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胥在CJ的第二天如約和朋友們一起去了展館。

由於種種原因，國內游戲業的環境並不好，再加上長久以來大眾對游戲又懷抱著“電-子-鴉-片”的認知，國產游戲幾乎和世界水平是脫節了的。早幾年的ChinaJoy樂胥也來過，那時候他是有些失望的——不僅僅是優秀的游戲少見，更失望的是不少廠商從頭到尾都在試圖用越穿越少的showgirl來吸引關註，至於游戲本身卻乏善可陳。

好在這樣的情況這幾年已經漸漸好轉，至少現在看起來，終於已經是一個確確實實的“游戲展”了。

而會展本身的內容也在一年一年有所提升，除了國內大廠自己的作品外，另一方面也有取得國內代理權的國外游戲，除此之外主機游戲的展臺也越鋪越大；最讓樂胥覺得欣慰的是，這兩年甚至已經開始有意識地扶持一些優秀的國產獨立游戲。

各方面都在慢慢向好的方向發展，但今年的樂胥看起來卻顯得有些興致缺缺。

“桑妹怎麽了，”有人問他，“不想被拍？”

一行幾人都是知名的游戲主播，一路走來時不時就會被粉絲認出來。內向的只是和他們打個招呼問個好，也有熱情膽大些的就問能不能一起合個影。

幾人本就都在網上或多或少露過臉，也不怎麽在意多幾張合影，能答應的要求也就盡量答應了。這時候看樂胥興致不高，第一反應就以為是不想被拍，問完又有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那一會兒再有要合影的，你來拍照好了。”

他本就年紀偏小，再加上操作確實菜得不行，大家平時一起玩的時候總覺得他“弱小，可憐，無助”，這會兒也就格外照顧他一些。

“沒有。”樂胥搖搖頭，正想叫大家不要在意，就聽旁邊有人發出了一聲誇張的感嘆：

“哇！快！你們看那邊！”

所有人聞聲轉頭，往他說的方向看去。

是一個女孩子。

她穿著一件印有蝙蝠俠logo的背心裙，裙子很寬松，因為身形高挑，裙擺只遮住了她小半截大腿，往下就是一雙纖細卻不瘦弱的長腿，右邊大腿上扣了一個蝙蝠形狀的腿環，黑色的腿環襯著雪白的大腿，看得人有些面紅耳赤。這還不算完，就在靠近肩膀的位置，一側手臂上還有一個文身。隔著一點距離，看不出究竟是文身貼還是真的，圖案是一只胸口有著紅色蝙蝠標志的小鳥、腳下踩著一個紅色的頭罩——他們都看出來了，那指的是蝙蝠俠的第二任羅賓、紅頭罩傑森·陶德。

再往上看，是脖子上一圈絲帶材質的黑色項圈、在頸側的位置隱約有一只袖珍的蝙蝠，隱沒在垂落下來的微卷長發間。再之後就是一張精致到近乎妖嬈的五官，以及……臉上那沒什麽表情的冷淡。

“帥啊！”所有人齊齊發出一聲感嘆。

這樣的打扮，在這個會展裏並不顯得出格，她甚至也不算穿得少，但實在是……太帥了。

又帥又性感。

“showgirl嗎？”有人躍躍欲試，“我戀愛了！”

這個問題很快就被同伴否決了：“應該不是，有人要合影她好像拒絕了。估計是自己來逛的，你要是去搭訕沒準她還會認識你。”

“有道理，唉我今天為什麽不穿好看點！”

“那是，你要是穿西裝來逛，肯定全場矚目。”

“滾！我要去發個帖。”

“這題我會啊——遇見心動的女孩子，錯誤操作:上前搭訕;正確操作：論壇發帖。”

“滾滾滾！”

……

身邊的朋友們還在插科打諢，樂胥卻一句也聽不見了，只是定定地看著對面的人，下意識地抿緊了自己的嘴唇。

她說有事不來的。

她也說過，如果來的話會告訴他的。

她說是願意和他一起來的。

這邊幾人的聲音有些大，她似乎是聽見了，順勢擡頭看了過來。

樂胥撞上了她的視線。

她神色未動，沖著這邊微微點了點頭，然後——

幹脆利落地轉身走遠了。

……

楚歌很快就徹底脫離了對面那一行人的視線。

她是上午來的，到這會兒已經是大半天了，她沒有什麽心情再逛下去，之後直接去了出口離開。

她打了輛車回到家，卸了妝洗個澡，也不管還沒有吃飯，上了床蒙起被子倒頭就睡。

她作息不定，向來是隨便什麽時候都可以入睡的。

但這一覺她睡得很不好。

少年人蹲在她身前時並不那麽寬厚的背脊和從遠處看來時驚愕和受傷的目光在夢裏反反覆覆地交替出現。

楚歌在一個小時後驟然驚醒。

她仰面躺在床上，睜著眼卻蒙著被子，在黑暗裏一言不發。

她不該在今天去的。

起初只是覺得樂胥可愛想逗逗他，但她很快就發現了——他那麽努力又認真地想要靠近自己。

她給不了同等的回應，很清楚應該及時拉開距離，所以她拒絕了對方的邀請。但是……

誰不想靠近光明與溫暖呢？

會展那麽大、有那麽多人，不會遇到的——她這樣想，說不清究竟是慶幸還是遺憾，終於還是在今天出了門。

就是有那麽巧——那麽大的場地，那麽多的人，就是會遇到他。

她一向運氣都很不好，今天的運氣……究竟算是好還是差呢？

楚歌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應該到此為止了吧——他不會再來找她了。

那正好，小朋友長個教訓，以後不要再隨隨便便相信別人了。

這晚樂胥果然沒有任何消息發來。

……

楚歌在第二天下午又出了趟門。

是她高中同學的婚禮。

她一向沒有什麽特別交心的朋友，但高中生活對於楚歌來說，其實是一段不錯的回憶——她讀的是海市最好的中學，同學們雖然性格各不相同，但大部分心思都在學習上，剩下的那一些心思也大多都是善意，幾乎沒有什麽嚼舌根或是勾心鬥角的小動作。

任菲是她當時的前座，是個很活潑的姑娘，那時候常常回過頭來偷偷找她說話。她一向話不多，任菲也不介意，一個人可以講好久，只要她偶爾應幾聲，她似乎就很高興。當然她也常常想在課後約她出去玩，楚歌沒有應過。她有很多要好的朋友，老實說楚歌這樣的還排不上號。

但對於楚歌來說，至少這算是關系還不錯的同學。高中畢業之後，時不時也還有一些聯系。

今天是她的婚禮，伴娘當然也輪不上楚歌，但婚禮的請帖是不會漏掉她的。

楚歌到的時候很早，新人才剛到門口迎賓合影。知道楚歌不喜歡拍照，任菲也沒硬拉她，笑瞇瞇給她指了位置。

楚歌看了眼桌上的名單，高中同學她請的不多、只有半桌，也沒有當時和她特別要好的幾個——她們都是伴娘，是要坐在主桌的。

剩下半桌的名字她並不認識——不過對她來說也無所謂，隨意拉開一張椅子就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陸陸續續又有人落座。楚歌看了一眼，都是和她年紀相仿的同齡人，一邊在討論著什麽一邊在同一桌坐了下來，其中還有人和她打招呼——是她的高中同學。

“楚歌你來啦！”女生笑著叫她，一邊又回頭看了眼剛才一起過來的一行人，“任菲讓我們下午早點來，她不拍外景，下午我們在這狼人殺呢。那邊是新郎的高中同學。”

楚歌點點頭，也叫了她的名字：“徐瑩。”

徐瑩答應了一聲，拉開她身邊的座位就坐了下來。之後還有幾個人過來，也和楚歌打了招呼、相繼坐下。

楚歌和他們很久沒見了，大家其實都有些好奇她現在的情況，但並不刻意多問，也不討論什麽工資收入又或是戀情之類的攀比炫耀，氣氛輕松。

楚歌其實是很喜歡這些同學的——他們曾經都是天賦最出眾的學生，但並不傲慢也不自得，即使已經走入了社會，每個人身上似乎都還或多或少地帶著一點天真的可愛，並不市儈。

時間還早，幹等著也無聊，一旁就有人問：“開席還半個小時呢，開黑嗎？”

那是新郎的同學，楚歌並不認識。

那邊也有兩人響應了。

楚歌很快收回了視線，但下一秒又被人叫住：“妹子玩王者榮耀嗎？”

楚歌側頭看坐在她另一側的陌生男人，搖了搖頭。

“試試嗎？”對方神色有些自得，“沒事，我們可以帶你上分。”

楚歌對MOBA類游戲向來不太感興趣，此時也很冷淡，不為所動地說了一句“不用了”之後就再不回應了。對方一時間像是有些尷尬，又問了一遍其他人，最終還是4缺1的局面，於是把視線轉向了另一個有些沈默的人：

“表哥來玩嗎？”

“那是新郎的表哥。”徐瑩在她耳邊小聲解釋。

楚歌看了眼坐在自己正對面的男人，微微挑眉。

看起來比他們的年紀略大一些，大概是二十五六的模樣，五官還挺好看，氣質也很特別——乍一看斯文溫和，但又有種說不出的沈穩從容。

楚歌抱著臂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他。

“我不會玩。”男人笑了笑，似有所覺，也看了她一眼。

“不會吧？”男生們不信，“剛才張鑫不是說表哥也打游戲、還是電競的嗎？”

張鑫，是新郎的名字。

男人笑笑：“我玩的不是王者榮耀。”

“那表哥玩什麽游戲，吃雞？也可以啊。”男生們說著就準備換個游戲。

“也不是，”對面的男人又搖了搖頭，不緊不慢道，“我玩寶可夢對戰。”

“啥？”幾個男生楞了一下，像是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隨即一下子就笑了起來，“寶可夢那不都是小孩子玩的嗎？不對，現在小學生也不玩了吧，這也算電競？”

這就有點嘲笑的意味了。

說來也不奇怪。他們一來，視線就都落在楚歌身上，搭訕不成本就有些尷尬，又見這位“表哥”坐在那裏，長相氣質都是整桌男性裏最好的，本能就有些敵意。

這位“表哥”也不生氣，依然笑著看他們。

是憐愛沒見識的傻子的目光——楚歌心想。

不了解寶可夢對戰，這不奇怪，不懂卻還要看不起，那就很可笑了。

楚歌端起了自己跟前的杯子，對著對面遙遙一敬：

“還沒恭喜今年寶可夢世界杯奪冠。”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說農藥和吃雞不好的意思

*2019年POWC【Pokemon Online World Cup】冠軍是中國隊（*文中角色沒有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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