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並不知道這晚自己的律師和遺囑指名的遺產繼承人之間還有過這樣的對話——當然，就算知道，她也不會在意。不過真要說起來，她也不是隨便選的律師。

陸繹的心思，她很早就察覺到了——畢竟，她一向都那麽敏感。但陸繹喝晏清時關系不錯，一直以來也很有分寸，她也就一直裝作毫不知情。去年晏清時一回國就非押著她去體檢，查出可能有問題的時候，她就想著該立一份遺囑了。

畢竟，按法律規定，她死後遺產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可是父母——東西雖然不多，她也不想留給那兩人惡心自己。

找到陸繹，一來是他的業務水準確實不錯，二來……也是想隱晦地告訴他，別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了，她根本沒想活多久。

說起來，這才不過只是一年前的事情，這時候回想起來，卻又像是隔了好久，久到連楚歌都不禁有些恍惚，甚至模模糊糊有些記不起自己當時的模樣了。

而她的記性，一向都是很好的。

閉上眼睛認真回憶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的，居然是那天早上的咖啡店裏，少年回過頭來時那雙好看的眼睛。

“怎麽了，”少年溫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在夜色裏顯得格外溫柔，“困了嗎？”

楚歌“嗯”了一聲，枕著他的肩膀又往他懷裏蹭了蹭，隨即就感覺到少年擡起手開始輕輕拍著自己的背——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心。

楚歌閉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沈睡。

……

樂胥給楚歌補童年的計劃還沒有完，繼游樂園之後又打算帶她去海洋公園。

楚歌對此倒是沒什麽意見，只是自從上次發現自己不適合穿LO裝以後，就開始發展起了別的風格。恰好天氣也漸漸轉涼了，她新買了一批學院風的格子裙、襯衫和毛衣。原本倒也沒什麽，但樂胥這天買完早飯回來，一進房間就看見她正在穿長筒襪。她長得高，腿也長，又並不過分瘦弱。黑色的襪子被她拉過小腿肚、彎出一點勾人的弧度。

少年人喉頭滾動了一下，到底還是沒忍住，湊過來細細密密地親她。

楚歌難得覺得冤枉——她最近真的很安分，根本就沒想撩他，也不知道穿個襪子怎麽就突然戳中他了。

這事說起來，兩人也都很意外。她最近完全沒有主動撩過小朋友了，因為她發現，不僅樂胥有問題，她自己也有問題。

或者更確切一點應該說，樂胥沒問題，他只是堅持原則而已，但她是真的有問題。

兩人天天同床共枕，小朋友又純情又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再加上楚歌沒事就喜歡逗他玩，玩出火來的頻率還挺高的。起初小朋友害羞、什麽都不敢動，每每都是楚歌占盡了主導，壓著他為所欲為。

時間久了，小朋友也漸漸放開了不少，雖然生怕楚歌“得到了就不稀罕了”，始終不肯做到最後，但也開始試探著想要“幫幫她”。楚歌在這種事上一向百無禁忌，也沒拒絕，於是某次擦槍走火之後，事態很自然地就開始漸漸繼續往下發展了。

小朋友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別說是弄疼她了，簡直生怕她有一星半點的不舒服，又是緊張又是興奮，一開始還沒察覺出有什麽不對。直到他忽然意識到已經有一會兒沒聽到楚歌的聲音了——她在這種事上一向都不害羞，沒道理忽然沈默。少年急忙擡頭看去，就見楚歌居然臉色發白、眉頭緊皺，就連原本紅潤的嘴唇也已經被她自己咬得失了血色，呼吸卻很急促，甚至還帶著些無法克制的低喘。

樂胥第一時間抽回手，低頭溫柔地吻她：“我弄疼你了嗎？”

楚歌總算松開了咬著自己的牙齒，沈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少年的吻甚至沒有深入，只是輕輕地用自己的嘴唇蹭著她的，過了一會兒，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輕聲問她：“失控的感覺，讓你害怕是嗎？”

楚歌像是怔了怔，神色裏甚至顯得有些茫然，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輕聲道：“對不起。”

少年卻恍然明白了什麽。

她擁有的東西太少，又有那樣隨意安排她人生的父母，所以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只有時時都完全掌控自己才能感到安心。從前的親吻、甚至於撫摸，雖然也有快意，但至少總還在她可以掌控的範圍內。但今天的事……不是沒有歡愉，反而是親密中帶來的快-慰太多了，多得超出了她的掌控。於是歡愉一下子就變成了失控的惶恐與不安。

就像是，她怎麽也不肯接受麻醉去做檢查一樣。

少年把她擁進懷裏，又翻了個身、讓她枕在自己的胸口，輕輕拍著她的背。

“別怕，”他說，“我都聽你的。”

他說完頓了頓，像是一下子又想到了什麽，趕緊補了一句：“只要不是你不要我了。”

除了她要分手和不好好照顧自己之外，他什麽都可以聽她的。

如果失控會讓她惶恐，那麽，他願意被她掌控。

“睡吧，姐姐。”他低頭吻她的額頭。

她枕在他的胸口，少年的心跳聲沈穩又有力，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味道，讓她昏昏欲睡。

……

楚歌雖然覺得自己冤枉，不過也沒拒絕少年一大清早的熱情。作為一個貨真價實的阿宅，她本來就有些賴床、起得有些晚了，兩人又膩歪了一會兒才吃了早飯，收拾完都快中午了，幹脆又歇了一會兒到下午才出門。

樂胥顯然心情很好，難得還在海洋公園門口和楚歌一起拍了個合照發到微博。

相比起上次游樂園裏情侶和親子對半開的情況，海洋公園這邊很顯然就是親子活動占了大多數了。

樂胥本來也是想帶著楚歌過來彌補童年的，之前就做足了功課，牽著她逛起來，儼然就和帶著小朋友過來玩的家長無異。晚上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一路上陸續有玩累了的小朋友昏昏欲睡，又被爸爸穩穩地背著出了大門。

樂胥牽著她走出海洋公園，四下裏看了幾眼，就聽見楚歌笑了一聲：“你也要背我嗎，爸爸？”

樂胥被她一聲“爸爸”叫得沒轍，幹脆就當做沒聽到、絕口不回，卻又忽然松開了她的手、往前跨了半步背對著她，微微躬身：“好。”

楚歌看了他一會兒，慢吞吞地趴到他背上，下一秒就被他反手托住背了起來。

楚歌抱住他的脖子，把下巴擱在他的肩頭。

她僅有的那麽幾次被人背的經歷，都來自於晏清時。和現在……很不一樣。

倒不是因為晏清時的背脊比他更加寬厚結實——晏清時也曾經有過少年的時候，也是這樣或許還略顯單薄消瘦的肩膀，也讓她感到心安。但……確實有什麽是不一樣的。

樂胥背著她，步履平穩又從容，這條路仿佛再也沒有了別人，又仿佛長得沒有盡頭——而她甚至，內心深處像是也希望著這條路沒有盡頭。

然後他們就可以這樣長長久久地，一直相伴著走下去。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絕不是能夠陪伴晏清時走完這一生的人，但樂胥呢？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但此時此刻，她清晰而坦誠地意識到，她是想的。

楚歌自從被背起之後就顯得有些沈默。天色已經很暗了，從樂胥的角度，並不容易看到她的表情。但少年也沒說話，只是安靜地背著她，穩穩地邁著步子走向回家的方向。

——當然，也是停車場的方向。

晚飯照例還是在外面吃的。樂少爺早早就在一家私房菜訂了包間，楚歌對吃的向來不是太講究，也沒有什麽意見，坐下後習慣性地掏出手機。

在海洋公園發完照片之後兩人就都沒再看過手機了，這會兒打開微博，楚歌這邊倒沒什麽，樂胥那邊意料之中地又是許多消息提示。

樂胥點開提示，準備美滋滋地看大家吹一波自己女朋友的盛世美顏。

果不其然，那條微博下，點開評論一水地都在誇人：

“小姐姐這也太好看了我又可以了！”

“桑妹你變了你開始虐狗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們發現了沒有，雖然小姐姐穿衣風格很多變但每次都又A又美，和桑妹站在一起攻受立現。”

“我有個朋友說她好了。”

……

雖然個別評論畫風有點不對，但反正是在誇他女朋友，樂胥也不計較。只是，出乎意料的是，熱評第一卻並不是誇楚歌的，而是——

“我想起來了！上次我看到和夢神一起吃飯的美女，就是桑妹的女朋友！”

夢妖那次盛傳“已經脫單”，也有不少粉絲還記得，起因就是被粉絲撞見正單獨和一個漂亮的小姐姐一起吃飯。這時候忽然被人提起，評論頓時都有些懵了：

“所以上次不是夢神的女朋友，而是桑妹的女朋友嗎？”

有人回：“沒準兒都是呢？”

一些粉絲頓時就不幹了：“你什麽意思啊？都是朋友吃個飯也不行嗎？”

“隨便說說而已，”那人還在不依不饒，“就算是朋友，都有男朋友了，還單獨和異性吃飯，不就是有問題嗎？”

這條評論實在太紮眼了，被不少粉絲追著罵了許多層，卻也有不少人點讚附和，掛在最前面始終沒有沈下去。樂胥剛看了幾眼，原本含笑的臉上神色一下子就沈了下去，皺著眉正要打字，一刷新就見已經有人搶先了一步：

楚狂：寧就是傳說中的“女生答應一起吃飯就代表同意上床”派吧？怪不得從來沒和女孩子一起吃過飯。大清都亡了做夢還沒醒呢？

作者有話要說：

楚歌：現在是我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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