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少俠？”宋燕飛偏過頭看著攔住他的任修齊，手上的茶盞也是一頓，“不知有何指教啊？”

任修齊不顧周圍詫異的目光，快步向前上了兩步，“哪裏敢談指教。只是還請宋老板息怒。說不得是這位兵士一時緊張，才說不出調令從何來，不如再請他好好想一想。”

宋燕飛之前既然停手，任修齊的話也是給了他一個臺階下，他便不會急在這一時殺人。哪想到宋燕飛不急著動手，那兵士卻是上趕著找死了，說來也沒人拿刀架著他，他卻好像全什麽大義一般，站在那仍是梗著脖子，一個字都不往外蹦。

之前宋燕飛也算是給了任修齊一分面子，但看此情景，他要是再沒反應，那就是落自己的面子了，“呵，若真是接到調令，總不至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吧。無令而擅離駐地，便要從軍法處置了。”

哪想到周圍別人都不摻這趟渾水，任修齊卻又開口道：“宋老板！若是軍法處置，這一隊怎麽也有百餘人，哪裏處置的過來。況且昨夜翁盟主剛遭了毒手，這些兵士若是上山來勘察此事的……這玉山上總不好再沾血。”

若說之前任修齊的舉動也只是讓人詫異，還勉強可以理解的話，他此時再攔宋燕飛，不光是旁人看著不解，宋燕飛心中也起了懷疑。

“任少俠如此阻攔，莫不是和這兵士交好，又或，知道他們從何而來？”宋燕飛手中的茶盞一扣一扣，面上雖沒有怒色，但是聲音卻多了兩分寒意。

“我哪裏知道這些人是為什麽來的。”任修齊湊近宋燕飛，低聲道，“只是，看這些人的打扮，想必是山下州府的駐兵，宋老板您雖是皇上親封的承宣使，但這州府的駐兵，總不方便隨意處置。”

任修齊這話說得含糊，但其中什麽意思，宋燕飛幾乎是立刻便明白了——承宣使雖然說是正四品的武官，但實質上只是個虛銜，無定員也無職守。宋燕飛若真在這裏處置了這些兵士，就算這擅離職守之罪能核實，那也只能是給人留下把柄。

這兩人的對話聲音雖不大，旁邊站的傅長歌三人卻也聽得清清楚楚。顧辰生和易小蓮都沒什麽反應，傅長歌看著任修齊，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一層宋燕飛自己想通也沒什麽，但話從任修齊的口中說出來，別說他一個江湖人該不該知道這些，就是他真的是思慮周全，這話裏卻分明是在替宋燕飛著想。今日早晨在玉山頂上的情景，足以證明宋燕飛和碧華劍派就是無仇，那關系也不過了了，任修齊又何必有此舉動。

起了疑心的不光是傅長歌，被人替著著想了一會的宋燕飛當然也察覺出不對，但他打量了一番任修齊，卻是笑了，“既然任少俠說得這般有道理，翁盟主又剛剛故去，再行殺事倒是不妥了。不過嘛……”

“……這些兵士畢竟拿不出調令。”宋燕飛的話沒說完，手中的茶盞卻已經飛了出去，只聽“砰”的一聲，茶盞在半空中便碎裂，尖銳的碎片飛過去，在那領頭兵士的臉上一左一右劃出了兩道又長又深的傷口。碎裂的茶盞傷完了人還不算，打著轉到了那兵士身後，竟又在空中合成了一整只杯盞的模樣，這才落到地上。

“小懲大誡。”

傅長歌幾人站在原地，只是驚嘆宋燕飛暗器上的功夫之高，顧辰生雖然避過未看，但也並沒失態。但那隊兵士被宋燕飛這一下幾乎是嚇傻了，足足好幾息過後，才想起領隊之人受傷，正捂著臉倒在地上，便紛紛圍攏上去。

“還在這待著做什麽，真求著一個個都以擅離職守治罪不成？”這話說完，兵士慌慌張張地站起來，還沒來得及往山下撤，宋燕飛自己卻是飛身而起。

“誒……宋老板？”任修齊看著宋燕飛飛身向著山下的方向，不由得出聲道。

“我去查查到底是誰如此大膽，下了這般調令。”宋燕飛腳下未停滑上樹梢，聲音卻是傳了回來，“來去山南總不過兩個時辰，任少俠還要攔我不成？”

任修齊此時就是想攔也攔不住了，看著宋燕飛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只能道:“不敢……”

傅長歌跟過來便知道要看一出宋燕飛的戲，只是他沒想到，任修齊竟然也摻和進了這出戲裏。此時看著架著哀嚎的領隊往山下撤的那些兵士，又看了看還站在原地的任修齊，傅長歌卻道：“傅某看這邊也沒什麽事了，之前商量好查探的事時間不多了，卻還沒來得及做。那任少俠，我們便不耽擱了，先走一步。”

傅長歌說著便拉著顧辰生的袖子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回頭喚易小蓮：“易小哥，沒什麽看的了，走吧。”

嘴上說著腳上動著，但傅長歌的眼睛和腳沒往一個方向，他悄悄地偏頭，用餘光向著身後看去……

……

“傅大哥，咱們這是往哪裏走？”易小蓮走出去，才想起如此問道，“我看今天這些事都蹊蹺，這兇手說不定就是那偷玉佩的人。”

傅長歌道：“那玉佩固然是件大事，但你覺得現在這嫌疑最大的是誰？”

易小蓮想了一會，答道：“看宋燕飛剛才的舉動，倒不像是殺了翁盟主的人，不然他不會一點顧忌都沒有就下山去。倒是那任修齊，十分怪異，說不得就是……”易小蓮說到這，想起顧辰生還站在一邊，“還有，因為平哥兒的話，在旁人眼中，我們端岳門的嫌疑也不小。”

“但是端岳門從來也沒跟翁盟主交過惡，甚至都沒做過生意，和萬泉盟之前更是沒什麽牽連。當然，還有我，我雖然因為家中的原因，之前見過翁盟主，但說實話，若不是這次玉山集會，我連這翁盟主具體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我現在確實是在辯解不假，但傅大哥，我真的跟翁盟主這事沒什麽關系，昨日我與平哥兒和阿桐同住，要是我真的做了什麽，他們不可能一點都沒察覺。”

傅長歌聽易小蓮說了長長的一段，只是點了點頭，轉頭看向顧辰生，“阿蟠，林大俠和任少俠可與翁盟主有舊？阿蟠？”

顧辰生聽著易小蓮的話，傅長歌問他，一時還未反應過來，猶豫了一會兒才道：“林師叔處理許多派內生意的事，與翁盟主應是認識的。只是師叔慣不會與人交惡，任師兄又與師叔一直在同處，今日至多也就是討好宋老板……翁盟主的事，應該不是他們。”

“如今眾人大約都是如此覺得，從時間和之前的事來看，嫌疑應該在端岳門和碧華劍派之中。”傅長歌邊走邊道，“但你們都身處事中，明白知道不是自己所為，空寂大師總不會暗害翁盟主，從時間上看，魚舵主的嫌疑又最小……那這嫌疑還能有誰？”

“你是說……”顧辰生眉頭皺起。

易小蓮卻是按耐不住，只道：“那傅大哥，咱們趕緊回廳中去。”

傅長歌卻道：“不，別急，咱們先不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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