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雙兒跪在地上，叩頭。外面的人聽到聲音之後跑進來，就看到坐在那裏的蘇清意，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在死後，一直以來都是如同耄耋老者一般的蘇清意竟然又回到了自己這個年紀該有的樣貌，鮮活帶著幾分紅潤的臉色，讓人覺得好像是睡著了一般，一頭烏黑的長發高高的綰起來。

菱花之毒，生如枯葉，死若菱花。到死之時才是人最美的樣子。

外面的雨忽然停了，侍衛看著外面，漫天的紅霞像是落日一般，將整個京城都映作了血紅的顏色，可是很快又漸漸地消散開，雙兒看著外面的紅霞，又看著自家郡主的屍體，袖子裏藏得郡主最後寫的信。

蘇清意死了，死在一場大雨之後，死在那場雨之後的紅霞之中。蘇凰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看著外面已經是晴朗的太空，湛藍的顏色讓人覺得這才是秋天，深秋的幹凈的天，褪去了血色的陰謀詭計，只剩下了湛藍色。

“青荷，給我梳妝，我要去送送清意。”

“小姐！”青荷跪下，清意郡主乃是橫死，咬著橫死，不許停靈送葬，小姐若是去了，必然會惹人非議。

“給我梳妝！”蘇凰忽而拔高了聲調，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困於規矩的人，如此就更不是了，反正自己就像蘇雯兒說的那樣，會克死所有和自己有關系的人。

不要素雅，也不好穿戴白衣，就像之間每一次自己去見蘇清意那樣，去見她一面，最後一面。

蘇清意死後即刻入棺下葬，快的讓人覺得有些倉促，那樣美好的屍體還沒有見過，就像是帶著攝人的妖力，多看一眼就忍不住隨著這個人去了，有人說蘇清意死後被古怪的東西附身了，所以才一直沒有露出死人的青白，一直都是帶著紅潤而鮮活的樣子，只是不會再呼吸。

蘇凰來的時候蘇清意已經起靈，正在往墓地去，建平王沒有出來，齊側妃也沒有來，只有一個孤零零的棺槨，還有幾個零零散散的送葬的人，就連送葬的人都是從市井找來的屠夫說是煞氣重可以讓那伏在蘇清意身上的東西害怕，也沒人知道是真是假。

蘇凰沒有進送葬的隊伍，只是遠遠地跟著，這是蘇清意的最後一段路，自己不想讓蘇清意走也走的不安心。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蘇凰遠遠的跟著，看著棺槨被人擡著進了山裏，沒有入祖墳的資格，建平王就給蘇清意在這山野之中隨意的找了一處地方入葬。

封土很快，那些人也沒有其他什麽想法反正就是幹完活回去拿錢，反正自己又不認識這個傳說中詭異的清月郡主。

等到那些人走後，蘇凰本來想出去，可是卻在自己出去之前，從另一邊出來一個男子的身影，挺拔的身形，手腕上扣著不知道什麽材質的護腕，長長的頭發高高的束起來，隨著山風微微的動著。

“縣主，出來，齊某看到縣主了。”

聽到遠遠地齊客的聲音，蘇凰從樹叢後面出來，緩步走到蘇清意的墓碑前面，一雙白燭正兀自留著淚。

“將軍。”蘇凰與齊客並排站著，兩個人都看著那刻著蘇清意名字的墓碑。

“將軍節哀。”

齊客沒有回答，只是將手搭在墓碑之上，手指微微的摩挲著，似乎透過墓碑在摩挲著什麽人的臉，只是現在手裏沒有那個人的體溫，只剩下滿手的冰涼。

“我不節哀，我要記住現在自己的心情，不然忘了清意怎麽辦。”這是王上指給自己的妻子，就算是死了也是自己的妻子，齊客收回手，從自己的腰間拔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在自己的食指上劃了一刀，鮮血滴到地上。

“你與清意是好友，是姐妹。”齊客一遍說著，一遍在墓碑上面寫下，夫齊客立。寫完之後又站起來看著蘇凰道：“那麽，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這件事和齊家有沒有關系？”

蘇凰的瞳孔縮了縮，撇開眼不去看齊客，然後低著頭道：“我只是個後宅女子，只是知道清意姐姐是病死的。”

說話這話，蘇凰就轉身想要離開。

“你知道！”齊客知道蘇凰不是尋常的後宅女兒，他必然知道什麽，不然建平王不會奈何不了蘇凰，跑去尚書府沒有帶走這個蘇凰，只是帶走了蘇雯兒。

蘇凰閉了眼，其實齊客既然問了這句話，那麽想來就已經猜的差不多了，問自己不過是要一個確定。

“蘇清意既然沒有告訴你，那麽你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不好嗎？”知道那麽多，齊家是你的家，你還能做什麽？

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多好，那麽就什麽煩惱都不會有，就像自己剛剛來的時候，什麽都不知道雖然面臨那般窘迫的處境，但是依舊可以和青藍開心的說話，後來呢？到現在呢？自己什麽都知道，可是自己寧願什麽都不知道！

“看起來真的和齊家有關。”齊客苦笑著，轉過身看著蘇清意的墳墓，就好像在嘲笑自己一樣，自己說過，自己會好好地保護蘇清意，可是到最後呢？自己成了鎮守一方的將軍，依舊保護不了一個蘇清意，自己手下的大軍可以攻城拔寨，可以威嚇敵軍，可是卻嚇不退包裹在蘇清意身邊的陰謀詭計。

“是姐姐沒有福氣，將軍，請回吧。”齊客是齊家人，讓他知道蘇清意是死在齊家手裏的，那麽除了讓齊客更加的難過不會有什麽用。

蘇凰聽著背後齊客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然後轉頭看著那用血寫的幾個字，有些刺眼，但是蘇凰卻沒有去擦掉，或許蘇清意也是想要那幾個字待在那裏的。

齊客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會到的齊府，自己是庶出，所以從小就沒有自己的弟弟齊玉義得到的多，就連自己喜歡蘇清意也是自己後來坐到將軍的位置之後才告訴的蘇清意，可是現在蘇清意及笄了，卻再也不能嫁給自己了。

齊客不明白，為什麽齊家，生自己養自己的齊家要這樣對自己？自己的名字是主母給的，客，客居齊家，意思是讓自己明白，雖然自己僥幸早生了幾天成了庶長子，可是這個齊家都是齊玉義的，自己沒有想過要去搶。

走到齊家家主的書房外，齊客猶豫著將手擡起來，又放下，那裏面是自己的父親，可是卻從來沒有管過自己的死活，齊客知道有人總覺得自己不過二十幾歲可以坐到將軍的位置是因為齊家，可是自己知道，這個和齊家沒有關系，自己可以成為將軍，就是因為自己齊客有這個資格，可是！現在就算是可以殺敵千萬也沒有用了，能換來軍工，卻換不來蘇清意的名。

咚咚……

齊峰聽到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便喊了一聲進來。誰知道進來的確實自己的兒子，這個兒子自己從小沒怎麽管過，可是誰也沒想到竟然比自己精心培養的齊玉義還要來的出色，但是都是自己的兒子，齊峰倒也沒有什麽。

“客兒，怎麽了有什麽事嗎？”齊峰有些奇怪，這個孩子怎麽進來之後不說話，只是站在那裏看著自己。

“往昔，每每都是弟弟有事問父親，父親才會耐心的回答。”齊客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然後看著自己的父親：“這一次，是孩兒第一次問父親，不知道父親能不能耐心的回答孩兒一次？”

“說吧。”齊峰將自己的筆擱下，自己確實對這個兒子多有忽略，可是歷來世家都是重嫡子，自己做的沒有錯。

“蘇清意的事可與齊家有關？”

聽到蘇清意三個字，齊峰臉色變了變，似是有掩飾一般，撇開眼睛然後才道：“這件事，不是我能做主的。你只要知道，為父不是這件事的主謀，但是為父是知道的。”

齊客是自己的兒子，這件事又是與齊客相關的，也算齊客為了齊家做出了犧牲。

“此事本來不想告訴你，但是你既然問了，我也不想騙你，這件事……”

“夠了……”從牙縫間咬出來的兩個字，明明聲音不大可是卻讓齊峰再也說不下去。

齊峰擡頭看著打斷自己說話的兒子，這個兒子或許是從小自己就沒有放在心上，所以對於這個兒子，自己總是多了幾分看不懂，所以也沒有對於玉義那樣的上心，以往自己清楚就算是自己不關心這個兒子，這個兒子也是將自己當做父親的，可是現在在他的眼中自己只能看到滿滿的失望。

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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