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也隨著班陸離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那個不怎麽想看見的臉。

“怎麽溥儀娘娘來了都不通報一聲？”班陸離皺著眉頭責怪一旁的下人。

溥儀趕忙開口解說：“不是他們的責任，是我不讓他們通傳的。”

“我見妹妹和大人玩得這樣開心。便不忍心打攪。”

“你還有不忍心的時候？”班陸離強壓著怒火。昨日人王在場他不好發怒。今日這個害人精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他還想說什麽，卻被晏晏攔住。

“不知姐姐今日來所謂何事？”

溥儀見晏晏還算客氣。便趕緊喚下人過來，遞上手中的禮物。金絲線穿成的紗衣疊成四方的形狀放在竹屜裏。清晨陽光細微，紗衣卻仍舊熠熠生輝。

“這是家父從西域的商人手裏買下的。全西域就只有一件。上次見妹妹跳舞身姿婀娜，此紗衣珍貴，配在妹妹身上。妹妹一定更加吸引人了。”

晏晏只是隨意的撇了幾眼。在南海，她什麽寶物沒有見過，各路神仙妖怪晏晏見得多了。這樣一件普通的紗裙就能把自己收買了？

見晏晏沒有伸手接，溥儀便自顧自的把紗衣拿起來。扯著肩膀的位置，長裙從上灑下。散發奪目的光彩，顏色雖然不夠艷麗。但那點點淡色的搭配更加顯示出衣裙的珍貴。

溥儀把衣服抵在晏晏身上，打量著她的模樣。一面讚不絕口說著，一面用眼神傳達著。實在是美麗極了的概念。

晏晏對這種把戲已經習慣，身子一偏便避開了溥儀的自演自話，她蹙著眉頭對笑容虛偽的溥儀說道：“姐姐今日來究竟所為何事，若是要妹妹穿這衣裙便算了吧，妹妹實在不喜歡穿這種閃亮亮的東西。”

接著做回到院子的石凳子上，自顧自的開始吃著早膳，都有些發涼了，身邊的丫鬟走過來詢問要不要重新做一桌新的，涼的會壞肚子的。

“人心都壞了，怎麽還會怕壞肚子？”

晏晏說這話的時候正巧擡眸看見溥儀的目光，又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裏，吃得很香。

“妹妹。”溥儀終究是按捺不住，欠著身子坐在晏晏身邊，滿臉都寫著抱歉和內疚，她輕聲嘆氣道：“都怪姐姐被迷了心智，在那蘭妃的威脅之下，姐姐這才犯了大錯。”

“以你的能力，用這件事和燕妃聯手，將蘭妃扳倒豈不是輕而易舉？”

班陸離在身後開口，這種兔死狐悲的假感情，晏晏都不相信，何況是戰場老手的班陸離？

“唉。”溥儀無奈的笑了笑：“你們把蘭妃想的太簡單了。她之所以能在宮裏那樣放肆，無非是仗著自己背景雄厚，連人王遇事都要給她三分薄面，憑我們幾個的力量，想要扳倒蘭妃？除非整個王城的勢力發生變化。”

“所以你今日來就是想告訴我，你昨日陷害我，無非是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你沒什麽錯嘍？”

晏晏目光冷峻，眉目輕佻：“真是為你自己撒得一手好謊。”

“我今日來就是想給妹妹賠個不是，在這王城中大家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我做錯了事理應過來接受你的羞辱，只希望今後還能和和氣氣地坐在一起吃飯聊天，別反目成了仇，讓別人鉆空子。”

說著，溥儀把那件金絲紗衣放在了晏晏面前，開口道：“送出去的禮物就如同那潑出去的水，我今日把這紗衣送給妹妹，妹妹你是扔了還是撕是你的事情，再與我無關。”

晏晏怔怔的看著面前這件紗衣，直到溥儀被丫鬟攙扶著走遠了，班陸離這才坐回到晏晏身邊，輕嘆口氣道：“也是個可憐之人吶。”

晏晏點點頭。

“但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其實聽溥儀說完那段話晏晏一直在心裏惦記著，這諾大的王城中每天發生著多少迫不得已的事情，她不再怪溥儀的所作所為，但也不可能在掏心掏肺的同她做朋友了。

想到這裏忽然覺得心酸，伴著心酸感一起出現在腦海的，是昨夜老婦人那淒冷的眸子。

晏晏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擡眼對著正狼吞虎咽吃著晏晏早膳的班陸離，滿臉的黑線：“你不是剛才還愁雲密布得沒有胃口麽。”

班陸離嘴巴裏塞得很滿，完全沒有功夫搭理晏晏。

晏晏和班陸離之所以能這樣相伴彼此這麽久，想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這兩個人都一樣心胸開闊，煩惱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小的事情就能把這兩個人哄得很開心。

譬如剛明白了一切的班陸離，譬如這一桌子菜。

“餵餵，你先別吃了，聽我說嘛。”晏晏神神秘秘的湊到班陸離耳邊，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周圍沒什麽人，便放心的開口：“你還記得作夜長安殿裏的那個老婦人嗎？”

一提到那個老婦人班陸離身子便猛地一顫，那幽怨的眼神，那空洞的瞳孔，那深陷的眼窩，多想一秒都像是去鬼門關走了一遭。

“難以忘懷。”班陸離給了這四個精辟的概括性字眼。

“我想把她救出來。”

班陸離下意識的點點頭說：“行啊。”但沒過幾秒種忽然意識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猛然擡起頭，震驚的看著晏晏，拼了命地搖頭，搖出一副快吐了的表情，艱難開口：“你瘋了！？”

晏晏倒是不以為然，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丫鬟把桌上的飯菜都收掉，班陸離依舊保持這那副驚悚的模樣，久久回不過神來。

“你看她多可憐吶，等我把她救出來了以後，就送到月白山去，大樹伯伯肯定有辦法修補她的元神的。”

晏晏替班陸離擦幹凈嘴角的殘渣，手肘撐在桌子上，掌心抵著腦袋仰看著他：“反正你剛才答應了啊，我不管，你快別吃了，咱們到屋子趕緊商量一下對策比較好。”

接著便不由分說地拉扯著班陸離進了寢宮，一路上班陸離一直保持著那副被雷劈傻了的表情，本來光是想起來就背從寒起的人，現在竟然要自己去把她救出來？

“餵餵餵，那裏老妖婆不是妖精麽，怎麽能蠢到連一扇破門都弄不開。”

班陸離像是想到了什麽似得，掙脫開晏晏的手，反問道。

“她被老人王請來的道士打散了元神，我們妖精沒了元神，就跟你們沒什麽兩樣了。”

“那我就放心了。”班陸離順了順自己的胸脯，長舒口氣：“這樣你就可以保護我了，你比較了解你們妖精一般攻擊人的時候用什麽方式嘛。”

晏晏斜著眼睛一臉的嫌棄：“你一個大男人怎麽膽子這麽小，到時候人家還沒準備傷害你，你倒是被自己嚇死了怎麽辦。”

班陸離漲紅著臉，不再搭話。

晏晏一向是說做就做的性格，說好了要救老婦人，便決定好了在三天之後的深夜出發，在等待的這幾天晏晏一直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焦急萬分，當時在商討的時候和班陸離討價還價，晏晏說當天就出發，班陸離非說一周之後才比較保險。兩個人計較的半天，這才決定各退一步，相約三天後出發。

計劃決定後的第一天，歐陽若空來探望晏晏。

“今日氣色不錯啊，還有精力踢毽球呢？”歐陽若空來得時候。同樣沒有下人通報，和上次溥儀來得時候一樣，一樣正玩得暢快，卻忽然被身後的人影嚇到。

到底是夫妻，習慣都是一模一樣的。

“恩。”晏晏不知道如何回答，但人家畢竟是人王，放著不理又怕被怪罪，只好別扭著身子把毽球扔到一邊，好好地站在人王身邊。

“怎麽就不踢了？朕瞧著還挺好玩的。”

“要不然人王您跟我們一起踢吧。”

晏晏身邊拿著毽球的丫鬟竟開了口，雖然緊張的聲音在顫抖，但撲閃著大眼睛還是期望在人王那裏得到些答覆。

“好啊，朕今日就陪朕的愛妃好好玩一玩。”

說罷，接過丫鬟手裏的毽球，伸了伸手臂蹬了蹬腿，做足了準備工作這才開始。

別看身為人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連走路都有人用嬌子擡著，但是他踢起毽球來倒是身輕如燕，毽球到了他的腳上便沒有落地的機會，一個接著一個，楞在一邊的晏晏忽然聽見歐陽若空在一邊開口：“晏晏，快來，接著。”

接著使勁兒一踢便把毽球踢到了晏晏那裏，晏晏倒是反應的很快，擡腳便接住了歐陽若空踢過來地毽球，兩個人你一搭我一搭的踢著，笑聲回蕩在整個燕瓬殿。

老太監見人王許久未曾這樣笑了，打心眼裏為他開心，晏晏也好像暫時忘卻了昨晚的事情，開心得不得了。

臨近黃昏，這兩個人才精疲力竭的停了下來，毽球丟到一邊，大汗淋漓的兩個人，彼此相望一眼，又是哈哈地笑。

“你個小妮子膽子太大，看著朕的臉就敢笑得這樣放肆。”

晏晏伸手捏了捏歐陽若空的臉頰，皺著眉頭佯裝不滿意得道：“不行不行，太沒有彈性了。”

歐陽裝作惱怒的樣子，一把攬過晏晏的腰肢，小小一用力便把晏晏摟進自己懷裏，臉頰觸碰著臉頰，歐陽若空的眼眸裏堆滿溫柔的水：“別生朕的氣了好嗎。”

晏晏別過臉去，不看歐陽若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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