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藍衫人嘴裏說個不停，韓柳木著臉打斷道：“你放心，我是人，不會吃你們，你大可不必害怕。”

說完，正視著中間那黑衣人，聽這些人說話，這人應該就是所謂的喋血三雄中的老大了。

“還要打嗎？”

“你個小丫頭，氣勢倒是不小。我不管你與那幻顏有何約定，你既然來到我的地盤上，那就得照著我的章程行事。”

黑衣人，自稱是無怨，冷冰冰地說道，話音平平，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藍衫的老二，也就是無恨，看到無怨如此說道，眼中閃過一絲憤恨，轉瞬即逝。

“小丫頭，說吧，準備如何帶我們出去？”無恨滿臉帶笑，口中卻有些不客氣。

韓柳嘴角一撇，如此一個墻頭草，一會兒倒向東，一會兒倒向西，算什麽三雄。

福至心靈，韓柳在兩人中間來回看了兩眼，了然笑道：“唔，想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我能力低微，能帶一個人出去就是頂天了。更別說還有那鬼王幻顏也在旁虎視眈眈，所以說，我還真不能確定，究竟要帶誰出去。”

無怨揚頭長笑，那笑聲也只是笑聲，韓柳卻聽不出一點可笑的意思。

“我本以為你這個小丫頭腦子不大會轉圈，沒想到眼力勁卻挺足。就這一會兒，可就讓你看出來了。沒錯，我知道，你也帶不出去太多人。可別的人，又與我何幹！”

無恨一聽，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連忙大叫道：“大哥，你可不能不管三弟我啊！這些年我們三兄弟相依為命，闖過多少難關。這會兒二哥生死不知，若是你連小弟也撇下，以後還有誰能當你的馬前卒。”

看著趴在腳邊的無恨，無怨面無表情，但出腳卻是淩厲之極。

隨意的一腳，無恨便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但誰也沒有看見，他那雙淬了毒的眼睛。

“在這冤魂冢，從來都沒有所謂的兄弟情。你們雖然替我辦了不少事，但也享受了不少好處。不然，你們這幅身子骨又是從何而來？”

無怨看著無恨，卻沒有追殺上去的意思。但顯而易見，無恨此時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我本想滅了他的靈魂，但留著還有一點用處。小丫頭，你要知道，人的靈魂這東西，向來金貴的很，還不好補。但要是吞食了別人的靈魂，哈哈，那好處可是極大的。怎麽樣，這兩人我都送於你，你可滿意？”

看著這人轉眼間就賣了自己兩個兄弟，韓柳心中淒淒，但也只是如此。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人生來皆不易，管好自己才是上策。

此時的場中，站著的也只有韓柳和這無怨了。至於剛才見到的那些鬼魂，卻都已消失無蹤。

她對赤血說過，不肯隨意將這些鬼魂煉化。話既已出口，自然就要照著之前的約定來，雖然這約定是單方面的。

無怨看著對面的小女修，平靜的眼神掩蓋住了他眼眸深處的渴望。他聞道了多少年都未曾聞過的香味，這味道，足可以讓他發狂。

若是能吞噬了她，那他的功力豈不可以再上一層樓？

就在無怨勉強維持著臉上的冷硬，心裏卻在暗搓搓地算計韓柳時。韓柳的打魂鞭卻是毫無預兆地揮了過來，這速度，也不過在霎那間，就迎向了無怨的面門。

見識過這鞭子的厲害，無怨反應極為迅速，噌地一下，便躲了過去。

“小丫頭，咱們說得好好滴，你怎麽突然就動起手來了？”

“你心裏是這麽想的嗎？本來我不想大開殺戒，看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對你們這些不知吞了多少靈魂的惡鬼來說，講信義根本就是自討苦吃。”

韓柳也不知為何，忽然間能聽到對面那人的心聲。但不管這能力如何有的，管用就成。她之前只是以為這些冤魂會對付自己，可從來都不知道，他們對自己的垂涎是如此之深。

有了赤血的解釋她才知道，這些功力深厚的鬼王一級，能看穿她識海中的功德金光。

這功德金光，對這些身懷惡業的鬼魂來說，不僅可以凈化他們身上的冤孽，還對他們自己毫發無傷。

比起法寶靈器靈藥之類，更讓他們渴望。

既然自己就是那個身懷重寶之人，為了保命，還有什麽可客氣的。

韓柳的火氣，也被徹底引燃。

無怨懾於打魂鞭的威力，始終不敢近韓柳的身，只能滿場躲著那連綿不斷的鞭影。

形勢比人強，更何況，據他探得的消息，想離開這冤魂冢，只能靠這小丫頭。

“小丫頭，有什麽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我可沒有要動你的意思。你不能說風就是雨啊。”

無怨那冷硬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急切的樣子，大聲朝韓柳喊道。

韓柳冷著臉，硬梆梆地說道：“我給過你機會，是你不知道珍惜。魂散之時，也休怪我心狠！”

“停！”

看韓柳動作絲毫沒有停頓，無怨大喝道：“若沒有我，你永遠也找不到其他的鬼魂。別以為我不知道，想離開這裏，就得破開外面的陣法。但想破陣，沒有足夠的魂力是不可能的。你要想出去，就只能用這冤魂冢的鬼魂來填。”

韓柳被無怨說中了心思，赤血雖然沒有明說，但他話裏話外，意思都是要利用這冤魂冢鬼魂的魂力，來補足三人受損的元神還有靈魂。

“這冤魂冢的冤魂，你可知有多少？”

“有多少？”

“可以告訴你，這是幻海大陸中最大的燕國的子民，全部葬身於此。一個大國，可以說，你數都數不清。”

說到最後，無怨的語氣也變得極為低沈。

韓柳一聽，皺起了眉頭：“你說謊話好歹心裏也先過一遍。照你說那燕國不小，怎麽可能所有的子民都被人害死。那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就算是得道成仙之人，也未必有如此大的能耐。”

無怨搖搖頭：“我若是知道是誰將我害成這樣，自是要想盡辦法報仇。可惜，沒有人知道當初究竟發生了何事。我只知道我睡了一覺，再醒來，就沒了身體。你

不要不信，這冤魂冢，大多都是失了神智的鬼魂，有記憶的不過千萬分之一罷了。就連幻顏，哼，他都搞不清楚。”

韓柳聽出一點意味，緊跟著說道：“看樣子，你和那幻顏，關系並沒有表面那麽差。”

無怨被韓柳的話一驚，不由得咳了幾聲：“這個？小丫頭，你究竟放不放過我？只要你不找我的麻煩，我幫你將這冤魂冢所有的鬼魂全部集中起來，供你行事！”

“你這是？要將他們賣個徹底？”

“若我能出去，定要將往年之事查個水落石出。那些失了神智的鬼魂，留在這世上還有什麽用，還不如做點供獻。”

韓柳這時心中也升起幾分沈痛，她看著無怨，嘆口氣道：“你想報仇？卻是難了，如今外面的天地，早就不是你們那時的天地了。就連你剛才說的幻海大陸，我是聽都沒聽過，更別說什麽燕國了。

而且這冤魂冢的來歷，外面的人壓根都不清楚，可據前人所講，不知道有多少個萬萬年了。這麽久遠的事，你覺得你能查得出來嗎？”

知道無怨與幻顏的關系說得過去，韓柳的心中稍安。若只靠她自己，估計七天過後也不定能尋得到這裏面的鬼魂，找個地頭蛇是難免的事，只是，她的戒心卻是提到了最高。

但只要剛才那個窺探人心的本領不消失，想來防著他也不是難事。

無怨聽了韓柳的話，卻是楞在了當場。

他想前想後，卻從來都沒想到，如今竟是換了個天地。連幻海大陸都不存在了，那當初的仇人，又能去哪裏找呢？

報仇的信念一直是支撐他活下來的希望，可如今這個希望，忽然變沒了，連仇家都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積年的沈怨頓時沒有發洩的地方，無怨也顯得消沈起來，更顧不上韓柳是否還要傷他。就那樣失魂落魄地坐回了榻上。

他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扶著額頭，低頭不語。

但周身縈繞不去的悲痛和仿徨，卻讓韓柳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想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竟然能將一個國家從上到下滅了個徹底，這是人能幹的事？

有這種手段的，除了仙家的手段，還能有誰？應該說還有魔族，冥界，還是妖族？

無怨的話，將原本還算平和的修仙界，硬生生撕開了一個口子。

雖然韓柳心裏也知道，修仙路本就是一條逆天路。但她自棲鳳山出來，也不過一年。除了當年絕靈谷的災難，她還沒有經過任何風浪的襲擊。就算遇到魔族，也都是小打小鬧。

這時，她才徹底領略了爭鬥的慘酷。相比之下，這風平浪靜的青雲大陸，反而就像一片樂土。

她心裏不免生起一種直覺，好像青雲大陸，是被排擠在外的世界。

無怨的沈寂也不過是一會兒罷了，他擡起頭，苦笑一聲，原本冷硬的面孔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難言的傷痛。

“知道嗎？我就是燕國當時的國主。你可以想像，我所有的子民，哈哈，竟是一個都沒有逃出來。你能體會到當初我在這裏看到他們的心情嗎？你知道我有多絕望嗎？我還以為，就我一人受此大難，可至少國中還有人，定能為我報仇。可是，不僅貴族，甚至連平民百姓，無一幸免。

都死了，誰還能為自己報仇呢？”

無怨自嘲地笑道：“無怨？無恨？無仇？哈哈哈，都是天大的笑話！我怨這老天竟不為他的生民作主！我恨那些無緣無故就害了我們的人！這滅國之仇，破家之恨！

我至今都不知道是誰做下這一切，但我要用我最深的恨意，去詛咒他！”

“有用嗎？”

“怎麽沒用？能做下這樁事的，豈非是平常人。若不是仙家手段，就逃不出妖魔鬼怪的範圍。這種人，怎麽可能輕易就死去了。

我要出去，我一定要出去，我要為自己報仇，要為我的子民報仇，還有我的家人。我的孩子，那時都快出生了。”

說到最後，韓柳明顯能聽出其中帶得泣聲。

與這無怨相比，韓柳突然覺得，韓家當初遭的難，倒是有些不值一提了。

有什麽仇怨，能比起破家滅國？照他所講，整個國家的人的性命，就那樣一下子都沒了。這手段，已不知該如何比擬了。

無怨終於擡起了頭，正視著韓柳。

“這位仙子，我們合作，你看如何？你不用怕我會害你，我願發下心魔誓。”

“心魔誓？你們鬼魂修煉，也會有心魔？”

“呵呵，只要是有意識的，誰會沒有心魔？”無怨說完，卻是幹脆利落地發下誓願。

韓柳看著兩人中間的印記，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好了，這你總該相信了吧？”無怨平靜地望著她，剛才那個失控的人，好像不是他。

韓柳點了點頭，不相信又如何，她總歸是需要他幫忙，無非是多加提防罷了。

看到韓柳點頭，無怨這才將冤魂冢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冤魂冢的冤魂太過重多，裏面的派系也是數不清楚。幻顏也不過是其中影響力比較大的鬼王之一，像他那樣的人，除了無怨，尚還有兩人。

但與他們不同的是，幻顏與無怨兩人還算有些交情。

但那兩人，卻是自始至終都不與他們來往。沒來往，也代表著沒有磨擦。就這樣，雙方一直相安無事。

就是這樣，反而更加不好操作。

“那兩人，我們也只是聽說，從來都不知是何來路。好在他們也從來不露面，就連手下的鬼魂也約束得極其嚴。我們雙方，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這次無緣無故就要上門找麻煩，說實在話，我反而有些不知該如何出手了。”

韓柳卻是絲毫都不信無怨的說辭，但她太過直率，心裏不以為然，臉上便帶了出來。

無怨話鋒一轉：“當然了，同在一個地方呆，時間久了，總還有些來往的。但我保證，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們，那兩人，太過神秘。到如今我都沒有猜出如他們原本的身份。

但我和幻顏猜測過，他們那些人，數量並不多。說不定，是當初被燕國拖累的外鄉人，很可能也曾是修士。他們知道我們同是燕國的子民，生怕我們對他們不利，這才硬生生拉開雙方的距離。”

這話倒是有些靠譜，韓柳不自覺地點了點頭，顯然認可了這個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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