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世事便是這樣奇怪，想要旖旎的時候旖旎不成，卻在別的意想不到的時候，讓一個正常的選擇溢滿了旖旎情思。

……

顧辰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最先出現在他朦朧的視野之中的，是不遠處橙黃色的溫暖的光——

那是一個由樹枝雜亂堆成的火堆，火苗不大，微微抖動著。遠處夕陽西墜，餘暉灑在樹林的枝葉間，將一整片天地都染成了金紅色。夕陽和火堆遙相輝映，讓人從心底彌散出一種暖意。

而傅長歌，就坐在火堆的旁邊。

此時傅長歌的身上只穿著中衣，白色的綢緞被火光映照得十分溫暖，他手中拿著幾根樹枝架在火上，好像正在烤著什麽東西。

眼前的景象安靜而平和，十分溫暖，顧辰生看得不由入了神。他就那樣不錯眼地盯著傅長歌的動作，火光照在傅長歌的身上，映出了他清晰的側顏——顧辰生之前從未註意過，此時細細端詳，傅長歌的輪廓雖然不十分突出，但也十分清晰，面容俊秀，是叫人看著很舒服的。

顧辰生的眼神一點點地順著傅長歌的五官下移——額頭飽滿、眉目疏朗、鼻梁直挺、嘴唇微翹……顧辰生的眼神一滯，只覺得自己的嘴唇突然發燙，好像還有一股暖流順著口中直湧入臟腑深處。感覺到了腦袋裏那奇怪的想法，顧辰生的臉一下紅了，他連忙錯開視線，不敢再繼續盯著傅長歌。

緩了片刻，顧辰生覺得自己的意識總算是正常的回籠了，不光意識，他歇了一會兒，剛清醒時渾身無力的感覺也逐漸褪去。顧辰生握了握手掌，並不覺酸軟，於是他雙臂撐著身體便想要坐起來。

一臺起身，顧辰生便感到了自己身上有什麽東西滑落下去，他晃眼一看，發現那正是傅長歌的外袍，便下意識地伸手去抓。

於是，當傅長歌聽到身旁傳來悉悉索索的響動，回頭看去的時候，便見到顧辰生一手抓著原本蓋在他身上的外袍，可另一手卻是撐不住身體，整個人沒起來就又向地上倒去。

傅長歌連忙起身去扶，可是他手還沒碰到顧辰生，顧辰生卻是往旁邊一偏，躲過了傅長歌的攙扶，自顧自地又躺倒在了地上。

“嘶——”雖然是野外，可那地面也十分夯實，砸得顧辰生的後背生疼。

“你睡糊塗啦？”傅長歌一挑眉，嘴裏的話頗為不客氣，“沒事摔一摔，好醒得快點是麽？”

顧辰生卻道：“……你手臂胸側皆有傷，別抻到了。”

聽了這話，傅長歌也沒法在責怪顧辰生什麽了，顧辰生接著問道：“我這是怎麽了……咱們出來了？”

“對，出來了。”傅長歌點了點頭，“至於你嘛……你若是不會水應該早些和我說，咱們總能想些別的法子。不對，你那也不能說是不會……你莫不是被水淹過吧，所以怵水？”

“那都是兒時的事了……但在那之後，我也是學過泅水的，我也是沒想到會這般。”

傅長歌嘴角抽動了一下，“學過泅水，那你多久沒游過了？我再猜猜……莫不是學會之後便再沒下過水吧。”

聽到此言，顧辰生的臉一下紅了，是十足的不好意思，“碧華山中並沒有什麽河湖，所以……”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我的確沒怎麽下過水。”

“你也算可以了。”看著顧辰生低下頭，傅長歌略帶安慰的說道，“雖然不會換氣、不敢睜眼，哦，還連閉氣也忘了，不過你倒是沒像一般嗆水之人使勁掙紮，不然我靠著一只胳膊可沒法把你拖上岸。”傅長歌細數了河中種種意外情況，但對於給顧辰生渡氣之事，卻是只字未提。

傅長歌話中一副安慰的口吻，但顧辰生聽了半天這話裏的內容，也沒分辨出來這到底是在安慰，還是換著法兒說自己。

“行了，也都過去了，不提了。”傅長歌拿起架在火上的東西，“睡了這麽久也餓了吧。你醒的真是時候，喏，剛烤好的魚。”

顧辰生接過烤魚才想起來問：“這天色也不早了，我睡了……得有兩個時辰？”

傅長歌眼一楞，隨即笑出了聲，“兩個時辰？一天的時間再減去兩個時辰還差不多。”

“什麽？”顧辰生有點懵，他們是正午進入暗河山洞的，花費的時間雖然不少，但想必在天黑之前也出來了。而他竟是一覺睡到了第二天黃昏不成。

“是啊，若不是探了探你的內息，毫無異樣，我還以為你舊病覆發了呢，誰想到你就真的只是睡著了。”傅長歌一邊說一邊翻動餘下的烤魚，“不過也不奇怪，你這沒什麽事端非要夜夜打坐，得十幾天沒睡過一個正常覺了，這一下不得全給補回來。”

顧辰生該問的也問完了，此時傅長歌提到這打坐和睡覺的問題，他突然心中一動，腦海中浮現了許多別的事。

那烤魚剛開始還冒著熱騰騰的蒸汽，漸漸地烤魚越放越涼，蒸汽也全都消退了，可顧辰生卻始終把烤魚捧在手中，並未咬上一口。

傅長歌看不過去了，“楞著作甚麽，你看這魚不順眼？嗯……好吧，賣相是差了點，但總不妨礙填肚子嘛。”

顧辰生沒有回答傅長歌的話，猶豫了一會兒，緩緩開口說道——

“……我剛剛，做了一場大夢。”

“是麽？”傅長歌翻動烤魚的手猛地停了下來。

兩人之間一下子陷入了沈默。

過了好一會兒，烤魚幾乎都要發出糊味了，傅長歌方才說道：“什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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