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歌和夏明河剛出了淩雲城的北城門，就發現李寒一行正等在城北的樹林裏。

之前路上傅長歌還好奇著李寒的那個“風流債”——那人乍一看不過是個胡人，但細究下來，發色瞳色都不是漠西國常見的，應該來自更西的國度。看那人和白長空的對話，除了語調奇怪一些，對於漢話的使用可以稱得上是極為熟稔，甚至以表字來稱呼李寒。而那人又被稱為“殿下”，想來應該是某一國的王室……

傅長歌看李寒少言寡語、嚴肅而沈默、深沈卻敏銳，和“風流”這個詞實在是不相配的，但他轉念想到李寒那及其出眾的容貌，心中也覺得挺合理——以那神仙般的俊朗風姿，就是李寒自己不風流，也總會有冤家找上門的。

總之，對於此時突然冒出一位“舊情人”來，傅長歌有些驚疑，心下也十分好奇，不由得便思量探尋起那人身份。

可眼下到了城北樹林，傅長歌看著那熟悉的林子，猛地便想起昨夜與顧辰生飲酒的一幕幕來。觸景生情，傅長歌自己那些心思還未理順，自然也就無暇關心李寒身上的隱秘了。

傅長歌目光敏銳，遠遠便看見了自己昨日坐的樹枝，樹下面那被顧辰生拋下的酒壺還留在原地。剛一註意到那酒壺，傅長歌便一躍而起跑到樹下，拾起被摔缺了口的壺，細細看著。

看了半晌，傅長歌一聲長嘆，轉身往李寒等人的方向走去。走出一步，傅長歌才想起捧在手中的空酒壺，覆將其又舉到眼前。傅長歌拿著酒壺深深看了一眼，卻並未將其帶走，只是依原樣放回地上，便轉身離去。

“暫時分開……或許是件好事。”傅長歌邊走邊想，“說不得當面講不清楚的事情，冷一冷，便有想清楚的時候。”

傅長歌心裏想著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可其實自己都沒能說服自己，終也只是搖搖頭，強行將一番思緒按下去。深吸了一口氣，傅長歌這才看向李寒一行人。

除了一隊護衛之不少馬匹之外，領頭還站著三人。

李寒今日頭戴玉冠，頸佩碧玉環，倒是衣服換了一身黑色勁裝，雖然衣著上幹凈利落，一點也不顯眼，可光他那一張臉，就足夠引人註目了。

傅長歌看著李寒和身後站著的長青，心道，那長青哪裏用帶什麽面具，就是滿臉都刺得烏七八黑，那也比不上李寒的容貌顯眼啊。

雖然生了些調侃之心，但是傅長歌還是發現了李寒裝束上一點奇怪的地方——他的雙腕連著小臂，竟然帶著厚厚的毛皮護腕。那皮子毛色灰亮，一看就是上好的狼皮，禦寒保暖是一等一的。只是眼下已然入夏，淩雲城晝夜溫差不小，若是到了正午，穿著單衣都要嫌熱，那裏用得著禦寒。

傅長歌腦中的一根神經突然有了反應，他恍惚記得自己曾看過另一個人也是做這般裝扮，可眼下卻是一時想不起來那人是誰。

跟在李寒身邊的不光是長青，還有林長虹。林長虹也是一身利落至極的男裝，似乎從見面開始，傅長歌就沒見過林長虹穿過一次女裝，露出過一分女子的嬌柔。

林長虹看到進入樹林的只有傅長歌和夏明河二人，她率先抱拳向李寒說道：“城主，看來長空是被攔在城中了。”

不用林長虹說，李寒見只二人前來，心中早已了然。林長虹這話一出口，還沒待李寒做出什麽示意，他身後的長青先單膝跪下了，“……城主，是屬下辦事不利。”

林長虹看著長青這般反應，嘴角抽動了一下，但很快便掩飾過去了。

李寒之前揣著雙手站著，此時也沒開口，只是把手放到了依然跪著的韓長青肩頭，輕輕拍了幾下。

那拍擊自然是有約定好的規律，長青接到信息，先是雙目圓瞪了一下，這還是有面具覆住了半張臉，可想而知，長青此刻的表情，至少有一瞬間是失控的。

傅長歌看著李寒和長青在那打了半天啞謎，也算是能體會一點顧辰生當日語言不通的心情了。

不過傅長歌對於李寒的疑惑便更深了，自己當日是親耳聽過李寒開口出聲的，這人顯然並沒有什麽所謂的喉疾。可傅長歌這次在淩雲城停留的時間本就不多，很多事情又都是透過白長空傳話，至今也只匆匆見過李寒一面而已。

傅長歌拿到赤華草時，對於李寒裝啞這事也並未多想，只是以為或許是故作高深莫測，說深點也就是防止淩雲城內機密洩露罷了。

可今日再一看，李寒這人生活之中竟然也是一句話都不說的，若說防止洩密，他那幾個手下和他匯報情況也都是如常人般開口的，而且還說得是漢話。只有這位李城主，身體健全，卻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個啞巴……傅長歌心中也是奇怪，這李寒也不像是修閉口禪的和尚啊。

那廂長青並沒有停頓太久，他很快便反應過來，向李寒一抱拳，然後飛身騰起，踏著樹梢，身姿輕巧得跟只燕子一樣，向著淩雲城內飛躍而去。

“喲。”

之前傅長歌從未看見過長青出手，此時乍一看見這般幹凈利落的輕功身法，雖然自負比自己還是差上很遠的，但也依舊免不了一聲驚嘆。

反倒是同樣站在一邊看了熱鬧的夏明河，先是向著長青飛身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便沖著李寒笑，笑得十分揶揄。

李寒並未理會夏明河的目光，他輕輕一擡手，周身護衛立時上馬，林長虹也從一旁牽了兩匹馬到二人身邊。李寒回身沖傅長歌和夏明河一抱拳，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

傅長歌註意力都放在周圍的情況上，又知道了李寒怎麽也算是半個啞巴，莫名地沒了詢問的心思，此時李寒示意出發，便也翻身上馬。

倒是夏明河，那牽來的馬是一匹黑色的神駿，像是和他十分熟悉，見到夏明河便哼哼地打了個響鼻。夏明河以額頭蹭了蹭馬的額頭，磨蹭了一會兒，才跨到馬上，邊上馬還邊道：“李寒，你看良夜它與我這般親近，你不如便舍了它送與我吧。良夜，你說是不是？”

良夜顯然就是那匹黑馬的名字，這良夜也不知道是通不通人性，聽了夏明河這番話竟然揚起了前蹄，長嘶了一聲。夏明河倒是分毫不懼被摔下馬去，反而哈哈大笑。

傅長歌看著夏明河這樣的舉動，十分之無語，若是天下武林知道這第一人是這般模樣，也不知要作何感想。

跟著隊伍在道上奔了幾息的時間，傅長歌才猛然反應過來，他連忙催馬上前，可還未到李寒身邊，卻感到眼前一陣勁風。傅長歌手中直刀連忙去格擋，這一擋力量之大，險些把他手中的刀震飛。

“林姑娘！”

出手的正是林長虹，她只冷著臉道：“抱歉，並未看到過來的人是傅公子。”

並未看到……是，天下第七也沒有腦後生雙目，可要是真是來襲擊之人，能就這般策馬過來？傅長歌自然察覺了林長虹明顯不善的態度，自己在她那裏原本就不是什麽討喜的角色，只是不知道這日又發生了些什麽，自己竟是更招人厭了。

傅長歌原本也不是易怒之人，也權當沒看見林長虹之前的舉動，“在下有一事未明，還要詢問林姑娘。不知此行可是去往鐵礦之處？”

看這一行人顯然是目標明確，可傅長歌分明還未和李寒說過入礦的具體位置。

“自然是往鐵礦之處去。城主早有判斷，城北三十裏，毒水河之處，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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