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辰生在客棧的房間內待了一整天，從早晨起來，一時間不知身居何處；到傅長歌帶著莫同光和白長空過來，懷著何其忐忑的心情聽完了莫同光的一番診斷；再到傅長歌和白長空一同離開。

清晨的時候，顧辰生懷著迷茫的心情在屋子醒來，而到了午後，一直至夕陽西墜，顧辰生的迷茫一直都沒有變過。

在豐北城醒來的那一次，對於顧辰生來說並沒有帶來如此大的震撼，可是到如今，顧辰生卻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思堅如磐石了。

“嘎啦。”

突然房門一聲響動，顧辰生猛的站起身來，第一個反應仍然是提劍，但當劍握在手裏，他才突然想起自己如今是不適合、更沒法動武的。

傅長歌走了進來，便看見顧辰生提劍戒備地楞在原地。

“你一直沒出去嗎？”傅長歌想了一會兒問了這麽一個問題，“不是說你去看看碧華劍派的人有沒有來嗎？”

“……是沒出去。不過去問過樓下店家了，也讓他送了一封信到驛站，如果他們現在在淩雲城或者是來過的話都會知道的……等了這麽久還沒消息，那就是他們沒來過。”

“怎麽，你們碧華劍派是靠驛站聯絡的？”傅長歌站在顧辰生面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便順著這個話題聊了下去。

“是，和淩雲城的合作是父親一手簽訂的，之前碧華劍派的人很少涉足赤江以北，北邊也沒有什麽派內的生意。”顧辰生雖然此時冷著臉，但是實則是異常的柔順，傅長歌問什麽，他便答什麽，幾乎是機械性的舉動。

“那……你是不是還沒用過飯。不如，咱們一起下樓去城中逛逛吧，淩雲城開了孟夏集，最近都很是熱鬧。”傅長歌猶豫了半天，卻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話來。

“什麽……哦，咱們不是這幾天一直在逛嗎？不對，不是這幾天，”顧辰生說著說著突然感覺到記憶的混亂了，“也不是在淩雲城對吧，是在豐北城。”

傅長歌很想要安慰顧辰生，可他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去安慰。而顧辰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需要被安慰的。

“怎麽說呢，孟夏集是要比豐北的集市都熱鬧的，淩雲城的吃食都很好吃，眼下有花燈，也都很精致好看。”

傅長歌這句話一出口，突然覺得有些什麽地方不太對勁兒，但他具體也說不出來，只覺得這樣和顧辰生說話莫名的矯情。

“所以說你到底走不走啊，一點都不餓嗎？記得我早上可是只買了一碗粥，兩張胡餅。”傅長歌笑著對顧辰生說道，一邊說著一邊伸手便去拉顧辰生的袖子。

“走啦，走啦，待會兒更熱鬧了，人也更多了。別說你了，以我的輕功身法，被擠的大街上也不好脫身，除非你踩到人家的腦袋頂上過去……這總是不好的嘛。”

顧辰生只是用甚是奇怪的眼神看了傅長歌一眼，他並未多說什麽，提著劍便向門外走去。

倒是傅長歌站在屋內又檢查了一下自己懷中的諸多物品，確認吸收好之後這才走出了門落鎖——畢竟傅長歌的懷中現在放著一株價值萬金的寶貝，這東西自然不可能放在客棧內，但隨身攜帶，便要仔仔細細地收好。畢竟若是逛著逛著再要叫人偷了去，那就不光是失了顏面的事了。

……

繁華的城市的夜色總不會有太大的差別。淩雲城和豐北城又同屬西北，建築的風格上也有些大同小異。非說有什麽不同的話，那便是豐北城更恢弘更大氣，而淩雲城則更精致更奢靡也更富有西域風采。

不過便真如傅長歌所說，都是滿街的燈籠，淩雲城的花燈偏偏要比豐北城的多，五顏六色的惹得人眼花繚亂。

這淩雲城街上的人卻是比掛著的花燈還要多許多的，而且即使是人也大有不同，漢人、狄人、西域的胡人……各式各樣的裝扮，各式各樣的發色瞳色，讓整個街道透出一種別樣的擁擠和繁華。

不得不承認，任哪一個武林高手修煉了多麽絕頂的輕功，在這裏都是排不上用場的，除非像傅長歌說的以犯眾怒為代價踩著人的肩頭腦袋頂過去——就是真的這樣做了，估計也走不出兩步——淩雲城藏龍臥虎，兩步之內便要被人打下來了。

傅長歌和顧辰生二人為了防止被沖散，便手挽著手，在這擁擠的人流中穿行。

傅長歌的手上的硬繭並不如顧辰生的厚，但那雙手仍然是沈穩而堅實有力的。不知道為什麽，顧辰生握著這雙手，覺得心中十分慌亂，可又是無比的安穩。

“不如我們去看看那邊的花燈。”傅長歌此時的心情也挺慌亂的，顧辰生有力的手掌像一只鐵鉗鉗住了他的手，可傅長歌卻一點兒要逃開的意思都沒有。傅長歌只是莫名的一定要和顧辰生一同往賣花燈的攤子走，好像有什麽力量在冥冥之中驅使著他似的。

而顧辰生也任由傅長歌帶領著，他對自己要往哪裏走好像並沒有太多的在意。

“你對淩雲城很熟悉？不過也是，你之前好像對豐北城也很熟悉。”顧辰生走到一半，實在想和傅長歌說些什麽，便也就如此沒話找話的說著。

隔著喧鬧的人群，顧辰生的話依然清晰的傳入了傅長歌的耳中。

“是來過幾次，”傅長歌卻是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詞，“原來總在西北這地方到處跑，不過都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了，許多事情我也記不太清楚。”

“但花燈很好看，這點我是記著的，你且看……”二人說著說著便走到了一個花燈的攤子前面。那攤子前面圍了不少人，花燈都高高掛在架子上面，每一個都結構精巧，顏色渲染的也很美妙。

“是很好看。”顧辰生站在花燈攤子前面點了點頭說道。“與楚國的樣式上大有分別。”

“你等一等。”傅長歌卻突然松開了顧辰生的手，他匆匆說著，然後又擠開人群，匆匆的向攤子前面走了過去。

沒過多會兒，傅長歌手裏提著偌大的一個燈籠又走了回來，走到顧辰生身前把燈籠塞到他的手裏。

顧辰生一低頭，卻發現自己手中的竟然是個蟠龍燈。

——以往每年的燈會，碧華劍派只要有人下山去到鎮子裏面，總會給顧辰生帶回來蟠龍燈，而如今傅長歌拿回來的這個雖然樣式和顧辰生以往見到的不同，但這蟠龍的特征太明顯了，仍然是讓他一下子辨認了出來。

傅長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買這麽一個燈籠回來，明明對於傅長歌來說更喜歡的是那些牡丹的、蓮花的，甚至精巧的走馬燈都比著蟠龍的要漂亮。

可也不知怎麽了，傅長歌看著蟠龍燈只覺得似曾相識，越看越熟悉。這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讓傅長歌最終將它買了下來。

“你怎麽知道……”傅長歌突然聽到顧辰生問了他些什麽，然而也不知道是顧辰生沒有問完還是周圍的人群實在太過吵鬧，傅長歌並沒有聽清，便也只是猜測著回答。

“你說為什麽買它呀，看著它好看，覺得你提著或許合適，便買下來了，倒也沒什麽特別的理由，怎麽了？”

“沒什麽，我沒問什麽，這燈很好看，謝謝了。”顧辰生搖了搖頭，他終究認為這只是一個巧合，畢竟自己從未向傅長歌提起過自己的乳名或者別的什麽。

兩人就這樣在淩雲城的集市中逛呀逛，及至二更天了，傅長歌卻一點回去的意思都沒有。

顧辰生不由得有些納悶，他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事情到沒有。不過嘛，說實話，我現在倒挺想喝酒的，你看前面的那家酒館，那兒的青梅酒極好。只可惜啊，今日的早就賣光了。”

看著傅長歌嬉皮笑臉開玩笑的樣子，顧辰生突然覺得有些心煩，“那便回去吧。”

“哎，不急、不急。雖然沒有什麽事情要辦，但是要帶你去見一個人，我想你應該還是想見到他的。”

“只不過現在時間還早，咱們還得等上一等，估計嘛……要等到午夜時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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