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快到五月月中旬了，可玉山還是一如既往，積雪不化，讓人走在山中都難免覺得寒涼。

這幾日玉山腳下可算是徹徹底底的熱鬧了一回，人們聚集在集會所說的擂臺周邊，圍觀著這個絕少見的武林盛事。

而今日上山的路上也是熙熙攘攘，有兜售東西的小販；也有早早起來趕上山，就為了一睹大俠們姿容的少男少女；當然，其中還少不了等著采集素材好編故事的說書人；甚至還有想要以武入詩的士林才子們。

不過這熱鬧也就是一小陣兒的。往上爬了不到半個時辰，人便越來越少了。又過了不到一刻鐘，除了偶爾能見到的飛身騰躍的武林人士，傅長歌便極少見到旁人的蹤跡了。

這也難怪，比武設在玉山之上，雖然沒有人阻攔眾人上去觀看，但玉山本身就是一個門檻兒，把大多數湊熱鬧的人都攔在門外——玉山之高是眾人皆知的，尋常人爬到半山腰便要呼吸不暢，嚴重的甚至連走都不能多走一步，坐在地上都會覺得十分難受，普通人自然便很難看到這最終的玉山之戰了。

而這在玉山上的比武擂臺對比武者的要求自然是極高的，對於圍觀者也是個不小的阻礙，武藝稍微差一些都很難在山上多呆一會兒，故而雖然圍觀的都是武林人士，但真正到了擂臺的也不過數十人而已，是遠遠不及鎮子裏那般聲勢鼎沸的盛況的。

不過說是擂臺設在玉山上，但玉山之巔其實不過方寸大小，常年積雪覆蓋，而此時在擂臺四周看去還是郁郁蔥蔥，可見距離山頂還有不遠的距離。

這在玉山之上的比武其實並非只有一日，今日算是玉山集會的一個終結，便要看顧辰生四人之中誰能拔得頭籌，而明日能在真正的玉山之巔和人比上一比的——

傅長歌擡頭看了看白皚皚的山峰，又轉頭去看擂臺一側中央所設的一只座椅——那是為空寂準備的。江湖中人皆瘋傳，說是此番空寂會出手，與那拔得頭籌之人在玉山之巔比武論道。

不過說來也奇怪，空寂雖然出現在了玉山集會上，但林泉寺卻一個旁人都沒有派過來。“恐怕空寂的出現是另有隱情”傅長歌心道。

玉山集會雖然吸引了諸多武林人士，但是真正得到請柬的門派其實並不多。雖說這參會的門派大多應當知道這集會意欲何為，但在尋常武林人士的眼中，如此這般武林盛會的組織者可以說是十分神秘。

不過看著武林集會組織得井井有條，肯定不是尋常勢力負擔得起的。

“這位便是傅少俠了吧？”傅長歌只聽到身後有人喚他，轉過身去，卻見一個靛藍衣袍蓄著長須的中年人向他走來，而顧辰生和任修齊皆跟在那中年人身後。

這位想必就是碧華劍派的林鶴達了，傅長歌雖然與碧華劍派同住在一個客棧，但他今日早晨起的極早，早早便出發了，既沒有去見顧辰生，也並未與碧華劍派中其餘人有過什麽交談。故而，此時傅長歌與林鶴達竟然是在擂臺邊上才初次相遇。

“在下碧華劍派，林鶴達。還要多謝傅少俠當日對阿蟠的救命之恩了。”

“晚輩傅長歌。”傅長歌沖著林鶴達一拱手，“當不起林前輩這般稱讚。”

二人並未多交談，便聽得擂臺之上傳來了一人的聲音。

只見一人走上擂臺中央，高聲說道：“諸位，謝過諸位今日赴會。經前幾日在山下的擂臺，總共有四位大俠能於玉山之上比武切磋。四位分別是碧華劍派顧辰生顧少俠與任修齊任少俠，丐幫魚和澤魚舵主還有端岳門易小蓮易少俠。”

傅長歌這時才知道，原來昨日山下擂臺決出的最後一人，竟然就是任修齊。

“今日比武之前，還有一事想要提醒諸位。比武切磋歸比武切磋，諸位請點到即止，切莫傷了和氣。”

“當然，比武之前還須得先抽簽決出順序。”說著那人取出了已知漆皮木盒，手中晃動了幾下，只見兩枚碧綠色的玉珠從木盒中滾落出來，這人拾起玉珠看了一眼，隨即宣布道，“顧少俠，任少俠。請罷。”

——這玉山比武的第一場竟然是碧華劍派兩位師兄弟的內鬥。

林鶴達此時也顧不上探聽傅長歌的消息了，他轉過身看向顧辰生和任修齊，只是伸手拍拍他們的肩膀點了點頭，並未多言，徑自走到擂臺一邊去了。

傅長歌卻看向顧辰生，他這一眼望去，顧辰生正回望過來，兩人眼神交錯，也沒說話，卻皆是微微一笑。

顧辰生與任修齊前後飛身騰起，躍上擂臺之上，兩人抱拳行禮，同時拔劍向對方撲了過去。

雖然二人同出師門，所學劍法內功也都相近，但看兩人比鬥還是能明顯看出二人有太多不同之處。

且不說顧辰生的年紀雖比任修齊要輕，但武學造詣卻遠勝他這位師兄，就說招式風格上，二人也是大不相同。

任修齊每出一招看似勇往直前，但其實都留有無數退路，平日裏這般倒也能讓他回轉自如，但對上顧辰生這般大開大合、氣勢淩厲的劍招，就讓他有些應接不暇了。

轉瞬之間，兩人便已經過了十幾招，比武之上，顧辰生並沒有窮追猛打，而任修齊一時倒也應付的過來，看上去二人竟然還暫時有些旗鼓相當之感。

可就在這時候，擂臺之上瞬息萬變，只見顧辰生一劍還未刺出，任修齊突然一招不力，便向一旁倒去。顧辰生並未乘勝追擊，但任修齊搖晃了兩下，依然是沒站穩直直跌落擂臺。

在擂臺下的林鶴達看到這一情況，連忙向任修齊跌落的地方奔去，傅長歌看著卻覺得十分蹊蹺。

任修齊這個舉動可以說是十分耐人尋味了，他這分明不是力有不殆，而是故意出錯，可以說他不是敗在顧辰生見下，而是自己認輸了。

周圍都是習武之人，自有人看出了任修齊的做法，當然也有人沒看出來。但至少站在擂臺上的顧辰生是心知肚明的，任修齊這個舉動無疑讓他有勝之不武的嫌疑。顧辰生在擂臺上楞了一會兒，隨後也不管任修齊，徑自從另一側下了擂臺。

“這一場是顧辰生顧少俠勝。”

有人走上擂臺宣布顧辰生得勝，但顧辰生卻著實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

傅長歌走上前去，“怎麽，他讓了你，你覺得不盡興？”

“倒也不是。”顧辰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這個任師兄……他一貫如此行事，只是……”

“那便不提了。”傅長歌取來水囊遞給顧辰生，“左右省了體力，待會兒還要與人比鬥，這不是留了更多的精力嘛……哎，我剛才聽林前輩喚你阿蟠，哪個‘盤’字？”

顧辰生沒想到傅長歌的話繞到這兒來了，一時沒有回答。

傅長歌卻是徑自說了下去，“顧辰生，辰生，你是辰時生人吧……莫不是蟠龍的蟠？這是你的乳名？”

顧辰生依舊沒有回答，卻是擡起頭，盯著傅長歌的雙目。

就在二人的話題已經遠離這擂臺比武的時候，擂臺上，另一場比鬥也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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