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咧嘴一笑，“你個小鬼還真是有些真性情，還懂得迷途知返。”

狗子又一次斜眼看著豹子，仿佛看弱智，“什麽叫迷途知返？不做小偷做乞丐叫做迷途知返？不偷錢每天靠乞討為生，有上頓沒下頓叫迷途知返？我才沒那麽傻，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什麽是對錯，是因為師傅知道了此事，讓我停手一年。之後撿著紅薯回家，紅薯告訴我什麽是是非對錯，我才知道我害了一個真正的好人，我才決定從此不再行盜。”

狗子不過十二三歲，豹子起碼大了狗子一輪，但豹子卻總是被狗子給噎著。也不知道這倆人是不是命裏犯沖，從第一次見面就不對付。

顧傾城對小鬼倒是挺感興趣，顧傾城覺得小鬼很成熟。豹子與顧傾城年齡相仿，但豹子在顧傾城眼裏就像個孩子，狗子明明就只是個孩子，卻能有膽子和顧傾城做交易，這才是顧傾城對狗子感興趣的真正原因。

不一會兒，天色才有些微光，顧傾城一行人走到了獨眼龍家門前，不過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雖說是獨眼龍的家，實際上也只是這些大乞丐們共同住的地方罷了，而獨眼龍是龍老大，也就說是獨眼龍的家了。

“豹子，你們幾個去把人抓出來。”顧傾城命令豹子和其他三個手下，說實話，這幾個手下的地位確實要低一些，在顧傾城眼裏，重量也要輕一些。所以像這些小事，顧傾城也不會喚夜闌與馬姓死士去做。

不一會兒，獨眼龍就被抓了出來，臉上滿是驚恐，屋子裏其他乞丐要不是被打得地上打滾，就是逃跑了。獨眼龍雖然是乞丐頭子，雖然被叫做龍老大，但仍是如狗子、王大這些乞丐一樣一身破爛，長得精瘦，只不過獨眼龍有一只眼睛瞎了，是被有錢人家的下人給打的。

“大……大……大爺，小……小的不知，哪裏得……得罪了幾位……幾位爺，恐……恐怕是……是……是有什麽誤會，請……饒命啊。”獨眼龍說話結結巴巴，不知本就是結巴，還是被嚇得結巴。

狗子心中有氣，想要燃到天際，狗子心中有恨，想要報覆世人。狗子看向獨眼龍，“也就是說，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獨眼龍當然不知道，不過是一個小乞丐罷了，知道狗子討了錢，他只是命令大乞丐去收錢罷了，至於狗子的模樣，獨眼龍當然是不知道。之後就是得到消息狗子沒錢，他就派人每天都搶，再之後就是狗子來刺殺他，刺殺不成又偷他錢財。

“我的名字叫做狗子，我有個妹妹叫做紅薯，我妹妹沒錢吃飯，活活餓死了。”狗子面無表情，眼神黑洞洞地深沈可怕，“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吧。”

獨眼龍知道了，但獨眼龍此時心裏卻只有恐懼，也不知道狗子是怎樣攀上了這不知道名字的大樹，獨眼龍嚇得已經半死，“饒命啊！我也不知道會害死你妹妹啊！”

“不知道？是不在意吧！每年冬天都會有很多乞丐被餓死凍死，你還要搶我們的東西，不是致我們於死地是什麽？”狗子沖著獨眼龍笑了，轉向顧傾城，猛地跪下，眼中露出仇恨的光芒，“主子，麻煩你弄瞎他另一只眼睛，再讓他不能言，也就夠了。”

顧傾城對狗子的跪下，狗子的話，亦或是獨眼龍的慘劇，都毫無一絲憐憫，“你想清楚了嗎？”顧傾城看著狗子，“我見過很多像你這樣被仇恨所驅使，報仇之後卻更加難受，連恨誰都不知道的人。你確定，你想要他成為，你報仇的對象嗎？”

狗子充耳不聞，眼裏除了恨意之外一絲理智都看不見，“就是他，害死了紅薯，我要他血債血償！”狗子仍然跪在顧傾城面前，盡力昂首看著顧傾城。

顧傾城不再勸阻狗子，而是看向跪在不遠處的獨眼龍，“不，不要啊！求求你，放過我！我可以賠償，我的房子也給你們！”獨眼龍嚇得結巴都沒了。

顧傾城不多說話，望著獨眼龍走去，獨眼龍被押著跪在地上，不斷求饒，顧傾城廣袖一舞，空中泛起絲絲銀光，煞是好看，卻聽得獨眼龍一聲慘叫，沒瞎的那只眼睛緊閉，縫隙中不斷泌出鮮血。顧傾城又伸指一彈，一個黑色藥丸進到獨眼龍口中，獨眼龍不停慘叫“救命”的聲音慢慢變小，直至張口無聲。

“你覺得夠了沒有？還要不要斷他四肢，割了耳朵，做出人彘？”顧傾城看向狗子，眼神幽暗。

狗子已經從憤怒中醒過來了，恢覆了理智，聽見顧傾城這麽說也是靜了下來，沈默地沖顧傾城擺手，“夠了。”龍老大的可悲模樣更讓狗子感到報仇的快感。

“那就走吧。”顧傾城的樣子像極了拖人入地獄的妖女。

狗子一咬牙，跟隨顧傾城而去，也不知去哪兒，更不知幹嘛去，狗子只知道，他的命歸她了。

狗子的命不值錢，也不怕被人拿了去，直覺告訴他他跟了一個不得了的人。

一行人出了城，狗子不會騎馬，便跟著豹子同騎。剛開始覺著新鮮，之後可就路程忐忑了，狗子沒想過離開的想法，他無家可歸，更不想繼續做乞丐。

狗子把紅薯埋在“家”裏，他和紅薯一起住的那個破爛屋子，紅薯餓死在了屋子裏，狗子挖了個坑，把紅薯埋在裏面，又把那只有幾個木板做成的屋子給踢垮了，算是給紅薯置了一座墳。

顧傾城讓狗子跟她走，狗子什麽都沒說就跟著顧傾城他們出城了，狗子連回“家”看看紅薯都沒有，還好，紅薯被埋在城裏，不會有野狗把紅薯的屍體刨出來吃了。

“先去下一個城，然後替你置辦一身衣裳，今後你也改個名字。”顧傾城坐在馬上，戴著鬥笠，其上還有雪花鋪了一層，身上也圍了蓑笠，一行人在雪中疾行。而狗子卻是萎靡不振，被放在豹子的馬上同行。

“還有多久啊……”狗子的聲音有氣無力，真像死狗一樣趴在馬背上。

“快了，再有三四日便到了。”顧傾城沒有一點煙火氣，“放心，你死不了。”

豹子無情嘲笑狗子，狗子手上舉起一個荷包，“聞著挺香的，也不知是哪家閨女被禍害了。”狗子故意裝作一臉痛心疾首，豹子臉色憋得漲紅，一把搶過荷包，“信不信把你扔下去！”

狗子臉上興致平平，“好啊，你扔吧。”狗子說是這麽說，豹子哪兒有膽子扔？

“小鬼，我身上有一塊玉佩，在三日你能偷到的話，我給你一場機緣。”一直沈默著的馬姓死士突然說道。連顧傾城也沒想到，馬姓死士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狗子眸子亮了亮，不說話。倒是顧傾城有些好奇了，“馬兄說的機緣不是是何物？”馬姓死士也不遮掩，直接開口說道:“盜門的傳承。”

顧傾城一楞，夜闌也有些驚訝，倒是狗子等人一臉茫然。

盜門如其名，是小偷的門派，在江湖上與六扇門齊名。但不是所有小偷都是盜門中人，盜門更有其門派的傳承，無影無蹤步、葵花點穴手、天衣無縫術，這些都是江湖上的傳說。

但盜門雖然與六扇門齊名，但是其名聲不顯，不是業界中人，沒幾個知道其存在。狗子雖然是小偷，但也算不上業界中人，畢竟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偷罷了，而且也沒見過啥世面。最見多識廣的夜闌，也只是和顧傾城一樣，只是聽說過盜門而已，也沒見過盜門中人。

“王爺手下有盜門的人？”顧傾城詢問，顧傾城很詫異，馬姓死士居然認識盜門中人。

馬姓死士搖了搖頭，“王爺手下有沒有盜門中人我不知道，我確實認識一個盜門前輩，不過並不是四王府的人。”馬姓死士看向顧傾城，眼中露出謹慎，“你千萬不要打他的主意，這位前輩對我有恩，我答應給他找一個好苗子繼承他的傳承，你打這小鬼主意就夠了。”

顧傾城有些尷尬，她的心思確實被馬姓死士一語道破，不過既然馬姓死士說了可以靠狗子，顧傾城還是不覺得失望的。

顧傾城的心理活動自認不會讓人看出來，顧傾城看向狗子，眼神淡然，“狗子，三日之內，把玉佩偷到。”

“好，沒問題。”狗子咧嘴一笑，他信心十足。笑還沒收斂，狗子哇得一聲就吐了出來。

“……”靠他真的行嗎？顧傾城很是懷疑。

夜裏進了城，給狗子換了一身裝扮，看起來除了黑上一點，瘦了一點，還算是眉清目秀，狗子又早熟，十二三歲的熊孩子看起來倒是有點大人的感覺了。

狗子第一次穿得這麽幹凈，倒是渾身不適應，又被豹子給奚落一番，狗子都不樂意去噎豹子，隨意甩豹子一個白眼都能氣著豹子。這豹子也是個楞頭青，非要去招惹狗子。

顧傾城領著狗子去置辦衣裳的時候，狗子就準備偷偷對馬姓死士下手，結果卻是失敗告終，被馬姓死士像拎小雞一樣給扔到一邊去。狗子很是郁悶，怎麽就偷不到，倒是顧傾城善意地告訴來狗子，習武深厚之人有其氣場，直覺也是極準，狗子怎麽偷得到。

“狗子，我之前和你說，讓你給自己取個名字，你想好了嗎？”客棧之中，狗子坐在顧傾城一旁。

狗子遲疑了一下，看向顧傾城說道:“我想跟著您姓，請您賜名。”狗子說著就跪倒在地。

顧傾城嘴角微微揚起，“小鬼倒是挺聰明的，還好也不讓人討厭，不過跟著我姓也沒什麽好處，你想清楚了嗎。”

狗子肯定地點了點頭，眼神堅定。顧傾城笑得燦爛，“以後你的名字就叫，顧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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