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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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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來人像一柄鋒利的劍, 將原本聚攏在他們頭頂上方的烏雲翻滾一劍劈開。

躲在角落的陸屬咬著小手手,露出一臉崇拜。

他知道叔厲害,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那麽牛逼!

隨著來人轉過身, 那張仿佛用山清水墨勾勒,文人騷客筆墨拓寫的五官,無一不在沖擊著宋無囍的眼球。

斯哈!

眼前藍白道袍白雲垂纓冠, 周身如鍍一層淺淺朦朧金光的男人, 不是小叔還能是誰!

不對,說他是小叔,又不是小叔,準確來說是千年之前,與自己沒有任何交集的小叔!

“多謝道友救命之恩。”宋無囍忍著心頭悸動, 並把探出腦袋的大寶強塞.進袖袋中。

鶴尋舟不過是冷漠地掃了她一眼, 隨即轉身離去, 也讓宋無囍跟著松了一口氣。

看來小叔沒有認出她, 真好,不對,要是小叔認出她才叫驚悚好不好!

前面被嚇得縮成一團的陸屬沒有半分眼力見的湊過來,笑著和宋無囍打招呼:“這裏不安全, 道友不如與我們一道同行, 你放心, 我們不是壞人。”

“壞人難道會在臉上寫壞人兩個字嗎。”宋無囍看著一如既往穿得和孔雀開屏,額頭碎發還挑染成藍色的老陸, 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

理智上讓宋無囍趕緊腳底抹油走人, 腳卻生了根長在原地, 因為她都遇到千年前的老陸和小叔了, 說不定也能遇到娘親!

“如此, 有勞道友了。”

“不客氣不客氣。”陸屬見她同意了,笑得齜出一口大白牙,還自來熟的和宋無囍搭話。

“你剛才看見他一個人劈開烏雲密集的樣子帥不帥,我告訴你,他是我叔,你別看他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其實我叔人老好了,只是不善於交際而已。”

“對了,說了那麽多,我還不知道小道友你叫什麽,我叫陸屬,陸地的陸,屬於的屬,我們是散修,你呢?”

沒有想到老陸一上來就查戶口的架勢,宋無囍舌頭都要開始打結,嘴一張就來:“我姓宋,叫宋囍,也是一名散修。”

“哇!想不到你也姓宋啊!小宋,那你認不認識玄天宗的宋道友!”提到那人,陸屬的耳根從脖子紅到耳根,頭頂也像燒開的水壺咕嘟嘟冒著白氣。

無論怎麽看,都像是一個陷入情竇初開中的少年。

“那位宋道友可是道號玄霜?”掩下驚慌的宋無囍差點兒沒有咬到舌頭。

也就是說現在的爹爹和娘親還沒認識,爹爹還屬於暗戀娘親的階段!

也就是說,她能抓著一把瓜子,搬來一張小板凳圍觀父母愛情!

走在前面,畫風與他們完全不一致的鶴尋舟忽然停下。

宋囍?宋家何時出了那麽一名女修。

如今的宋無囍還不清楚,各大家族對姓氏的占有欲有多強,但凡冠上他們的姓,便會烙上其姓氏,終生不得摘掉,當然,也不是阿貓阿狗都能叫這個姓。

也造成了一般散修都是有名無姓居多,若是有實力又自稱散修且帶姓的,毫無疑問就是其家族人。

還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什麽的宋無囍正敷衍著和老陸聊天,一邊摁著想要強出頭的大寶腦瓜子。

大寶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定想要從娘親袖袋裏鉆出來,他只是感覺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氣息,還有一絲能隱約牽絆住他的血脈。

這種感覺,他只在小寶身上感受到。

難不成!千年前的小寶是個男人!

大寶一想到他嬌嬌軟軟,跟在自己尾巴後面,甜甜喊“哥哥”的妹妹,其實是個胡子拉碴,全身長滿胸毛,皮膚黝黑,還壯得如同小山丘一樣的男人,瞬間嚇得雞皮疙瘩直冒。

嚇蛇,實在是太嚇蛇了!

離開這裏後,宋無囍發現街道上已經不再見一個活人,墻裂瓦檐中除了青苔橫生,所生之物最多的便是開出黃色小花的蛇莓藤。

一般長有蛇莓的地方都會有蛇出沒,如今三月份正是蛇從冬眠裏醒來的期間。

陸屬帶她來的地方是一間客棧,檐下掛著的燈籠依舊是鮮艷的紅,仿佛屋主人只是出去了一趟,很快就會回來。

推開客棧大門,發現裏面幹凈整齊,大片陽光從敞軒窗墉灑入內,落了一池剪金碎影,桌上白釉藍條花瓶還放著今晨新摘的濃艷茶花。

“這地方是不是很棒,小宋你要是喜歡的話,到時候我們直接把它搬走。”陸屬極為自來熟的給她斟上一杯茶,又見宋無囍的目光頻頻落在叔身上,忍不住湊到她耳邊嘀咕起來。

“我知道我叔長得好看,但是我長得好歹也不賴,所以你不能總看叔他老人家,至於其他的你就別想了,叔不喜歡你這類型的女修。”陸屬說完,還摸著下巴盯著宋無囍的臉許久,嘴裏嘀咕。

“說起來,你倒是和我見過的一人長得很像。”不單純是像,應該是越看越像。

“你說的那人,可是玄霜前輩。”宋無囍眼皮微掀,往後拉開一分距離。

畢竟她和娘親長得是真的很像,眼睛更是和老陸的如出一轍,除了左眼下的兩顆淚痣。

聞言,陸屬捂住滾燙的臉頰往後退,直接退到柱上,羞赧得直跺腳:“你…你…你…你怎麽會知道!”

“我都沒有告訴你,你怎麽能亂偷聽人家的隱私。”

宋無囍掏了掏耳朵,還是決定忍著不要在他面前翻白眼,畢竟來的一路上,他嘴裏說得最多的就是關於娘親的事情,絮絮叨叨得像只憋了三天三夜的麻雀,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辛苦的暗戀,暗戀的人有多麽優秀,完美。

要是她沒有猜錯,臭屁又臭美的老陸願意帶她一路,也是看在這張和娘親生得有七分相似的臉。

只是不知道,千年前的娘親現在在做什麽?人又在何處?以及小寶和所謂的鬼域之間有著怎樣的聯系。

岐山城外,枯影鬼風的無人青石板道上。

手持青楓劍的宋一棠擡腳踩上水坑,臟汙的泥濘瞬間染臟白綢鞋。

“師姐,剛才有那麽多鬼僵出現,那個人他會不會。”沒有說完的話,彼此間都心知肚明。

“不會,你忘記鬼僵是如何識人的嗎。”

“聞,聲,望。”望排在最次,只因鬼僵都是由死人感染進化而成,毒素又會破壞掉他們體內的視神經,所以大部分的鬼僵都是瞎子。

“那你說,什麽樣的人不具備活人氣息,又確實是活人。”

女子剎那間眼睛發直,眼白多過眼珠,伸出手指頭指著一條因為剛下過雨,被吸飽雨水的膨脹苔蘚霸占住的某條小巷。

慘白無一色的嘴唇上下翕動,許久才緩緩咬牙蹦出:“活死人。”

聞言,漆黑眼眸一壓的宋一棠兩指夾燃一張符箓,口中念念有詞。

“追。”

符箓浮到半空中的下一秒,宛如生了靈智,疾速往某處飛躥,兩人緊隨其後,同時防備周邊陷阱。

剛下過雨,雨水匯聚成一方小水潭四周忽然彌漫起一陣陣白霧。

霧雖濃,卻不阻礙視物,這場霧更準確來說,像是一場盛宴點綴。

宋無囍也從藏不住事的老陸嘴裏問清楚,他們出現在岐山城裏是為的什麽,十年開啟一次的鬼界大門。

雖說千年前的人,鬼,魔三界並未分開,也非是想進就能進去的地方。

宋無囍忽然明白了,為什麽小寶的第二個夢境是岐山城,岐山城在千年後會淪為消失在歷史長河裏的鬼域,而今夜子時,正是鬼域大門打開的日子。

小寶的靈魂,就被禁錮在鬼界的某一處,所以她與小寶之間的羈絆才聯系不上。

一時之間,原本想不通的一切皆如素手撥雲,豁然明亮。

本在假寐中的鶴尋舟不知何時睜開眼,視線狀若無意落在她的臉上,眉頭緊蹙又緩慢松開。

世上雖說有長得相似的人,卻很少有結合兩個人優點長的人,除非………

手指放在膝蓋上驟然收緊的鶴尋舟想到那個猜測,垂睫斂眉,興許是他想岔了。

岐山城內到了傍晚,不知打哪兒飄來一陣惡臭,像腐爛的臭雞蛋和在夏日裏,用棉被包住的泔水桶放進櫃子裏密封七天七夜後熬煮出來的味道。

鼻子裏塞著團棉花,身上掛滿大蒜柚子葉的陸屬正抱著一顆柚子,神色焦慮且不安地盯著四周,頻頻往鶴尋舟旁邊靠:“叔,你說子時都準備到了,鬼界大門怎麽還沒有出現,是不是我們找錯地了。”

可是不應該啊,叔的占蔔從未出過錯,還有玄霜道友不是也來祁山城了嗎,她現在在哪裏啊?

也不知道吃飯了沒?要是沒有吃飯怎麽辦啊?得是要餓肚子的。

抱劍倚墻的鶴尋舟並不理會他的喋喋不休,反倒是偶爾將視線投在另一側,沒有半分緊張,反倒是悠閑得像來春游的女人身上。

她的出現實在是過於詭譎,何況他記得宋家並未有宋囍此一號人,那她又是誰?

毫無形象的宋無囍正掏出一顆梨子蹲在角落裏啃得哢嚓哢嚓,眼珠子不時轉到不說話就會死的年輕版便宜老爹,以及多說兩個字都會要了他命的小叔。

不禁感嘆,到底是怎麽樣強大的磁場能讓他們兩個成為朋友,也許,是爹的厚臉皮。

正當宋無囍把視線移回去時,突然聽到惜字如金的小叔蹦出了一句:“你看我做什麽。”

腦一抽的宋無囍想也沒想,張嘴就來:“看你好看。”

鶴尋舟未曾想到她的臉皮如此之厚,耳根泛起一抹薄紅,冷斥:“胡言亂語。”

“我沒有胡鬧,你長得是真的好看,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好看,我覺得所謂的立如芝蘭玉樹,坐臥如青竹傲然說的就是仙長。”宋無囍想著現在的小叔也不認識自己,幹脆破罐子破摔。

再說了,小叔長得本來就好看,自己誇的話也發自肺腑,可不摻半點兒虛情假意的水分。

豎起耳朵的陸屬:他剛才聽到了什麽!

宋囍是在調戲叔對不對!膽子也可是大啊。

不過他怎麽沒有等來叔的勃然大怒,要知道叔向來厭惡他人對他臉蛋露出的垂涎,癡迷之相,無論男女。

宋無囍以為小叔肯定會很生氣的,誰知道小叔除了周邊寒氣冷下一個度,其他的倒和往日一樣,那顆狗膽也逐漸膨脹起來。

畢竟,誰能拒絕得了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的樂趣!

好在隨著子時一分一過。

原本空無一草一木一石的荒蕪地,不知打哪兒刮起了一陣陰風,隨著那風越來越大,隱約伴有金戈鐵馬踏九州肅殺聲。

只見一扇頂天立地,初時不過可窺輪廓的綠眼饕餮為鋪首,鐫刻相柳氏,九嬰為庇護神的玄鐵門懸在白霧後方。

那門才打開寸許,巨大的引力如漩渦吸走周邊一切,也讓他們明白,為何此地荒蕪無葳蕤。

“宋囍!你小心點,這妖風可大了!”運用靈力形成鎧甲將自己護住的陸屬雙腳站穩紮好馬步,伸手抓住快要被鬼風刮走的柱子。

立在原地,紋絲不動的宋無囍看著全身上下每一根頭發絲都在認真演戲的老爹,伸手捂臉。

不知怎地,她有些想不認識他,也不想承認他們之間的父女關系。

嘴唇飆飛得合不攏的陸屬運用全身每一塊肌肉防止被吹走,任由狂風碎石刮得臉頰生疼,瞇著眼睛看著那扇藍光幽暗的鐵門,哆哆嗦嗦,語不成調:“叔,叔,小宋,鬼,鬼門開了。”

狂風對他沒有任何影響的鶴尋舟擡腳往鬼門入口走去。

好在這場大風隨著鬼門徹底打開而停止,七盞幽冥鬼火燈左三右四懸空照明,身穿荊棘甲胄的傀儡兵手持刀劍刺棍整齊並列守在鬼門邊。

很快,一些雙腳離地,漂浮在半空中的鬼開始進進出出,身上的鬼氣有強有弱。

鶴尋舟同陸屬二人暢通無阻地進入裏面,如入無人之境。

宋無囍也想跟在後面進去,卻被攔下,好在她提前做了準備。

至於前面為什麽知道那人就是陰陽引路人,當然是瞎說的,畢竟青天白.日裏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還戴著草帽蹲在人來人往的角落裏賣令牌。

她過去了不僅不招待,還對她笑著一臉高深莫測,是個人都知道他有問題的好不好!

揣好令牌,將磨成粉的彼岸花灑在身上的宋無囍還在臉上抹著厚厚一層脂粉,顴骨上打著兩團腮紅,準備同那些鬼一樣翻著白眼,吐著舌頭飄進去。

“站住。”

誰料還未踏過鬼門線,一顆放大的骷髏頭忽然掉在宋無囍腳邊,本在進出的鬼魂皆伸長了脖子,吐著鮮紅長舌擠過來。

嚇得呼吸一窒,大腦一片空白的宋無囍不敢在動,並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用手指戳爆他的眼珠子。

她本來想安靜點混進去的,誰知道他們非得逼迫自己動手。

過了須臾,骷髏頭才將腦袋撿起來,哢嚓一聲按回去,打量著她的臉:“你是新死的鬼嗎。”

“回鬼爺的話,我確實是剛死沒多久的。”臉色青白的宋無囍翻著不見眼珠的白眼,脖子上有個碗口大的血洞,把自己準備好的香燭紙錢遞過去。

“怪不得身上一股子人味。”沒有客氣收受賄賂的傀儡兵嗅了她身上的氣息幾下,發現除了人香,還有一股鬼氣,連忙嫌惡得擺手讓她進去。

“身上的人味還沒有完全消失,記得小心點別被其他老鬼給吃了。”

“多謝鬼爺告知。”

宋無囍進來後,居然看見比她先進來的小叔和老陸立在不遠處。

陸屬見到她,還興奮的朝她招手:“小宋,這裏!”

鶴尋舟沒有表態的轉身,在熟悉他的宋無囍眼裏,就是跟上的信號。

宋無囍想了想,還是決定和小叔們一道,何況鬼域她是第一次來,死之前拉個替死鬼總比單打獨鬥強。

鬼界並不像他們以為的那樣,唯有彼岸黃泉奈何橋。

陰風陣陣漫天舞,吹得滿地黃雛菊折了花稈,皺了臉,苦了葉。

此時的他們發現這裏的分岔路口縱橫交錯,一時之間竟不知選哪條。

“叔,小宋,你們說這裏有那麽多的分岔路口,我們應該選哪一條啊?”搓著胳膊的陸屬聞著過濃的花香,鼻尖不適地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誰那麽缺德在這裏種那麽多菊花,臭死個人了。”

宋無囍剛蹲下身,準備摘下一朵花來研究。

還在用手扇風的陸屬立刻慌張得拍開她的手,把她拉起來,滿臉緊張中又帶著不讚同:“小宋啊,你別亂碰這些花知道不,萬一這些花有毒怎麽辦。”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笨嗎。”鶴尋舟隱約發現他們兩人的關系不一般,眸底閃過一抹淡淡的不虞。

“也是,陸道友說得對。”聽完後,宋無囍也不在想著摘花,而是擡眸眺望遠處大片花海,任風拂垂蓮袍角獵獵,忽然聽到小叔說。

“鬼界的花皆由鬼氣供養,鬼氣除了空氣裏自帶,就屬鬼身上的最濃郁,而鬼身上的鬼氣,能滋養鬼花。”

宋無囍一聽,恍然大悟的合掌拍響:“所以我們只要觀察哪條路的小野花開得最好,最漂亮,便能推測出,哪條路是鬼最常走的路,也就是通往鬼域的路。”

覺得被叔嫌棄是笨蛋的陸屬看向盛開中的大片菊花,右邊也是菊花,前邊也是菊花。

眼睛一轉,聽說用花占蔔很靈的,陸屬控制不住將罪惡的手伸向旁邊的花。

“偉大的花神啊,請你告訴我這個天底下最最最可愛的信徒,她到底是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摘花之前,需得雙手合十,滿心虔誠。

要是有條件,他必得沐浴焚香,更衣齋戒凈身。

“她喜歡我,不喜歡我,喜歡我,不喜歡我………”

“喜歡我………”隨著花瓣一片片被揪掉,陸屬眼裏星光一點點黯淡下來的陸屬,臉色難看地盯著只剩下最後一片花瓣的光桿司令,咬著牙扔掉,重新摘了一朵。

“剛才那朵花肯定不準,換一朵。”

“喜歡我,不喜歡我………”

“啊啊啊啊我不信,這朵花是殘疾的,肯定不準,我就不相信了。”

在他全部心神都沈寂在用花占蔔的時候,絲毫沒有註意到另外兩人正滿臉寫著無語。

掏出靈果在啃的宋無囍看著正一邊揪著花瓣念念叨叨,一邊抓耳撓腮的老陸,好奇的壓低嗓音:“小…道友,他平時也這樣嗎?”

鶴尋舟的見到被摧殘了一地的殘花,嘴角微抽:“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很缺德。”

好缺德的陸屬:???

什麽缺德,他分明是在向花神許願。

這叫愛,叫浪漫,叫……反正就是不叫缺德。

沒品味,還沒有半點兒浪漫的藝術細胞!

這片接天黃蕊無窮艷,冒霜吐穎神仙??也的魘海大得仿佛沒有邊境,清冷的月光照得花瓣慘白詭譎。

“叔,我們還有多久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啊,我要是再待下去,等我出去後,我懷疑自己肯定會對菊花過敏。”就像再好吃的食物天天吃,總會有吃膩的一天,何況只是用來觀賞的菊花。

“叔,小宋,我們會不會迷路了吧。”陸屬揉了揉因為打噴嚏過多,而微微泛紅的鼻尖。

對於他的碎碎念,宋無囍基本左耳進,右耳出,免得他們占據腦內儲存,迫使它在關鍵時刻宕機。

鶴尋舟更是無視得徹底。

他們路上還遇到其他小鬼,他們也從小鬼的嘴裏得知。

他們現在所在的花海名喚魘海。

“魘海?”宋無囍聽到這個名稱,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對對對,這是俺們鬼界新開放的旅游景點,大人是不是覺得這黃黃白白的一眼望過去,格外漂亮,格外喜慶,格外地賞心悅目,一般的鬼想要進到魘海,還得要交門票錢,說來,小的今天還是托了大人的福才能進來。”

“除了魘海,我們還有孟婆湯買一送一,抽獎再來一碗的優惠活動。最近新建成的十八層地獄一日游,大人要是感興趣,小的………”小鬼還想要介紹一下鬼域的新項目,直接被聽煩的宋無囍打暈。

忽地,一陣辛辣刺鼻的香味襲來,離他們近的一圈菊花瞬間枯萎零落成泥,新的菊花快速從土裏蠕動鉆出,綻放笑顏,一如先前。

宋無囍眉心一跳,拉過陸屬的手就往後退:“小聲點,附近有鬼。”

“鬼,哪裏有鬼!!!”眼睛瞪圓的陸屬一聽有鬼,急得擡腳踹向空氣。

“冷靜點。”伸手輕按眉心的宋無囍真的很想給他一個棒槌,他們現在就在鬼界,所見之人除了彼此,哪一個不是鬼。

很快,金鈿離枝翻湧,黃沙滾鑲迷人眼,中,一陣嗩吶吹拉彈唱聲,伴隨著一頂紅色轎子咿咿呀呀自遠方而來。

“你們不是說,有一條膽大包天的蛇妖入侵鬼界嗎,本王瞧著,怎麽像是三個細皮嫩肉的人類。”不見其相,先聞其聲。

宋無囍摁住便宜老爹的手,搖頭,示意他現在不是輕舉妄動的時候。

未知敵方底線前貿然動手,實為兵家大忌。

待風散,花停,一頂雙囍傲霜東籬客花轎穩穩當當的停在他們面前。

相貌嬌媚的羅紗婢子手持珍珠羽扇,在兩側開道,好跪地恭迎他們的王。

隨著轎簾被掀開一角錦繡繁花,最先撞入眼球的是一雙白底紅綢的纏花吉祥如意長靴,繡滿五葉曼陀羅滾金雲邊袍角。

視線在順著往上移,是那略顯單薄的瘦弱身板,滾動的喉結,姿態慵懶地手托著下巴,那張額生烈焰圖騰的美人臉正噙著似笑非笑的唇角。

像是明艷的工筆芍藥,搖曳動人。

一個照面,他的身份呼之欲出,鬼界之主——慕容戚。

宋無囍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曾躲在小叔床上偷看的言情小本描寫:【只見他身著一襲低領廣袖紅袍,一張艷麗張揚的臉驚為天人,眉眼間又帶著一絲掩不住的孤寂落寞,就像一株被雨水打濕後的脆弱罌粟花。

他的額間有一枚殷紅色烈焰圖騰,過於蒼白的皮膚下隱約窺見湧動的青色血管,內斂的氣勢更顯得高不可攀。只見男人輕挑暧昧地勾起她的下巴:“女人,你成功吸引到了我的註意。”】

救命,這些東西,真的是普通的碳基生物能寫出來的劇情嗎!

“人族,倒是有點意思。”手中白骨折扇一合的男人態度俾睨倨傲,就像瞧見了路邊的小貓小狗。

神色冷了下來的宋無囍扯動嘴角:“鬼王好眼力。”

“本王就當你這句話是在誇本王,不過。”沒有否認身份的男人話鋒一轉,指尖擦過唇角,低低笑了一聲,“你這人長得倒是不錯,腦子也聰明,說不定這吃起來的味道更是極好。”

“你這小鬼休得放肆,我告訴你,別人怕你,我和我叔才不會怕你,就算你有多天的本事,叔也會把你打敗。”看不得他如此羞辱小宋的陸屬氣得瞪圓眼珠子。

宋無囍剛想要捂住他的嘴,誰知男人瞳孔一縮,嘴角冷意淡了些許,攥住陸屬的手腕將他拉過來,瞳孔銳利如細刀刃刮過皮肉。

就連說出口的話,都不自覺帶上了一份微顫啞意:“你叫什麽。”

“小爺名叫陸屬,陸地的陸,屬於的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要是敢對我們做什麽,我叔一定會將你們鬼界夷為平地。”陸屬還嫌作死得不夠徹底,擡起頭,單手叉腰,梗著脖子盛氣淩人。

還不忘偏過頭求助宋無囍,眨了眨眼睛:“小宋,你一定會保護好我的對嘛。”

嚇得搓了搓胳膊的宋無囍無語道:“你但凡正常一點,我都不會害怕,真的。”

“倒是有點意思。”慕容戚喉間低低溢出兩聲哂笑,目光又停留在陸屬的臉上片刻,隨後轉身回轎。

“將他們帶走。”

絲毫沒有註意到,原本三人的隊伍裏只剩下兩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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