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傅長歌抹了把臉上的水，撲騰著從水中爬了上來——他最後竟還游了足足有三丈遠才上了這湖心島的岸，也不知道是因為這熏人的煙霧迷了他的視線，讓傅長歌錯估了眼前的距離；還是身上的傷痛難免影響到了傅長歌那一直引以自傲的、自負是當世絕頂的輕功身法；又或者是兩者兼而有之。總之，傅長歌在這私家花園中的小小湖澤上，居然栽了跟頭。

傅長歌站起身，抖了抖浸透了水的衣衫，哪想到一時不慎之下，這般動作竟也牽動了傅長歌前胸後腰、從左漫到右那恨不得連成一片的傷勢，讓他一陣牙酸，從齒間露出一絲痛呼。

好在此時倒也是四處無人，安靜的很，沒人去看他傅大俠的笑話——但傅長歌來不及慶幸，便從這安靜之中嗅出了一絲不對勁，這感覺隱隱約約，到讓他琢磨不定起來——也不知這安府今日是怎麽了，平白燒起了一場大火，再加上這滿府哄亂逃命的家仆，這樣江湖上少見的難得“熱鬧”的場景，偏生能讓傅長歌屢次碰到這般靜得可怕的時候。

“也不知道阿蟠……怎麽樣了。”傅長歌原本第一個念頭是去想顧辰生消沒消氣，但眼下的情況——並未在自己院中的安愉心和陳錦如，再加上之前追殺丁栩的黑衣人……對顧辰生安危的擔憂很快便湧滿了傅長歌心頭。

不過再擔憂也沒用，傅長歌眼下也算是自顧不暇了。

傅長歌登岸的地方雖然已然見不到明火，但周圍不少燒成焦炭的樹幹枝蔓，足以見得這湖心島上原先是如何郁郁蔥蔥，更足以見得不久前的火勢是如何兇猛。

而他眼前不遠處便是陳錦如提到的那坍塌了一半的小樓。所幸小樓坍塌的地方並非傅長歌所見的這一側，他也不必真的到廢墟裏面翻騰。但從小樓背後映出的火光依然清晰可見。夜幕之下，那赤紅色的光暈圍攏著小樓的輪廓，顯出幾分陰森。

“咳咳”彌散的煙氣讓傅長歌忍不住輕咳兩聲，無論是理智還是直覺都告訴他，此地不宜就留。“……一刻鐘”傅長歌心道，“一刻鐘之內便回去，無論找不找得到丁樾，然後……就去找阿蟠。”

傅長歌握緊了手中的直刀，緩步向著小樓走去。從岸邊到小樓，短短不到三十步的距離，傅長歌卻走得慎之又慎，仿佛走在懸崖峭壁上一般，艱險無比又漫長難熬。

就在這二十多步之中，傅長歌的心中兜兜轉轉，很多之前未曾註意到的事情頓時跳了出來——這是一座湖心島，而傅長歌並沒有看到哪怕一座橫跨湖面的橋，想必是通過舟船往來……仿若一根弦在傅長歌耳邊霎時崩斷，“那這火究竟是怎麽燒到島上的？”傅長歌不由暗暗責罵自己的遲鈍，“而且……這湖心島備船絕不可能僅備一條，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安愉心只能帶著陳錦如泅水出逃，而丁樾甚至來不及逃出那並未完全倒塌的小樓……”

傅長歌心中有太多疑問，可卻沒有人能給他解答，傅長歌耳中除了自己的腳步聲，便只剩火焰劈裏啪啦的聲響。

疑問尚且在不斷地湧上傅長歌的心頭，但這路卻已經走到盡頭了，畢竟任傅長歌走得再慢再謹慎小心，也沒法真的延長這只有寥寥二十餘步的距離，此時小樓那緊閉的門扉就在傅長歌面前兩步遠處。

“丁公子，丁公子？”傅長歌沒有貿然進入，他側身站在門口，眼前的門沒鎖，但卻閉得很緊，“丁公子……丁樾、丁樾？”傅長歌輕敲了兩下門，又高聲喚了幾次丁樾的名字，可惜周圍除了火焰灼燒之聲外，依然連一絲一毫的“異響”也沒有。

傅長歌猶豫了片刻——他手中的直刀已然出鞘一寸，腦海中也對於門後的景象做了無數的預想和對策，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上前、側身、擡腿——踹開了眼前這道門。

——這無疑是一個讓傅長歌之後忍不住無比後悔，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後悔的決定。

就在傅長歌推門進去的那一剎那，一股異香猛地竄進了傅長歌的鼻腔之中，在他口鼻之內來回激蕩——

那是一種傅長歌十分熟悉的香氣，就在兩天之前的那個午夜，他曾在丁家花園中聞到過的，那——“海棠花”的香氣。

傅長歌心頭一驚，下意識抽刀出鞘，但他還沒來得及有更多的動作，便感覺胸口和腦中一陣劇痛，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他體內翻攪一般，頭痛胸痛的片刻之後，傅長歌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劇烈地疼痛起來。

這種疼痛讓傅長歌抑制不住地渾身抽搐，甚至連站都站不穩，他猛然跪倒在地上。傅長歌的感覺霎那之間便被疼痛所占據，除了疼，便只剩下——香，那種奇異的香味和疼痛一起裹著傅長歌，讓他看的、聽的、聞的全是這般香氣，好像他的五感只剩下了一個功能，那就是感受這種奇異的香味。

傅長歌竭盡全力聚集被香氣剝奪的註意力，只夠做出一個反應——顫抖地握緊手中的直刀。但這所有的努力的結果，在下一刻便消散殆盡——傅長歌感覺自己的胸口好似猛然被人打了一拳，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噗嗤、噗嗤……”

恍惚間，傅長歌看著一股股鮮紅色從自己的喉頭湧出，噴灑在眼前的地面上。

……

顧辰生看著眼前的穆逸塵，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師叔不太對勁——穆逸塵的身體有些搖晃，他甚至用手中的長劍拄在地上——若非有特殊情況，這是平日裏對自己兵器極為愛惜的穆逸塵絕不會做的。

顧辰生連忙上前兩步，攙扶住穆逸塵，就在顧辰生扶住穆逸塵的那一刻，穆逸塵竟向前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

這讓顧辰生終於意識到情況的嚴重，“師叔，你怎麽樣？這是怎麽回事？”

穆逸塵搖了搖頭，剛想回答他，顧辰生突然聽到了一種瓷器破碎的清脆之聲——一種似曾相識的香氣湧上顧辰生的鼻尖，接著圍攏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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