼翼穿過,呼吸間吸一鼻子的孜然味。

王師傅喝口啤酒,用手掌抹一下嘴巴,感嘆到:“最早的時候羊肉串一塊錢一串,媽的,現在一串10塊錢,吃之前都得掂量掂量,吃到嘴裏的還不定是不是耗子肉。胖子最早推個小車賣羊肉串,現在發達了,店面好幾間都裝不下他了。”

大家都在感慨的時候,祁連一推板凳站了起來。眾人都望著他,他招呼也不打,邁著大步往旁邊走去。

於茉今天提前一站下了公共汽車,三區門口的商業街比較熱鬧,她今天下班比往常早點,心情不錯,想來湊湊熱鬧。

她沿著人行道,一家家飯店看過來,不慌不忙。

她今天穿了一件薄薄的精仿羊絨的白毛衣,下面搭一條淺米色的真絲裙,腰間紮一條細細的金色腰帶,為了方便走路,穿了一雙米色的平底羊皮鞋,披著黑色的長直發。

她像一支夏日裏亭亭玉立的箭荷立在淤泥裏,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如果有人懂就會知道她身上的白毛衣來自Loro piana,腰間那條像麻花一樣的皮帶扣批發市場二三十塊錢就有,來自愛馬仕。

眾人只知道她看起來不一樣,一路不斷有人側目。

於茉也不甚在意,她停留在一家炒菜的大排檔前,彎腰打量冰櫃裏一排排的肉和菜。

旁邊傳過來一把低沈的男聲,問道:“想好吃什麽了嗎?”

她詫異地轉頭,看見路燈的光落在祁連烏黑的眼睛裏,他眼睛裏星星點點的笑意。

她不免驚喜地笑著說:“祁連,你也來吃飯嗎?”

祁連往前面不遠的燒烤攤示意了下,“我在前面請朋友吃飯,一起來吃點吧。”

於茉看見他的朋友們,幾個男人都扭頭看著這邊,她不自在,拒絕說:“不了吧。”

祁連把她的小表情看在眼裏,安撫她:“不要緊,都是很熟的朋友,你要不想說話就低頭吃你的。來吧,怕什麽。”

他的眼神太有說服力,於茉這天有點留戀人間煙火,於是邁步跟上。

江源幾個看見祁連大步走向一個女人,和她低頭站在一起說話,那畫面有種說不出來的和諧,他們面面相覷。

江源第一個忍不住:“我X!這是認識的還是搭訕?”

祁帥見過於茉,這樣的女人想忘了都難,“應該是認識的,這個女的和他住一個小區。”

江源問祁帥,“你見過他這個樣子嗎?”他貧瘠的詞匯也不知道怎麽形容祁連的樣子,只知道不一樣,非常不一樣。

祁帥搖頭。

老王接話:“鐵樹要開花。”

江源看看朝他們走來的那個女人,說:“我看他要吃苦!”

祁連帶著於茉走到跟前,小波有眼色地從別桌找來一條凳子遞過來。

祁連接過凳子放在自己凳子旁邊,招呼於茉坐下,對桌上的其他人介紹說:“這是我朋友,於茉,一起吃個飯。”

桌前的幾個男人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桿。

祁連指著大夥介紹了一下。

江源是個塊頭巨大的壯漢,方臉,濃眉,一杯啤酒倒進嘴裏“咕咚”一口就不見。

他旁邊的小波看起來只有17.8歲,一臉稚氣,劉海長到戳著眼睛。

祁帥這名字讓於茉忍不住浮起笑意,等他看清他的長相,又不得不感慨他父母的先見之明。

祁帥是個長相非常英俊的男人,輪廓深邃,眉骨,鼻子,下頜骨每一樣都恰到好處,於茉很少用英俊來形容一個人,但看到那張臉就浮起這個詞,這張臉當電影明星都夠了,出現在這樣的大排檔很違和。

只是他膚色偏深,個子看起來不太高。

於茉不著痕跡打量他。

祁連在她第三次擡眼的時候,敲敲她前面的桌子,問她:“喝點什麽?”他微微轉了下頭,因為坐得近,於茉能感覺到他說話的氣流。

“白開水”她說。

祁連沒想到有人只喝白開水,他確認“白開水?”

於茉點頭確認。

祁連指使小波,“小波,去倒一杯溫水來。”

小波跳起來往飯店裏跑,邊跑邊提褲子。

祁連又歪頭問她:“吃什麽?”

“羊肉串就行,有個饢最好。”

祁連點頭說:“這些都點了,那先吃著吧。有什麽想吃的就說。”

於茉去接小波遞過來的水,手臂伸到祁連眼前,他看見她把毛衣袖子擼到手肘處,露出一條白嫩嫩像楊柳條的手臂,手腕細得比筷子粗不了多少。

他感覺很熱,悄悄往後挪了挪。

江源喊他:“祁連,問你話呢!祁帥說你不想接石頭城的活?怎麽個說法啊?”

“累!”

“去你媽的,”江源一聽這話就知道祁連不想解釋敷衍呢,他罵他:“你是不是不行了?想當年我們幹寧波那個項目,幾天不睡覺都行,累了扯塊帆布蓋身上,在旁邊躺一兩個小時。你現在跟我說外地都去不了啦?你兒子還沒生呢,別生不了了。”

於茉聽見祁連在旁邊發出低沈的笑聲。

老王想起個事,他說:“你們還記得我們去馬來西亞那年,祁連差點回不來,被留下當上門女婿那事嗎?早知道現在不行了,當年就應該留下先生個兒子再說。”

江源附和:“對,對,那個馬來西亞的女的叫什麽來著,我記得叫什麽蓮,胸特別大。”

祁連看他們越說越不像話了,拿起一雙筷子扔過去,罵道:“差不多得了,知道你能生兒子。”

江源得意地說:“那可不,咱們這一批人裏就我生了孩子。不過你們一個個年紀不小了,都不結婚生孩子也是邪了門。那誰,上次要給你介紹的女的呢?”

老王拿住酒杯把桌子敲得“咚咚”響,說:“來,來,走一個。”

男人們紛紛拿酒杯敲桌子,仰頭,咕咚咕咚喝下去。先頭的話題就沒人再提起。

店裏的小弟端上來羊肉串,盛在一個不銹鋼的托盤裏,堆得老高,油脂還在滋滋響,一股蛋白質燒焦的香味撲面而來。

祁連伸手拿了一把,放在於茉面前的盤子裏,所有鐵簽子尖頭朝外,方便拿取。

他低頭小聲對於茉說:“吃吧,不夠再拿。”

江源看著他對面的兄弟,大口擼掉一串肉,面上不露聲色,心裏冷笑,有苦吃了。

老王嘴裏咯吱咯吱咬著肉,想起一事對祁連說:“我聽說最近新來個外地人,幹我們這行的,狂得不得了。到處吹牛逼,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啊。小祁,你聽說了嗎?”

“沒,吹牛逼又不犯法,他想吹就吹唄。要是半年以後他還能吹說明他有點本事。我們這邊一年來來去去多少人,根本不用理。只要他們不鬧事隨他們去。”

小弟又一趟趟把他們點的食物送上來,一個個托盤堆滿了一張桌子

祁連說話的同時拿過饢撕了一半,放在於茉的盤子裏。

江源感覺自己又噎了一下,不得不喝口啤酒壓壓驚。

於茉覺得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開心了。

羊肉串好吃,咬下去軟嫩不柴,味道層次豐富,吹完一串接著一串,停不下口。

晚風徐徐吹來,不冷也不熱,只覺得人間美好。

同桌的人歡聲笑語,她一會看看江源像巨獸一樣一口一個腰子,一會偷偷看看祁帥英俊無比的臉,一會看祁連揚起頭,脖頸揚成一條線咕咚咕咚地喝酒,有細小的泡沫掛在他的嘴邊。

她在旁邊看著聽著也跟他們一起嘴角上揚。

祁連坐她身邊,起身或者拿東西有時不小心輕輕拂過她胳膊或者腿,她都覺得無所謂。

有一刻,她和祁連的胳膊同時放在桌上,靠得很近,她看到她自己的像細柳條,軟的,白的,他的像跟幹柴,硬的,黑的。黑白交相輝映,奪人眼球。

祁連看她水杯快空了,低頭問她:“要不要再倒杯水?

她笑嘻嘻地說:“不用,不用。”

也許是她樣子過於歡快,讓祁連詫異地多看了她幾眼。

人間煙火多可親。

飯後大家都散了,都住附近,走兩步就到了。

祁連開車帶於茉回蓮花一區,他先把車停門口車位上。

於茉稀奇地說:“你居然有車位。”

祁連甩上車門,鎖上車,看她一眼,逗她說:“怎麽?你想要的話,我也可以幫你弄一個。”

“我不要,我又不會一直住這裏。我就是聽說特別難買。”

“那得看誰買。”

“江青楓想讓你幫他買一個。”

祁連看她,目光灼灼,“他跟你說的?讓他自己跟我講。”

“嗯。”

路燈昏暗,照的人影影綽綽,不知道哪裏飄來梔子花的香氣,於茉吸了一鼻子,的確是梔子花,暗香讓破爛的小區也溫柔起來。

“小波為啥不好好穿褲子?”她問。

“不知道,開始的時候江源天天罵他,後來發現管不了就不管了。”

“這麽說,可能是種愛好吧,就像抽煙喝酒一樣。小孩還挺逗。”

祁連沒有接她的話,起來另外一個話題:“你老偷偷看祁帥幹嘛?”

於茉有點不好意思,“我就想看清楚他的臉,你不覺得他長得帥嗎?”

“不覺得,我又不喜歡男人。然後你就一直盯著男人看?不怕別人有想法?”

於茉驚詫,“那不至於吧?不過,我都偷偷看了,你怎麽知道我在看他?”

“因為我長眼睛了。”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燒烤好吃嗎?”

“好吃!”

“那下次再去吃。”

“祁帥為什麽老是低著頭?我跟他說話他也目光躲閃。”

“跟你不熟,他性格比較不一樣。”

他想了想慢慢跟她講祁帥的故事。

“祁帥的媽媽長得特別好看,村裏人說的,我沒有見過。他一兩歲的時候他媽跟一個廣州來的人跑了,第二年有人說在廣州見過她,他爸就去廣州找,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到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跟他奶奶長大,以前在村裏閑言碎語太多,別的小孩也欺負他,他基本不說話也從來不跟人來往。後來我們大了點懂事了,就主動帶著他玩,慢慢才沒人敢欺負他,他才好點。但總歸還是有影響的。”

“他爸是怎麽想的呢,碰到個無情的女人就算了,他居然也可以不管自己的兒子和娘,我覺得最無情的是他。”於茉說。

“不知道,如果是我,就好好幹活,帶好孩子,照顧好老人。可能我心硬,跑了的女人找回來幹什麽!”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他爸爸特別愛他媽媽,愛到離不開?”

“扯蛋!誰離開誰不能活?又不是吃奶的嬰兒。”他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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