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3)

關燈
時段開,從來沒這麽賺錢過,這個紀翹也太能扛太耐操了。

最後高||潮時,有第三方叫了停。

那男人穿了件白襯衫,面料極好的純黑大衣,腕表極貴,表下還藏著隱約刺青。

他要買斷這場比賽,所有下賭註的都算他賬上。

老板漫天要價,對方也沒就地還錢,反而多加錢湊了整,然後松了大衣系帶,拉開圍繩躍上了臺子。

老板正處在發財的狂喜裏,餘光瞥到,還是有點奇怪。

看著斯斯文文的,那麽高的臺子,一躍而上,跳的也太過嫻熟了。

紀翹整個世界都消失了。

她躺著,有清風過耳,哪兒哪兒都不疼了。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還有重如擂鼓的心跳。

紀鉞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說我們翹翹,想做拳擊手就做,爸爸覺得你能行。

她能行個屁。

燈成了距離很遠的,發散的光暈。

她視線裏忽然多了個模糊的影子。

對方蹲下來,耐心溫和地,擦掉她青腫眼窩旁的血跡,俯身把她抱起來往外走。

祝秋亭大概以為,他們之間只是初見。

但紀翹清晰地知道,這人她一個月前見過,在車旁,港口邊,差點腦震蕩那次。

暈成那樣,紀翹還是隱約地有不太好的預感。

不知道為什麽。

後來無數日夜,證明了她預感。

在最初的年歲裏,她接受的,被灌溉的,都是紀鉞教的給的。

他眼裏揉不得一顆沙子,他讓紀翹記得,說道德是人生命裏的光,不讓光落在黑暗裏,是最重要的事,比生命本身都要貴重。

而她後來跟的男人,為了安全性命跟的人。

他奉行的準則是,

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

☆、【九】

【10】

“UNODC近日報告指出,跨國犯罪集團每年靠著越來越多的毒品,山寨商品與醫藥買賣,以及人口販運、野生動物與木材走私等,賺進數百億美元……報告警告,許多以香港、澳門、臺灣、緬甸、泰國為根據地的犯罪集團手腳快過執法單位,已嚴重危害公共安全和未來發展①。”

晨光直射洲庭別墅某幢,陽光懶散橫躺在木質地板上,光塵像碎金一樣漂浮。

粵語新聞做背景音,一對父女悠閑吃早餐,享受難得靜謐。

祝緗還沒過十一歲生日,已經出落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很是精致。女孩兒發色淺,淺棕在光線反照裏,甚至映出了偏金的感覺。

祝緗故意問過老師,說為什麽我的頭發跟別人不一樣?

她那全能的家庭教師看半天,說,基因,你母親是外國人吧。

祝緗生父是祝家得力心腹,生母是他在酒吧的艷遇。

因為種種原因,一個死了一個不見了,留下她,就被撿回來了。

祝秋亭是這麽說的,他從不在這些事上隱瞞。

祝緗被帶回祝家時,不過一歲。等她聽得懂會說話,就被告知了真相。

祝秋亭常年在外,祝緗既想念他,又怕他。

總的來說還是想念多。

她小口喝著粥,問難得陪她吃早飯的人:“UNODC是什麽?”

祝秋亭收疊報紙,把盤裏烤香腸挪給她:“United Nations Office on Drugs and Crime。”

祝秋亭:“最近我不常回家,紀老師也要請假。寒假你想去哪兒,跟於叔叔說,可約上John——那男同學是這名字嗎?約他一起。”

祝緗喝粥的動作一停,咬著碗邊:“紀老師也不來嗎?”

祝秋亭:“她有事。”

小孩兒貓瞳似的眼珠轉一轉,水汪汪的:“要陪你嗎?”

祝秋亭垂眸望她,眼裏有笑意,也有拿她當大人的耐心真摯:“那是紀老師的私事,你可以發信息問她。”

祝緗咬著碗邊,說好。

祝秋亭僅剩不多的溫柔,基本都給了祝緗。

這跟上一秒談笑風生下一秒能在對方咖啡下毒,這種表面溫柔……不同。

祝秋亭對祝緗到底還是仁慈的,他沒透露過她生父是怎麽死的,讓她免遭噩夢。

畢竟死也分很多種,炸死被槍殺算到一種,最爽快的那類。剩下的都可劃分到其他類,因為如果不是這兩種,註定要受不少罪。

有肇事司機以失誤名義,背了祝氏下屬兩條人命,賭的就是A市非祝家地盤。這省會城市緊挨邊境,天高皇帝遠,很多事無法深查。

管HN工廠的明寥,年輕是年輕,但腦子好用,搞到真的驗屍結果,那哪是車禍意外,分明是先被活打死,才扔到路上撞碾的。

都不用費勁,瞿輝耀沒真心想藏。

在他看來,為了無足輕重的人、報損才八百萬的生產線翻臉,太蠢了。

再有,他背後可是瞿應,那怎麽說都是他父親。

瞿家是做材料起家的,正好跟祝氏在A市的產業能互補,能合作的話,利益不可估量。瞿應只是暫時過不了心關,他七年前被祝家擺過一道,損失慘重,至今心有餘悸。

瞿輝耀是小三所出,地位不穩,想出風頭,用最蠢的法子,一把火一輛車,送自己走絕路。

瞿家那邊沒人覺得祝秋亭會翻臉,他是徹底的商人,利益重過命。權衡利弊,一個三十朝上,成熟又老奸巨猾的男人,總會這麽做的。

但工廠起火第二天,祝氏在華運公司——瞿家主要貨貿渠道之一——投資盡數撤回,他們正在發展新技術,正是需要錢的時候,但資金鏈直接斷裂。

接著,瞿輝耀失蹤了。

從頭到尾,祝秋亭連面都沒露。

瞿應急了,請了面子大的做說客,約在中山逸舍跟祝秋亭碰面。

約的是周五晚上七點半,申城華燈初上,江水粼粼悠悠奔騰,幾家歡喜幾家愁。

七點二十,被綠林環繞的私人高級會所,門口依然沒等來今日貴客。

七點四十,八點,八點半。

而貴客直到下午四點,都還在A城沒動。

端的不是高姿態,是隨你媽的便。

紀翹頭疼,祝秋亭太難伺候。

讓她回城的是他,她都走到機場了,讓她又回去,票可兩千多呢,單程,就這麽廢了,心在滴血。

紀翹沿著他給的地址,到了惠遠峰底下,A市人常登的山,山上有座丘無寺。

但最終地址不是寺廟,是寺廟後山。

半山腰沒有想象中陡,非常開闊。說來好笑,這裏的墓地快比活人房子廁所貴了,據說是能順利渡魂,畢竟有佛在此。

紀翹覺得,山區管理人真是生意鬼才。

到了後,紀翹無比慶幸,羽絨服穿的是深色。

兩座新墓碑,有兩個中年人跪倒在其中一座前,哭聲淒哀,幾欲昏迷。

祝秋亭立在旁邊,一身黑色,神色沈默。

似有所感,他忽然擡頭,望住紀翹。

過來。

祝秋亭無聲開口。

紀翹把羽絨服脫下,掛在手臂,大步走過去,深鞠躬致意,給兩個墓碑。

“很抱歉。”

她對著兩個中年人低聲道。

瞿輝耀幹的確實不是人事,兩個下屬雖是祝氏的人,可不是祝家的人,這裏面區別海了去。

換言之,他們只是兩個討生活的技術人員,寒窗苦讀、一朝進入社會,辛苦是辛苦了點,為了不菲薪資,起早貪黑的在風裏奔波。忽遭變故,家人自然受不了。

祝秋亭派人替他們料理後事,可能還是覺得不夠,幹脆自己過來了。

紀翹看到黑色墓碑前有一大束白花,上面有張手寫卡片。

她瞇眼看了看,那字的氣勢金戈鐵馬,筆鋒利極,看得很清楚。

上面寫著,花和人都會經歷各種不幸,但生命的長河是無止境的②。

山風蕩漾來去,吹得人臉生疼。

紀翹早都習慣了,她跟在祝秋亭身後,踩著石階拾級而下。

“你讀宗璞。”

紀翹沒有問他,她說的是陳述句。

祝秋亭頭也沒回:“金句大全看的。”

紀翹沈默了一會兒,說:“只有一家人來了。”

祝秋亭忽然停住了腳步,紀翹一個沒收住,一頭撞上他胸膛。

好像有投懷送抱的意味。

祝秋亭靜靜看著她:“所以我讓你來。”

另一家人得到巨額賠償金,正忙著打架分錢,誰管死的人埋在哪兒?死都死了。

這是原話。

紀翹聽得眉心直跳,陰火亂拱。

祝秋亭淡淡道:“那是個魯莽的人,如果他能仔細一點,他和同伴應該不會出事。”

紀翹沈默,她觸目所及,是祝秋亭那張熟悉面孔,線條深而鋒,如折光利刃,眼目卻天生長溫柔多情形狀。

在他要轉身的時候,紀翹咬著後槽牙,還是鬥膽開了口。

“魯莽……總比懦弱更接近勇敢。”

她以為祝秋亭會生氣,或會諷刺她,那堂吉訶德式的荒謬,可能是祝秋亭覺得最滑稽的東西。

但祝秋亭竟然轉頭,目光在她面上仔細轉一圈,然後很輕地勾了勾唇。

“我同意。”

祝秋亭衣角被風微微掀起,這是件黑色的風衣,但裏襯的內邊是淺卡其色,右邊有黑金刺繡,刺有一句拉丁文。

Nil Desperandum。

英文意思是,Never Despair。

她楞住了。

就像變成了山崗上一棵樹。

祝秋亭沒管她,也沒攏住大衣,只轉身一步兩階的往下走。

“飛機五點二十。你準備跑回去,我也沒意見。”

男人的聲線和低沈,很快就隨著風聲一起進她耳膜,撞得她腦袋嗡嗡作響。

紀翹站在原地沒動。

一年前的某次商業活動,在場很多記者,女星江螢風頭正勁,她是第二次見祝秋亭。

人家把喜歡表現在面上,大大方方,美的光彩奪目。記者散了後,她送祝秋亭一個手工刺繡的書套,剛好可以套他A5大小,黑皮紅邊的新約,繡的工整精美,選的圖案是西方白虎星宿,也是祝秋亭屬相。

這禮物,心意、時間、心血全在裏面了。

祝秋亭看懂了,收下,笑得很和煦,說謝謝,我很喜歡。

紀翹思忖,祝秋亭難道開始走文藝路線了?

立刻照貓畫虎,有樣學樣,也繡了個東西,是每天晚上擠出時間做的,悄悄放他桌上,結果被祝秋亭叫去,一塊長布扔她懷裏:用腳繡的嗎?返工重做。

紀翹氣的晚飯都少吃了一碗,當即立斷放棄了,鉆到射擊房一通發洩,上百發子彈打出去才舒服。

時至今日,她早忘了布料顏色質感,但記得內容。

因為剛剛在他身上看見了。

祝秋亭這人,他媽的,簡直生來就帶,骨子裏就知道怎麽收攏人心。

紀翹打顫,她忽然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放棄。

往前走,是有他的萬丈深淵。往後退,是沒有他的萬丈深淵。

往機場疾馳的路上,紀翹十分沈默。

祝秋亭說什麽,她就答應什麽,讓穿好點兒,好。讓乖點兒。好。

好像機械缺油。

祝秋亭收起電腦。

他伸手過去,用虎口卡住她下巴,手腕施力,迫使她看向自己。

“紀翹,看著人說話,要我教你嗎?”

他慢悠悠道,眼裏溫度低下去。

紀翹微昂著下巴,以減輕一點疼痛,心說是。

就這樣,保持住。

只要你還是你,我永遠不會陷進去。

祝秋亭猛地松手,淡淡吩咐司機換歌。

交響樂放不好真是影響心情。

“是。您要哪首?”

他電腦正好在膝上,祝秋亭手指有序懶散地敲了敲,想了幾秒,笑了:“Man Of La Mancha。好久沒聽到了。”

紀翹忍著捂下巴的沖動,猛地擡頭看向他。

車載音響效果很好,很快傳來雄厚激昂的前奏。

“Hear me now

Oh thou bleak and unbearable world,

Thou art base and debauched as can be;

And a knight with his banners all bravely unfurled

Now hurls down his gauntlet to thee!

I am I, Don Quixote,

The Lord of La Mancha,

My destiny calls and I go,

And the wild winds of fortune

Will carry me onward,

Oh whithersoever they blow……

Whithersoever they blow,

Onward to glory I go! ”

聽我唱,你這人間已病入膏肓,放眼望盡是墮落癲狂。

正是我堂吉訶德拉曼查的英豪,這命運召喚我起航。

狂風吹開我道路,日月照我征途。

不管它通向何方……

光輝在邀我前往。

這首歌似乎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每一次動手前,祝秋亭都會循環很久。

也許每個人闕點不同,性與美永遠無法讓他太過投入。

似乎只有殺戮,不管是見血的還是不見血的,有形的還是無形的,生意場上還是場外的,總歸這些才會激起他興趣。

紀翹想,或許她註定只能成為桑丘。

我是他的鄉紳,我是他的朋友——

哦,不是。

唯一合情的,應該是那句。

我會跟隨我的主人,直到最後。

作者有話要說: ①:楊之瑜, Yang Zhiyu. “東南亞跨境黑道發大財:靠販毒、賣人、走私與假藥,生意做到全世界.” The News Lens 關鍵評論網, The News Lens 關鍵評論網, 18 Sept. 2019,

②:引自宗璞的紫藤蘿瀑布

☆、【十】

【11】

時鐘擺至八點四十,中山逸舍南門,一輛黑色賓利慕尚停穩在門口。

如果光是瞿應,他確實不必來。

但瞿應請的說客,是船王周家的現任一把手,周肆。

周家跟祝秋亭早年打過交道,在危難時,曾拉過祝氏一把。這面子祝秋亭不能不給。

祝秋亭沒換大衣,依然一身黑,肅殺感強勁。

有侍應為他拉開古色古香的木門,男人走過時,衣角掀起極細的風。

檀木淡香,跟他太不符。

侍應手一抖,正要合上門,卻被扣住了,捉門這雙手纖細白皙,指甲亮得很,正紅色。

對方輕輕一用力,便把門推開了。

來的女人個子高挑,長相比指甲更靚,一件挺括黑色風衣,被她穿成連體短裙,掐腰顯腿,奪人眼目。

“還有人呢。”

紀翹沖對面一笑,嗓音溫和:“下次記得多看一眼。”

祝秋亭是不會等她的。

紀翹大步流星地邁步,繞過天井的假山噴泉,走向剛才男人消失的方向。

她到的時候,聽見包間門內傳來寒暄聲。

“秋亭啊,上次仰光碰過面,到今天,三年了吧?”

一道溫和穩重男聲,含著很淡笑意。是周肆。

“差不多。一直想找機會拜訪您,可惜行程太趕,總撞不上好時候。”

祝秋亭的音色太好辨認,對紀翹來說尤其好認。

語氣聲線總是像凈然平和江上月,起伏不大,悅耳得很。

“年輕,趁這時候多跑動跑動,應該的……”

周肆說到一半,門被推開,來者是個美人,黑衣黑發紅唇,囂艷又冷淡。

一開口,聲線是微啞的煙嗓,語氣卻很禮貌謙和。

說是叫紀翹,是祝家的人。

祝秋亭起身,把人拉到身旁,讓她坐下。順勢倒了杯茶,推給周肆。紀翹這才發現,這周家的一把手,年紀沒有很大,大概四十上下,清俊溫雅。她還以為只是聲音年輕。

她陪他辦事,順手將人帶過來,反正今天也只是老友敘舊。

祝秋亭淡淡一句解釋,叫對面一直沈默的瞿應更尷尬,他那兒子下落不明,即使全世界都知道在祝秋亭那兒,他不承認,你能拿他怎麽辦?

周肆收回探究目光,沖著祝秋亭笑了笑:“秋亭,我今天來,也是借著瞿老先生的光——”

祝秋亭拿銀筷夾了塊桂花糕,咬了一口,滿口清甜,他於是又夾了塊到紀翹碗裏。

姿態極自然,好像他們天天這麽做一樣。

“是,”祝秋亭慢條斯理地笑了笑:“多謝瞿董了。所以今天不談公事。聽說二位都喜歡收藏,也有心得,前幾日我偶然收了幅字畫,說是明代年間……”

紀翹在他扯皮的時候,低低道要去洗手間。

瞿應的臉色已經很難看,明顯快到臨界爆發點。

祝秋亭好似不覺。

紀翹昨晚夢多而雜,沒睡好,她想去洗把臉,清醒一點。如果有難纏事,她也好打起精神應付。

而且看情況,她不在他們才談得起來。

她也不是很想再覆習,這男人端著笑臉溫和捅刀的場景。

紀翹太熟悉,熟悉所以抗拒。

果然,紀翹一走,瞿應很快開口打斷他。

“祝總,你知道我為什麽找你。”

他這幾天好像老了十幾歲,頭發也沒來得及染,灰白色。

本來,他論輩分,要高過祝秋亭。論年齡,更別說了,是祝秋亭快兩倍。瞿家的產業是他一手建起,瞿老高高在上多年,早都學不會如何伏低了。

但周肆明白地告訴他,祝秋亭軟硬不吃,只有攤開來說,才有從他嘴裏聽到真話的機會。

那概率非常小。

論滿嘴跑火車的能力,周肆是領教過的,那時候,祝秋亭說話能信個標點符號,就不錯了。

祝秋亭現在話倒不多,他用銀勺舀了杏仁豆腐,入口即化。

他聽著瞿應倒豆子般的發言,有一搭沒一搭聽著,順便低頭看了眼手機,有信息進來。

祝秋亭執著銀勺的手頓住了。

現在酒店是偷拍高發地,針孔攝像頭無孔不入,這個他有所耳聞。

他一向不關心,因為跟他沒關系。祝秋亭的謹慎細心,整個祝家無人能出其右,加上偵查與反偵察能力又強極。

這張照片剛加載出來的時候,祝秋亭以為自己眼花了。

雪白的被褥裏,女人昏昏沈沈地橫躺,男人跨坐在她身上,褲鏈已經解了一半。

瞿應還在就利弊深入分析,如果祝氏能夠持續合作,新政策就能幫他們把線擴到南美——

祝秋亭忽然起身。狀似抱歉地打斷他,但語氣裏壓根沒有歉意。

“有點事,過幾分鐘回來。”

他甩門出去,踩著柔軟厚重地毯,直接拐到了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紀翹剛洗完手,蹲靠在墻邊休息,頭埋在膝蓋裏。

她不想去大廳,那裏有人迎來送往,免不了精神緊繃。

這洗手間讓她覺得安全,頂燈暗,清香劑淡,大理石地磚是灰色花紋。

但這平靜被打破了,猝不及防。

她被股大力拽起來,摁,不,是撞到墻上。

紀翹沒反應過來,風衣帶子被一把扯開,布料的撕裂聲在寂靜裏乍響。

她裏面還有件短襯衫裙,祝秋亭要繼續,紀翹可不樂意了,她大力掙紮,指甲從他手背上尖利滑過,迅速劃出了血絲。

她低聲地咬牙切齒:“祝秋亭,你瘋了!”

祝秋亭輕笑了下。

忽然掐住她腰,將人帶向自己,順勢俯身無限地貼近她面龐,聲線低而冷。

“紀翹,你在祝家待了三年,教你的就是被人隨便摔暈摁在床上?”

紀翹腦子轉的快,反應過來,方應那天在酒店的事他知道了。

是嫌她丟人呢。

紀翹正要辯解,祝秋亭卻更快一步。

他把紀翹半托起來,雙手扣在她大腿根部,把人往墻的深處擠壓。

紀翹被迫絞在他勁瘦腰際,心思全無。

他咬她鎖骨。

舌尖又舔過血印,冰冷的唇輕碰到周圍,碰得紀翹心火如巖漿,燒得沸騰亂滾。

“都說你想做我情婦,”祝秋亭指腹摩挲她下唇,語氣玩味:“我怎麽一次都沒見,你真爬床上來呢?”

“想試試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少量刪減。

☆、【十一】

紀翹臉皮還厚,從不爭風吃醋。

還有比這更合適的情人人選嗎?

沒有。

當年是紀翹求來的,她仰頭求他,抓救命稻草一樣。

祝秋亭將她帶下場,用大衣裹住她一身血,這善意像錯放的信號彈,燃燒綻放在山谷上,令人錯將黑夜當白晝。

祝秋亭問了她兩遍,說跟著我?你確定麽?

紀翹右眼眶骨折,睜不開,只知道點頭,鄭重地點頭。

她可以為他做事,只要不犯法,什麽都可以。那時候還沒想著如何,她以為在這事上她並沒有選擇權。

祝秋亭說好吧。

他讓黎幺帶她,更準確地說,練她。

黎幺那時候剛從緬甸回來,接到這茬命令,本來掉頭想再飛走的。

女人,還是個細白瘦長胸……胸就一般吧——反正女的。

祝秋亭讓他用常規法帶訓。

他再三確認後答應了。

黎幺在跟祝秋亭之前,以無國籍單兵身份參加過委內瑞拉獵人學校,上床看男女,訓練可不看。

在黎幺看來,祝秋亭的要求也太簡單了:她再上那擂臺,不能被打成孫子。

對紀翹來說,在極限越野裏多跑十公裏都不是事,但有時候隔天要見祝緗,還要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怎麽學著把傷口遮起來,更難點。

祝秋亭說,如果被祝緗發現,那她第二天就可以滾了。

讓紀翹重新考慮和他關系的,是陳叔。在老於來之前,坐的是老於的位置,他比老於更面面俱到,情商高,做事有分寸,替祝秋亭善後也做的漂亮。

陳叔對她很好,紀翹快餓暈的時候,他偷偷繞過訓練場把門的,給她送了一盆饅頭。他鼓勵紀翹,說對她有信心。說人選一條路,總要付出點什麽。

他教她明月高懸,有其冷也有其亮。

陳叔聽祝秋亭的話,敬重他,但祝秋亭並沒有對他網開一面。

陳叔包庇了他兒子,那傻逼沒忍住,在國內做白|面交易,觸到祝家底線之一。

紀翹求過他,雖然那時候見祝秋亭的面不多,但她鼓起勇氣,攔過,頭皮發麻地求過。祝秋亭沒理,還拍她的臉,讓她從哪兒逃出來的,回哪兒去。

那時候黎幺正滿世界抓她回射擊場。

總之某一天開始,紀翹知道再也不會有人給她送吃的。

半年後,紀翹的存在已被祝家不少眼睛盯上了,但她自由很多。

有天她在夜場看見有個女人纏著祝秋亭,白嫩高聳的胸擠著他西服,軟著嗓子說,好像在求他放過誰。

背景音太雜,紀翹沒聽清,只一個恍神,她聽見祝秋亭垂著眼睫,笑得黑眸微彎。

好。

祝秋亭答得隨意又懶然。

紀翹本來還在猶豫,這下完全下了決心。

要做好無腦花瓶,不睡他怎麽行。

除了讓那些虎視眈眈的人放心,說不定,還能獲得他偶爾的網開一面。

至於紀翹為何屢戰屢敗,個中原因她其實很清楚。

情欲場上秀老道這事上,裝個表面姿態簡單,要繼續做下去,太容易暴露了。

她解祝秋亭皮帶的時間,可能都夠他來一個回合了。

所以紀翹的計劃是那麽游離於表面,很顯然,祝秋亭都看煩了。

當下,他問紀翹要不要試試。

紀翹不大經得激,紅唇勾著一點也不服輸,說試啊。

為什麽不?

話還沒說完,祝秋亭扣過她後腦勺吻了下來。

………………

………………

作者有話要說: ………………………………

☆、【十二】

【13】

她忽然不想做了。

這借口找的拙劣,紀翹知道。

她只是不想了。

但這話出口,她就知道錯了。

祝秋亭才不會忘,他讓人押她做皮下埋植避孕。倒不是為了操她準備的,是嫌麻煩。她那時痛經嚴重,出境以後別說槍了,人都站不住。

在他面前撒謊。

紀翹想,人真是活得太順會飄。

最近這半年,祝秋亭基本在境外,她見他少了,心情好胃口好,臉色紅潤人舒展,一時得意忘形。

祝秋亭垂眸看她,半晌,手從她腰上離開,笑了笑:“那就改天。”

紀翹懸著的心漸漸回落,他也撤出兩步,跟她拉開了安全距離。

她整理好衣服,準備像迎賓小姐一樣,恭恭敬敬請他先走,祝秋亭卻把她揪了回去,好像在抓叛逃的貓。

周肆喝了四杯茶,喝得自己都要去廁所了,才見祝秋亭施施然推門進來,禮數周到地道歉斟茶。

……又喝。喝不下了。

周肆瞟了眼清茶,掛著笑,思忖著該怎麽回絕。

倒不是怕上廁所。

祝秋亭敬的茶,他有心敬,自己也得有膽喝。

這人下毒可能就在一瞬間。

周肆只這麽想了想,餘光從他身後紀翹掃過,突然覺得不太對,又細打量了眼。

她臉色比剛才白了不少,目光也淡了,口紅都沒補,看上去平靜,但肢體緊繃,好像忍著極大的不適。

“紀小姐……”

周肆蹙眉,剛一開口,祝秋亭把茶杯輕放在桌子上,推了過來,微笑道:“剛剛出去著涼,大概感冒了。”

“是吧?”

祝秋亭側頭,關切地望向她。

紀翹看到,也只有她能看到,祝秋亭無聲做了三個字的口型。

咽下去。

她咬緊牙根,兩秒後,照做了。

大概是在懲罰她技術不佳,磕磕絆絆,他差點揪著她頭發,把她甩到墻上去,最好變成壁畫,摳都摳不下來。

吞下去,這滋味兒,真難形容。

紀翹有把脖頸這段截斷扔掉的沖動。

整個下半場,紀翹的靈魂都在半空裏掛著,等到他們寒暄完,在中山逸舍門口告別時,紀翹才回過神來。

這夜又黑又濃,公館建在蔥郁竹林內,一彎三折的小徑,車道也是獨進獨出一條,現在門口停一輛賓利慕尚,兩輛勞斯萊斯,基本占據所有視線。

但紀翹本能地覺得不對。

她五感都敏銳,不動聲色地四下掃一圈,目光在某個方向短暫停駐。

有人在盯梢。

她也不能確定對方目標是誰,便淡淡轉開了視線。

上了車,祝秋亭手一揮,讓她滾去坐副駕駛。

周肆和瞿應剛剛離開,這男人神色就淡了,笑意也散的七七八八,擡手松了襯衫扣,仰頭閉目,靠著車窗。

紀翹沈默幾秒,沒提醒他,去了副駕駛。

等黑色賓利隨著深夜車流匯入城際高速,祝秋亭才囑咐道:“走205。”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眼,遲疑道:“您回……”

他早年手上有積蓄,買了不少房產,也不炒,就放那兒。205的方向有兩處公寓,一幢別墅。

祝秋亭似乎是很輕嘆了口氣,但太輕了,紀翹都懷疑是幻覺。

“那別克威朗跟了十分鐘了,你要等他跟到我床上嗎?”

祝秋亭問。

司機輕打了個寒顫。他平時絕不會如此遲鈍,但今天實在太疲累。

紀翹低頭看了眼手機,已經淩晨一點半。

司機已經為祝家開了八年車,他打起精神,熟練地甩掉了後面的車。

一下城際,祝秋亭忽然吩咐他從輔道進去,停在一個加油站旁。

他讓紀翹下了車。

紀翹也沒說什麽,利落下去了。

她要目送著這狗男人離開,祝秋亭卻搖下了車窗,擡眸望向她,誠摯的笑了笑,像長輩一樣:“紀翹,以後想好了再做決定。”

他笑起來確實好看,薄唇嘴角,眼眸溫然一彎。

如果不是紀翹見過他這樣笑,天真又懶散像個孩子。

下一秒就用SCAR-H從高樓頂點臥|射,7.62X51毫米的子彈呼嘯著穿風而過,釘進敵方雇傭兵腦袋,EGLM外掛榴彈送給他們座駕福特野馬,讓整個巷道陷入一片短暫火海。

那是兩年前,祝秋亭在國內還待的不多,完全是那混亂地界不可戰勝的殺神。

那些雇傭兵,是瓜達拉哈拉當地毒梟雇來的。

他們只知道要殺個亞洲男人,外號Saturn,一米八七,截斷過毒梟兩批貨流,還敢把武器都收為己有。

但沒有人告訴他們,毒|梟是在花五美元買三千萬彩票。

這人是個警匪毒三方都抓不住的危險分子,私人軍火生意出身,狡詐無常,做事極度謹慎,比蛇隱入伊甸園還要靈敏無痕。

一人十萬美金,十人小隊想抓他,錢只夠留著收屍。

紀翹明白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的道理。

比誰都明白。

那是紀鉞用性命教給她的。

她在寒風中,看進他眼睛,那雙慣用溫和覆住殺意的眼。

“是。”

紀翹很快應下。

祝秋亭轉過頭,不再看她:“27號,穿好點,跟我去個晚宴。”

紀翹沒有馬上回答,祝秋亭卻察覺到了,把車窗搖到底,撐著下巴輕聲問,好像一個男人真心在請求女人,語氣裏流露著令人心軟的成分:“你不想去嗎?”

紀翹搖頭。

祝秋亭:“那為什麽不說話?”

紀翹:“我在想穿什麽衣服。”

祝秋亭想了想:“只要不光著,什麽都行。”

他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