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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聖-勃萊德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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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紀手勁大,用力兇猛,一板板砸下去,跟重鼓撞地似的。除了林橋皺著眉頭,大部分人都認為,邱紀終於恢覆到最佳狀態了!場上的人幾乎把嗓子都喊啞了,扯著喉嚨,只希望能借著這一陣陣加油聲,給他動力。

主播激動得快要哭出來了,一直在積極報分:“4:7!5:7!……哎,5:8。”轉瞬間又歡喜起來:“啊,6:8!7:8!”那聲音往上一提,透著滿滿的驚喜,“8:8了!天哪,我們寶寶好厲害啊!”

居然一口氣連追了8分!在十幾分鐘之前,邱紀才一口氣丟掉7分,創下史上落後最多的記錄,而眨眼間,他又創下了連追最多的記錄。這個男孩子太像是一個神秘的地下寶藏,永遠充滿著可能性,這一步能衰到谷底,下一步他又能重振旗鼓,爬起來戰個幾百回合。

解說幾乎都合不攏嘴了:“邱紀一旦打出來了,那真是沒人能打得過他。”

米領隊點了一下頭,只希望後面別出什麽岔子!但他同時又有些憧憬,要是中國隊能出一個世乒賽冠軍,國內人們肯定要激動瘋了。各大門戶網站能報道個三天三夜沒完。

比分又一次往上躥了!記分員把牌子往後一翻,露出9:8的那一瞬間,場上又一次燃著了!比這一次吼聲更為熱烈的,是下一次10:8,充滿穿透力的吼聲,幾乎掀翻了球館!

第一局勝利在望了!

最後一板了,邱紀奮力往前一個撲殺,大腿肌肉一拉緊,那個球砸在球桌一角,贏了!然而,幾乎是同一瞬間,他的臉部猛地抽搐,只聽見慘叫一聲,見邱紀抱著大腿整個人摔在地上。

裁判判定邱紀得分,贏下第一局以後,他整個人根本爬不起來,還在地上疼得打滾。

“啊……”他竭力忍住不抽氣,嘴裏嘶嘶了兩聲,眉頭皺起。那牙齒忍耐著,幾乎沒把嘴唇咬下一層皮來,本來就白的臉變得更蒼白了。

場上的觀眾本來想要歡呼喝彩的,一下子變成了竊竊私語,“邱紀怎麽了!”

“沒事吧?”

“傷到了?”

粉絲團們幾乎都伸長了脖子張望,急得團團轉:“是受傷了嗎????”

“別打了好不好?”有人眼淚已經快湧出來了,但是強忍著:“不管怎麽樣身體最重要!”

“我就說了吧!本來就有傷,非要撐著打!”

“幹嘛兼項啊啊啊?”一群人都著急,幾乎要口不擇言了。

林橋幾乎是立刻擡手,申請緊急醫療叫停。裁判點頭認可後,隊醫很快就過來了,一群人圍著邱紀,看他滿頭大汗,幾乎都想說別打了。但是那麽多年的付出,他才走到了這一步。要是因為別的原因輸了比賽也就算了,但現在,邱紀都已經逆轉局勢了,也看到了奪冠的希望了。讓奪冠希望破滅,實在是太殘忍了。

場上的氣氛變得鬧哄哄的,老隊醫拿來了冰塊幫他冰敷,但是圍繞著邱紀的人幾乎異口同聲沈默了。到了這個時候,這一場比賽早就不是他一個人的勝利或者失敗,是中國隊的勝利或失敗!誰敢讓他放棄呢?每個人都在等待著隊醫說一句“沒什麽大礙的,冰敷一下馬上又能比賽了!”

邱紀從沒被喊過醫療緊急暫停。只有極為嚴重的運動事故才會喊出的暫停。當認定選手暫時喪失比賽能力時,比賽會暫停十五分鐘。如果十五分鐘後,還是不能比賽,那麽這一場比賽就等於輸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得眼珠子都不敢轉一下。“怎麽樣?”只有這一句話掛在嘴邊。

肉眼可見,邱紀的腳踝已經腫起了一大塊。隊醫皺著眉頭,拿過了保鮮膜捆著冰塊敷在腳踝上,又努力幫他按摩揉松那緊繃的大腿肌肉。“放松!放松!”

邱紀不住地深呼吸,閉著眼睛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安靜了大概一兩分鐘,邱紀又問:“隊醫啊,你說我還能上場嗎?”那話裏的焦躁是難以掩飾的。

老隊醫被他那眼神一看,也覺得可憐:“……得看你自個兒。”平時邱紀跟他關系好,算是他半個兒子了。私心上來說,他真不願意邱紀帶著這個傷勢上場,太要命了。誰能承受得住這樣的痛苦?但是正是因為他與這些運動員朝夕相處,他又比一般人更能理解他們。這些年輕的苦行僧們,受過了多少苦頭,熬過了多少訓練,一路攀山涉水,走到這裏。那個聒噪少年也磨成悶葫蘆,苦忍在心裏不說。不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場球麽?

楊一山在邊上哭了:“哎,這怎麽辦啊!你這樣,上場還能打嗎?”

邱紀沈默了一會,說:“沒抽筋了。”

尤予望了一眼那紅腫的腳踝,沒說話。

就算強撐著上場,能贏嗎?

林橋伸手摸了一下邱紀的頭發,看他低頭捶了一把自己大腿:“邱紀……”邱紀擡頭看了看他,也不說話,只把頭靠在他的身上,仿佛是想汲取一點力量似的。

林橋想,在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他自己對邱紀的痛苦感同身受。他上輩子打了二十多年球,也曾經受過比邱紀更嚴重的傷,喊過醫療暫停。但當時的他已經功成名就,沒有選擇繼續打,一方面是怕撐不住,一方面是怕輸得太難看。因此他就少了那麽一枚亞運會男單金牌。現在,他每次回想起來,總覺得有一點後悔。要是當時他選擇了繼續打,或許就贏了呢?

而邱紀現在的處境,比當時的林橋更嚴峻一百倍。運動員生涯本就短暫,他沒有多少次機會去實現夢想了。擺在眼前的,是他人生中最好的一次機會,也可能是他最後的機會。因為距離下次世乒賽,是兩年光景。規則會不會改?傷病會不會更嚴重?競技狀態會比現在好嗎?對手會不會更強大?這些變數太多了。

要是邱紀不打了,意味著中國隊徹底倒在通往金牌的路上。他肩膀上又何止一個自己啊?無數中國人都在望著他,盼著他替大家創造奇跡!

那麽,要拼一把嗎?

因為隊醫囑咐,隊員們都四散開去,讓邱紀呼吸點新鮮空氣,只剩下林橋。

邱紀還在嘶嘶地倒抽著氣,忽然擡頭問:“林指導,你怎麽想呢?”

他輕輕地摸著邱紀的頭發,深吸了口氣。他竭力控制住自己即將湧出的情緒:“你自己決定。”王者之路,往往是用血肉之軀築起的萬裏長城,是千錘百煉終成鋼鐵,是赤腳踏平荊棘叢。想真正地踏上這一條路,只能自己親自擡步。“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一點,輸了你會怎麽樣。”

萬一邱紀輸得太難看,國內媒體會幹什麽事呢?他們可能掐頭去尾,只重點寫狂妄天才邱紀怎麽輸的,諸如“勉強贏一局,又倒輸回去三局,幾乎沒拿到幾分!拜托,明知道自己不能打了,幹嘛還要硬撐下去!簡直讓國家蒙羞!”又或者“早就說了狂妄是沒有好下場的!”

現場的人看到了邱紀有多麽痛苦,但是遠在海外的人,只點開了一側模糊焦點的新聞來看的人們,又怎麽會知道邱紀承受著什麽?他們看了大概會想,哎,闖入決賽怎麽足夠?你不是天才麽?大家期待著他奪冠!

到時候,剛剛被捧上了神壇的邱紀,會摔得比以前更慘,更重。人們可能不記得他是怎麽咬牙堅持到最後,只記得他讓大家失望了。那些因生活累積起來的怨氣,化成對這一場比賽的失望。披上網絡這一張皮,去踩他,罵他,辱他。會罵些什麽話,林橋幾乎能倒背如流,這些,林橋都經歷過。

聽林橋說完了,邱紀沈默了,又說:“無論我做什麽決定,你都會支持我的吧?”

林橋毫不猶豫:“對。”反正是退賽也好,上場輸了也行。邱紀要走,他就護著。“永遠。”

第一局暫停比賽時,邱紀那痛苦的表情還好像在眼前!那一塊大冰塊敷在腳踝上,場上的人都看在眼裏,傷勢太重了!看樣子,邱紀很有可能不打了。顫顫巍巍的心飄在半空,蕩來蕩去,也不知道邱紀是打呢,還是不打。他們既殘餘一點希望,想要邱紀能試一試,也發自內心心疼邱紀。

暫停的十五分鐘到了,地中海頭的裁判員過來詢問情況,確認後,又回到了自己的裁判席上。

當邱紀從椅子上站起來的一剎那,幾乎場上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氣!

媽呀,難道邱紀決定要上場?

那一顆提著的心放下來了,隨後又感覺到了近乎一去而無回的悲壯,太讓人心疼了!

林橋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眼眶竟然先是一熱。邱紀真的成長了!他親眼看著,邱紀是怎麽褪下了那一層稚嫩的自己,強大的意志成了他的戰衣。他頭也不回,決絕去闖他的世界。

難道邱紀是不知道世界險惡嗎,他已經知道了。但邱紀還是做出了那個選擇。那一顆赤子之心比往日更用力地跳動著,那熱血還在翻滾燒著,並沒有因為世界險惡而改變分毫。

林橋估計自己的眼睛已經紅了,邱紀最終做出了林橋最想要的那個選擇。

邱紀看林橋眼眶有點紅,似乎是難受了,笑說:“心疼我?”

林橋沈默,又說:“我才沒心疼你。”

邱紀腳傷疼著,但心裏甜:“放心,我又不是真寶寶!你別心疼我,我會心疼的。”看隊醫已經解開了冰塊,又小聲對林橋說:“哪怕要輸,我也得輸在比賽上才甘心,所以你別難過了,嗯?”

林橋望了他一眼,別過眼神不忍看:“嗯。”

看著他將肩膀上那一條白色毛巾隨手拽了下來,丟在旁邊的椅子上。他像一個從沒受過傷的勇士,再一次站起來的時候,瞬間引爆了某一個區域的掌聲,緊接著兩個區,三個區,終於逐漸蔓延到全場。

隊友們全站了起來,大聲喊:“加油加油啊!”甚至連瑞典隊也有人忍不住拍了兩下手!這就是體育的終極要義啊,不斷去挑戰人類的極限,不斷去戰勝自己。

邱紀聽見了掌聲,又笑著回身,沖場上的觀眾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場上的人迅速沸騰了,人們左右對視著,總覺得眼眶發熱。這傷痕累累的少年,竟然又一次重新出發了!他們見過太多奇跡,也見過無數成功,卻鮮少見到這樣一個熱血的靈魂。為了自己的夢想,為了自己的國家,為了實現信念,他是豁了這一條命了!

任誰都要說,算了吧!不可能的!他邱紀偏偏不信邪,不妥協,連半點頭都不肯低下來!任你命運怎麽折騰,他還是不肯低頭!

所有人都在喊同一個名字,“邱紀——加油——”這喊聲,仿佛是從肺腑裏爆發出來一樣。人人都渴望邱紀能再創造一次奇跡,連命運也要為他讓道的奇跡。

在全場的加油聲中,邱紀忍著疼,咬了一下牙齒,又堅定執著地往他的戰場走去了。

當裁判舉起手,宣布邱紀重回賽場時,那個短語又一次讓人落淚了。“china(來自中國的邱紀)——”掌聲再次響徹全場。

為了中國……

邱紀彎下腰,擡起眼皮,進入備戰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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