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註定是一場不眠之夜，皇宮之中戒備森嚴，好像還在回味著昨晚殘留下來的一絲餘溫。

蘇凰站在自己的房門口，看著天邊血紅的朝霞像是在為什麽吟誦這最後的哀婉，一代王上，一代太子，都是天命之人，最後死於非命，難怪天有異色，只是蘇凰卻也莫名的多了幾分的相信，白澤會成為更好的天下之主。

“小姐。天涼還是多披一件衣服的好。”青荷從裏面走出來，將手上的披風放在蘇凰的背後，眼中溫和如水，如今白澤當了王，不知道還會不會對自家郡主一如往昔，這最不可捉摸的王者情誼，到底是令人心頭不安啊。

“嗯。”蘇凰點點頭，只是眼中卻一直倒映著天際的朝霞，雖然是血色朝霞，但是卻也是新生，這個國家的新生。

蘇凰笑了笑，然後回了自己的房間。

史書有記景泰十五年，太子叛亂，漢王為太子所殺，雲夢王清君側，斬殺太子，後順應萬民所願繼位稱玄德君，年號慶安。

對於太子的作亂沒有人想要知道是為了什麽，也沒有人會知道是為了什麽，世間的事情大多是這樣，成王敗寇，你輸了那麽所有的錯就是你的。

而此時繼位不到一個月的白澤，卻忽然出現在了醉紅樓之中，堂堂一代君王竟然出入這種秦樓楚館之地，秦衣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白澤嘴角含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笑，好像在嘲諷又好像是欣慰。

“你是誰？”白澤忽然之間問出了一句奇怪的話，但是卻好像又不那麽奇怪。

“醉紅樓第二任的主人，秦衣。”秦衣靠在貴妃榻之上，手中搖著纖細的折扇，眼角飛出的一抹紅勾人心魂。

“我說的是，秦衣是誰？是誰家的人，或者說秦衣為什麽會是秦衣。”這一個個問題初聽上去好像十分的無稽，但是卻能發現在這一個個的問題之下，秦衣的臉色正在一點一點的變化著，最後竟然斂去了自己嘴角的笑意，眼中劃過的沈思令人心驚。

“秦衣就是秦衣，也只能是秦衣。”

“秦家，難道不需要有繼承人了嗎？”白澤看著秦衣，對於秦家白澤是心懷感念的，曾經對於自己父親的忠義導致了秦家最後的覆滅，現在自己既然繼位了，那麽就萬萬沒有不回報的道理 。

“有啊，你宮中的琢玉工匠陸子墨就是秦家嫡系庶出，如今卻是最適合的人。”秦衣微微垂眸笑著，一個已經深陷風塵的人，一個已經成為低賤的樂師的自己，自己還能在繼續回歸到秦家的門庭之中，那豈不是，豈不是辱沒了……

秦衣看著自己面前的一小方地方，然嗓子之間發出低沈的笑聲。

“白月一直沒有對我下手，是不是你勸阻的？”

“不是，與我無關。”秦衣斷然否認，沈吟片刻之後說道：“讓他回封地吧，這麽多年的風雨太多了，他也累了。”

“好，我答應你。”白澤看著秦衣，心裏大概也知道秦衣在想什麽，或許是對自己如今處境的極度厭惡才不願意讓秦衣這個名字和秦家在扯上任何的關系，秦家的人不會成為青樓的主人，也不會是青樓的樂師。

秦無涯那樣不染纖塵的人，怎麽會有自己這種兒子呢？秦衣手中把玩著扇墜，眼中一直名為無奈的神情。秦家會重新存在，只是秦衣永遠不會是秦家人了，從踏進這個青樓的第一天開始，秦衣就只能是秦衣了。

“你要知道，若是今天你放棄了，就再也沒有後悔的機會了。”若是自己將秦無涯之子的名義給了陸子墨，那麽秦衣就真的回不去了。

“我知道了。”自己知道也已經做好了準備，相比之下，陸子墨比自己更加的合適了。

“好，既然那是你的願望，那麽我就如你所願。”白澤站起來，然後看著自己面前的人，面容精致，帶了幾分的女相，或者說這一舉一動都帶了幾分女氣的陰柔，這麽多年當做女兒養大的，那些 習性已經改變不了，而秦衣好像也不想要改變了，或許對於秦衣來說現在已經是最好局面。

“多謝。”秦衣擡頭，眼中倒映著白澤的轉身的背影，多謝白澤為自己的秦家沈冤昭雪，多謝白澤答應自己的要求。

“不用。”這是自己該做的，雖然自己沒有看到秦家的慘劇，但是從一些人的嘴裏自己也知道，當年修羅場一般的存在。

白澤走後，秦衣從貴妃榻上起來，將自己肩上滑落下去的衣服斂好，推開窗看著外面，這麽多年沒有拜祭，也沒有靈位，秦衣不敢讓他們知道，他們拼死保下來的人，竟然如此的無用！

“父親，母親，秦家，秦家沈冤昭雪了。”秦衣對著外面跪下來，不能去祖墳，也不能立牌位的自己，只能對著外面空蕩蕩的空氣低聲的念著自己父母的名字。

白月從門縫之外看著秦衣，從一開始秦衣就在似有似無的和自己說關於白澤的事情，如今卻將自己一切全部都說的和自己沒有關系，白月低聲的笑著，那麽多次若不是秦衣自己怕是早就控制不住自己了，白澤啊白澤你真的該好好地謝謝秦衣。

白月轉身，卻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白澤，原來白澤並沒有離開，而是一直都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

“哼！”白月轉身，剛剛想要走，然後就聽到白澤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難道你就不想和我說什麽嗎？”

如今白玉一事的主導太子已經死了，白月心中的仇恨還沒有放下嗎？

“我和你無話可說了。”這麽多年，從最初的好友，到後來的仇敵，到如今白月只想和白澤再無相見之日。

“或許你不相信，我白澤一聲自負不虧欠任何人，但是卻唯獨不敢面對白玉。”那是自己一生的愧疚，白玉赤城相待，就算是不承認自己也算計了白玉，也算計了白月，這麽多年不曾承認過的事實，如今在一切已經成為定局之後，終於有勇氣說出來了。

“虧欠？白玉要你的虧欠有什麽用？他能活過來嗎？”白月轉過身看著白澤，難道那個位置就那麽重要，值得太子弒父，白澤弒友。

“所以才說，這是我一輩子都還不清的虧欠，我只能來世慢慢的還了。”

“不用了，來世白玉和我都不會再遇到你。”白月垂眸，白澤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兄長對於白澤的評價，對於白澤的情誼，或許白澤因為那件事算計了太子，但是這個得失之間後不後悔只有白澤自己最清楚。

當年或許自己可以直接告訴白玉，可是那樣在白玉的控制下，汝陽王府絕對不會卷入這一切的爭鬥，也就不會對付太子。

“王上，白月下個月及冠了，請求回封地。”白月眼中好像忽然之間空了一樣，白月這麽多年一直都知道，當年自己兄長不怪白澤，也不怪自己，可是自己就是放不開，如今太子死了，也算是一個交代了，經歷了那麽多事之後，白月已經無所欲求了。

“你要走？”

“對啊，我想走了，但是！白澤若是你敢讓這大漓陷入困境我會隨時帶領玄甲軍回來。”叛亂這種事情，自己做了又能如何？他白月已經一無所有，自然什麽都不怕了。

“好，我知道了。”自己這個位置上流了太多人的血，若是自己真的最後昏聵，那麽就算是死了也是自己的罪有應得。

“嗯，那麽，淵知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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