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鬼少爺艱難地走向我：“地府號稱最公平公正，卻也只是藏汙納垢之所。”

“泰山王，我娘子若魂飛魄散了，我也不可能娶你女兒。我自隨她一去就是，到時候曼陀羅花開遍地府，上達天聽，你們這些與天地同壽，卻以權謀私的大人物，也少不得陪付一些東西。”

泰山王先是一楞，神情難看，接著神色一肅，恢覆如常：“那又如何？夏銀城，你以為在我手中，你能做到自殺？就是按著你的腦袋，你也得把堂拜了，把洞房給本王入了！想魂飛魄散？！本王會讓你連這個念頭都不能動！”

一眾鬼兵靜若寒蟬。

“呵……你們這些陰兵，還不如我們人類，就是得了地府認可，不死不滅又如何？活得如此不自在，真是好笑死了！”

鬼少爺終於走到了我的身邊，我們執手相看，笑臉相對。

“真是礙眼！”泰山王手臂伸長，像彈簧一樣，攸地就彈了出來。

他是想要去揭鬼少爺的面紗？

“你想不再見我女兒，我偏讓你日後，時時刻刻與她相對！”

鬼少爺捏了個法訣，黑劍劈落，卻被泰山王輕輕一震就震開了。

“此時式弱，只能任人宰割。”鬼少爺長嘆一聲，淚水滑落：“自喬安後，我以為，我苦苦修行，就再不會重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不曾想，修煉也是無用！”

少爺別哭！

在泰山王的手觸到面紗時，我張開嘴，狠狠一口就咬了下去。

魂體不穩，我的靈力全數用在支撐魂體，不讓魂體消散，但修了這麽久的風屬靈氣，我的速度和反應，是完全不輸泰山王的。

泰山王的手臂被我咬中，痛得“噝”了一聲。

“你敢！”

泰山王低沈地喝了一聲，同時一股大力從他手臂上傳來。

被迫放開泰山王的手臂，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鬼少爺的面紗快要被揭下。

“父親！算了，不要了！女兒什麽都不要了！”歡歡突然拽住泰山王的手。

“怎麽？”

“算了，我不要他了。”歡歡泣涕橫流，哭著投入泰山王的懷抱：“哪怕是死，他也不願見我……女兒不要他了！不要了！”

“你說什麽？事到如今，你怎麽這般沒出息？”

“女兒說，是女兒先不要他的！父親，您收手吧。女兒不願您受到任何處罰，更不願日後對著他了。女兒不愛他了。”

“你可想清楚了。”

歡歡重重點頭。

泰山王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歡歡把淚抹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喬枝枝，你贏了。”

我很想告訴她，感情的事，根本就沒有贏不贏這回事。可是，我還沒說出口，就被陰兵們押了下去。

在十殿之中，我被判速速離開地府，以免時間一到，肉身腐敗，壞了我生死薄上還留有一年不到的陽壽。鬼少爺也被逐出地府。至於歡歡的刑罰貌似挺重……

鬼少爺一路抱著我離開地府，當我們走到陰司路的盡頭，隱約能看到陽世的光亮時，我問了他一聲：“少爺，歡歡會被罰去看守曼陀羅花海嗎？”

“當然會。以歡歡的受寵程度，這刑罰她自己提出，還省卻了十殿閻君要給她定罪的煩惱。而且歡歡在地藏王菩薩手下做事，雖然地藏王菩薩一直不知所蹤，但總也能沾點佛性。是好事。”鬼少爺揉揉我的腦袋：“就是泰山王下手太重了。說好演戲的，怎麽能差點就真的把你魂魄打散呢？”

“不演得像真的，會讓人信服？整個地府，多少雙眼睛看著？可憐董閻君一世英名……”我很是唏噓。

“是啊，這麽無腦寵女兒的人，為夫還是頭一次見。”鬼少爺嘆口氣。

我也嘆口氣，回想到歡歡先前為情所傷，決絕的樣子，直覺她的情緒都是真的。

而歡歡踏過曼陀羅花海時，留下的花之精靈，更是做不得假。

上次在地府相見後，歡歡就托珺兮來了信，讓我們配合她演個戲。她說，只要破了喬安的封印，我的魂魄齊全了，鬼少爺就再也不用奔波勞苦了，而這，也是她能為鬼少爺所做的最後的一件事。

她說，鬼少爺既然不能娶她，她也一定會放手，但她必須在鬼少爺心裏駐紮，讓鬼少爺永遠也忘不了她。

我萬萬沒想過，千年的情意，歡歡竟然會就這樣放了手……

這份情債，怕是永遠還不清了。

她是個好女孩，只盼往後，會有一個真正對她好的人出現。

我擡頭看著鬼少爺如玉的臉龐，不自覺地伸手撫撫他緊蹙的眉頭。

“娘子……”

“回去吧。往後我們慢慢還她。”

回到陽間後，因為泰山王下手太重，固魂了好一段時間，我才能正常行動。

此時，也已經正式開學了，鬼少爺是我們的歷史老師，一個正兒八經的教授。新的校園，新的生活，老實說，還挺愜意的。

其間，喬安也很不安分地挑了幾次事情，每一次，都是借著歡喜佛的名義，濫殺無辜。

鬼少爺和許歲月幾次追擊，都沒能捉到他的形跡。不得不說，蜃珠確實是個寶物。

金秋十月，國慶節假日，我的身體大好，鬼少爺還準備帶我出去游玩一番。但爺爺打來電話，說我們的那幢別墅，最近被人翻動過了，很可能是遭了賊，讓我們回來看看，有沒有少什麽重要的東西。

鬼少爺在兩幢別墅裏都布了陣法，但陣法只能防修者和鬼怪，並不能防人。

遭賊這種小事，是沒必要去查看的，看看爺爺他們還更重要些。

然而，等我們回去後，才發現，那賊只翻動了我的房間，取走的東西，也並不是價值更高的名牌包啊什麽的，而是一些並不起眼的小東西。

比如，我小時候一直抱著的洗得發舊，破了又補的小布娃娃；比如我的幾本筆記本，上頭都是我開心或者不開心時，寫的一些零散的話；再比如，那個裝千紙鶴的瓶子……

這些東西，都不值錢，只不過都是我傾註過感情的。

而它們唯一的共通之處，那就是——都是喬明宇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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