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丹門的包間被分割成了兩個空間，其上是容錢與齊音落座之處，其下則是書然等小輩待的地方。

這地方視野極好，容錢側身坐於欄桿帷帳處，低下頭，便能看到十五層以內全部景象，她們來得早了些，是以有些遠道而來的大能修士到來時，頂層透明光環可見外邊霞光普照，正是修士大能齊聚的征兆。

她眨著眼，很沒有見識的看向下邊，一襲身著袈裟的佛修以及滿身器具零件的器修，甚至還有一身怨煞之氣的鬼修，當然還有氣質凜然一身，額—樸素的萬劍山弟子。

本應該水火不容的各個門派在人皇、劍尊與魔主的奇妙牽制下達成了微妙和諧，竟然還能心平氣和的坐於一地觀賞，當真是千年前想都不敢想的盛事。

容錢嘖嘖稱奇，因著對自己的化形丹絕對自信，看到萬劍山的人時還扒著欄桿伸長脖子向下仔細看了看，果然那幾個老古板長老一個也沒來，眼熟的只看到了幾個弟子。

她縮回身子，背後是結實溫熱的身體，轉身看去，原是剛剛她伸頭向下看的時候齊音伸長了手臂虛虛護在她腰間，見她回頭，不聲不響的收回了手臂，本是神色淡然的臉上樣起了一個淺笑，道：

“看著危險，容姑娘不要在意。”

這種事情倒是不會戳到她什麽厭惡點，容錢收回註意力，裙擺底下曲起腿來，手臂抵在膝蓋上，一手托著腮，眼含笑意的瞧著齊音，驚奇的發現這老狐貍竟然還能不好意思，白玉一般的耳側下方紅了些許。

她笑意更深了點，道：“齊公子當真是手段高超，怕不是這千年來曾經有過什麽暧昧對象吧。”

“自是絕對身家清白，容姑娘且可放心。”齊音淺聲道，內斂的稍稍側頭，兩指並在一起放在那並不起眼的耳側微紅之處，唇角笑意更甚，眼中神色卻帶著些別樣意思，聲線清涼：“容姑娘---當真耳目極佳，竟能看透這種微笑地方。”

笑意自嘴角凝固，身前風華絕代的女子細眉微蹙，側頭視線漂移，心底卻是略有些疑惑的。

齊音若是不說，她還真的沒有發現，變紅這種微小的細節，這樣隱匿在耳側發絲之下的地方，她竟然能像是未蔔先知一樣準確無誤的定位在那個方向，就好像---

就好像知道那裏會變紅一樣。

她眉心緊皺，看向齊音，這個人實在是太過於奇怪，為什麽在他身上總能叫她體會到怪異之處，莫不是他活了上千年有什麽法寶把自己給洗腦了吧。

這樣想著，她又有些想笑。

畢竟當年那出乎她所料的愛意是因著那兩道是在躲無可躲的因緣際會，相處之事無法代替，產生感情也無可厚非，更何況她可是這天下第一美人，又有丹修加持，師昭邑與爻千矢對她的感情根本都不奇怪。

可現在她容貌已然化至普通人一般，又沒有百年前那相濡以沫的過去，齊音身為萬丹門掌門同輩，千年前的奇才，怎麽可能因為幾天相處就用天才地寶費在她身上，就為了喜歡他？

想想都可笑，最基本的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千番思慮，容錢只是心下走馬觀花一樣略過，臉上神色倒是沒有多大變動，至少齊音就沒有別的疑問，仍舊是那般似笑非笑的瞧著她，看著叫人生疑。

這般想著，卻忽然聽聞四面八方傳來震撼的奏樂聲，那聲響極為貼切，就好像表演之人就在眼前。

容錢心下頗為驚艷，扭身看去，驚奇的發現容納不下萬萬人的整個法器空間正在發生驟變，十五層樓緩緩壓扁，逐漸變成盛開的花瓣狀，而正中間的圓盤擂臺之上周邊輕紗環繞，隱約可以聽見輕紗中曼妙的鈴鐺輕響，混著震撼人心的奏樂滲透人的心尖。

整個變動過程絲毫沒有人驚訝的喊聲，豎立左右的將士也都身姿挺拔，沒有一點的驚詫之意，容錢快速的朝身邊人問道：“齊音，為什麽我們會動啊？”眼還是舍不得從那正中間離開，生怕錯過一點表演，這地方可真是太能下血本了。

容錢臉上的興奮都快溢出來了，高興的像是孩子一樣，還是那般愛熱鬧。

齊音了臉上不自覺的越加溫柔，小酌了一杯，輕聲道：“此乃混沌天羅的功能之一，內部結構可以根據使用者的心意加以改變，此番—應該是為了叫周邊的人都可以看的更清晰。”

“妙絕！果真是個神物，實在是太神奇了。”容錢羨艷道。

那邊正中心飄揚的輕紗已經緩緩撩開，露出其中身姿曼妙衣著縹緲的十來位女子，皆是面若神女，身姿輕盈，隨著音樂的節點變換柔胰輕擺，細腰上掛著精致的鈴鐺，動作間輕輕環繞與大廳之間，幾乎是滿場喝彩。

容錢眼都看直了，她還真沒見過一同這麽多漂亮的女子一塊跳舞的，實在是養眼至極，怪不得那些達官貴人們要在家中養些舞女。

這一場開場舞落後才算是正是開始，也是世家小姐們最期待的場合，正中間的女子們輕盈退場，繞著後路不知道去了哪裏，而擂臺之上則出現一身著棕黃色衣袍的男子，眉目和善，語調激昂，輕而易舉帶起場上的熱鬧氣氛。

一個個開始介紹前期的上場之人。

蹴鞠大會參與者不限年齡，不限性別，不過因著需要跑來跑去踢來踢去，女子參與的還是少些，多半是年紀正盛，喜歡出風頭的少年郎。

隨著中間男子主持的聲音每一對開始上場，皆是風姿勃發之輩，透著一股鮮嫩少年氣，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支持者，介紹一個場下就會傳來高喝聲，那些個小姐們這時候一個個什麽臉面也不顧了，喊得聲音一個比一個大。

容錢抵在欄桿上輕笑，這些個姑娘們真是和她當年有的一拼，果然喜好美色是這世上永恒不變的真理，不過她那個時候世道混亂，忙著逃命已是渾身乏力，更別提還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想到以前，容錢癟了癟嘴。

忽覺背上一暖，側頭看去，齊音不知道什麽時候移到了她身邊，此時正兩手和瓜子較勁，白如青蔥，結實有力的指節，偏弄這個東西看著費盡至極，容錢看著都替他累，忍不住開口道：

“齊公子，咱們這裏不是有法術加持，外邊看不到嗎，你既然剝它費力，不如直接啃著吃吧，我又不會嫌棄你。”

她說完，隨手從後邊的零食袋子中捏出一小把瓜子，自在的磕了起來，以實際行動給齊音創造一個安心的環境。

齊音動作不停，剝完了手中的那個，展開掌心，一段歌舞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剝了一小把了，他臉上掛著清淺的笑容，拉過容錢的手腕，在她有驚訝然的目光中把手心的瓜子仁都倒在她的掌心中，道：

“速度慢了些，容姑娘不要嫌棄，待我練些日子總會快些的。”

掌心黃黃胖胖的瓜子仁格外明顯，齊音手掌流量的在她手腕上停留了幾秒，隨後離去，容錢近乎癡呆了。

這家夥一聲不吭的就放大招，心思這麽細膩的嗎？

她合上掌心，唇瓣囁嚅，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說來被追求這件事於她而言還陌生的緊，當年師昭邑還是她死皮賴臉貼了一段時間呢，沒成想那小子原是心裏打她主意很久了，就是隱忍著不說，而爻千矢那個皮崽子更是過分，除了喊打喊殺的威脅她不會別的，如齊音這般棉衫清風朗月的好好公子哥，人間正統的追求方式，她還真是未曾有幸體會過，是以感覺格外深刻。

容錢那一副糾結的小模樣惹得齊音低笑兩聲，眉眼間看著都是膩人的寵溺，叫容錢打了個顫，只覺得這人渾身上下都不正常了，她瑟然道：“齊公子，不然你還是像以前那般吧，這樣看的我怪害怕的。”

齊音身姿端正，端坐於墊子之上，長臂一揮，雲紋卷袖席地而上，同容錢一般手肘抵在小木幾上，側頭施施然道：“這可不好答應容姑娘，畢竟我聽那些個有家室的老友說，男子須得貼心一些方才有可能追到姑娘。”

聲音輕雅，為人奸詐，要不是他那雙含著戲虐的雙眼容錢都信了，她聳了聳肩，倒了一杯茶壓壓驚。

她們二人閑聊幾句的功夫，正中心的青年才俊和衣著簡單瀟灑的女子們已然開始了比賽，渾厚的一聲蒼鷹鳴叫之後便傳來了不絕的助威叫喊聲。

“開始了。”

容錢撇下身側不正經的齊音，抓起裙擺來重回到欄桿處，興致盎然的朝中心觀望去，比賽是可用法術的，是以這蹴鞠球在賽場上不單單是普通的球，在修士的手中時不時會帶上些本命術法。

例如那一身耀眼火紅長袍的弟子，一臉肆意張揚，經他之手的蹴鞠莫不是周身環繞這一圈火球，想要上前搶球進分的須得掂量掂量自己就能能不能受住這術法加持，再行考慮可不可搶下來傳給隊友。

容錢起初還看得津津有味，吃著手裏的瓜子仁也不覺得那麽奇怪了，畢竟被人伺候著是真真的舒坦至極，不過再轉頭看去，這下邊的場景卻有些不太對勁。

容錢捏著瓜子仁的指尖在嘴邊停頓半晌，唇角輕動，看起來想要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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