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歌和顧辰生那樣對視著，他們的距離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撲在自己臉上，可就是這樣，二人也都沒做出別的動作。

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還是傅長歌先動了，其實也並不是他想要“主動”一下，這原因說來尷尬——傅長歌整個身子扭著，是單臂撐在顧辰生的身側的，而現在，他有些撐不住了。

“……阿蟠。”傅長歌就像之前很多次那般，“自覺”地喚了顧辰生的乳名，“我……”傅長歌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

其實傅長歌知道，他應該和顧辰生解釋一番的，把這些都歸結在誤會之上才是最理智的選擇。但傅長歌卻一點也不想解釋，他甚至覺得沒什麽可解釋的——心中怎麽想，便怎麽做了，有什麽好解釋的呢。

“裝模作樣地編些別的話？”——若是放在平日，這於傅長歌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可此時面對著顧辰生，他突然什麽都編不出來了，哪怕一個不符合事情的字眼也不行。

傅長歌還沒有猶豫出一個結果，他的身體卻先行做出了反應。

胸側的抽痛把傅長歌從猶豫裏猛地拽了出來，疼痛還順帶拽了一下他支撐身體的右臂，傅長歌臂彎一軟，整個人向著顧辰生倒伏下去。

顧辰生的反應很快，至少這次要快過傅長歌。不到眨眼的時間了，顧辰生雙手擡起已經支住了傅長歌的身體。

就在傅長歌楞著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顧辰生的眉毛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顧辰生其實是想把傅長歌推到一邊的，就在這個當口，顧辰生突然瞥到了傅長歌綁在身前的左臂。

顧辰生推人的動作停頓了片刻，接著雙臂一抱，把傅長歌的上身“撈”在了懷中。然後他直起身，轉了個方向，輕輕地放下傅長歌，讓他平躺在地上。

做完這一連串的動作，顧辰生的臉上依然維持著那種面無表情的表情，可動作卻遮掩不了他真實的情緒。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了起來，接著飛也似地跑開了，好像有什麽在追著他一般。

應該是沒怎麽睡的原因，傅長歌今夜的反應尤其的慢，他因為顧辰生的動作在地上躺了不遠的時間，直到腳邊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遠到幾乎聽不見了，他才猛然回過神來。

可待傅長歌忍著左臂胸側的疼痛爬起來的時候，漆黑的夜幕中已然尋不到顧辰生的身影了。

“阿蟠——”傅長歌連忙追了出去。

“阿蟠——”追出不到十步的距離，傅長歌在前方看見了一個隱約的身影。

“阿蟠——”或許是夜晚太黑，又或許是追人心切，傅長歌並沒怎麽註意腳下的路。

“阿蟠——阿、啊呀！”

——傅長歌著實倒黴，而他的左臂又是何其不幸，竟然要在一日之內，接受兩次正骨。

……

顧辰生覺得傅長歌一定是故意的。

眼前這個人輕功如斯超絕，身法更是精妙無雙，縱然是傷了肋骨斷了一臂，也是速度不減，仍然能用三個時辰在山澗下來回查探一遍。可就是這麽一個人，竟然被巴掌大的一塊石頭絆了一跤，而原因僅僅是因為天色昏暗。

傅長歌這一跤喚起了顧辰生的許多記憶，這與前兩日的情景何其相似，傅長歌故意跌倒，順勢倒在了他的懷中。不同的是，之前顧辰生並未註意傅長歌是否故意，而當時的傅長歌在跌倒的同時，還塞了顧辰生一嘴酸甜。

“咯吱”顧辰生聽到了骨骼在自己手下發出的細微聲響，隨之而來的，是傅長歌咬緊牙關卻仍未能忍住的痛呼，這隱忍卻難掩痛苦的聲音，把顧辰生從關於“梨幹”的記憶裏給喚了回來。

火光之下，冷汗從傅長歌的額頭上滲了出來，形成一片晶亮的水痕。顧辰生看著疼得打顫的傅長歌，又覺得他的跌倒應當不是故意之舉。

“畢竟……”顧辰生想了想，擡袖輕輕擦了擦傅長歌額上的汗珠，“這樣的代價也太大了，傅長歌，應當是，能算得出不值的吧。”

想到這裏，顧辰生方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是在如此揣摩一個人的動機……這種揣摩可不是什麽善意，而偏偏，這個被揣摩對象還是傅長歌。

這個發現讓顧辰生心煩意亂起來。

可今夜讓顧辰生心煩意亂的，又哪止這一個發現呢。

雖然顧辰生不再糾結於傅長歌的“動機”，轉而糾結另一件事去了，但傅長歌若是知道顧辰生這樣想過他，心中必然要大道一聲“冤枉”的——或許之前他曾經有過這樣的故意，可今夜傅長歌還當真不是故意的。

說來顧辰生也是相當了解傅長歌了，傅長歌是算得出這件事明顯不值的，畢竟如今有傷在身，而且傷的不輕，哪裏會故意讓自己傷上加傷呢。畢竟就算追趕顧辰生，也遠不止這一種方法的，總還沒到用“苦肉計”的地步。

但傅長歌今夜也不知怎麽了，真真是不慎跌倒，而且又一次摔傷了左臂——在顧辰生的面前，在焦急忐忑的心情之下，他那些絕頂的輕功身法就像全然忘了一樣。

傅長歌自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常，這種失常讓他也陷入了心煩意亂之中。

兩個心煩意亂的人就這樣，誰也不說話，也都不提休息睡覺的事，他們這麽相對而坐，中間還隔了個火堆。

天色濃稠如墨，可漸漸地，又一點點亮了起來。不隨時間變化的唯有兩人之間的靜謐，那是仿佛空氣凝滯一般的沈靜，靜得連火焰灼燒爆裂的聲音都顯得十分刺耳。

突然，一聲細微的“咕咕”聲打破了這種沈靜。

傅長歌擡頭看去，只見一個大尾巴的小家夥正朝著他們蹦跳過來。

待那小東西近前，傅長歌定睛一看，這分明是昨日被二人放走的那只松鼠。而此時這松鼠頰囊臌脹，大尾巴一抖一抖，在尚未熄滅的火堆不遠處停了下來。

這小家夥的出現，讓傅長歌的心情輕松了不少，他低下頭，凝神看著這松鼠會做些什麽。

只見“咕嚕嚕”的一下子，小松鼠從頰囊中吐出了不少果仁，一股腦地堆在二人面前的地上。

這個景象瞬間驅散了傅長歌心中的陰雲，他一下子樂了，“喲，這是送吃的來了不成？”說著，傅長歌伸出手，想去撫摸這旁邊的小家夥——

“哎呦！”

#####謝謝讀到這裏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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