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在政，情形確實比前些年好上不少。”

他在街頭聽見有人這樣討論著，能說出這種話的人都還活著，單單這麽去比較的話，只要是自己能夠生存的時代，自然是好的。

“只是可惜了最後一任祭祀，據說是個美人呢。”

“……生死不明？是這麽說的吧。”

“我看是被國王秘密處死了才對，舊貴族試圖以祭祀為旗幟覆辟的那段時間，不是還滿天下地找過她嘛。消失了的人，自然是只有死人嘍。”

“嘖嘖。”

其中一個人捅了捅友人的胳膊，並示意從他們身邊走過的那個高瘦的旅人。他的身形被巨大寬松的灰袍包裹其中，那是大約兩三年前流行過的裝束，和神職人員的衣袍很相像。

“小哥！”他們小跑步過來，其中一人四下張望過後，興致高昂地小聲詢問道：“小哥莫不是來朝聖的信徒？”

祭祀院在戰爭最末差點慘遭焚燒，而本該是對神道最為深惡痛絕的新王命令將其保留，現在已成為可供一般平民參觀游覽的著名建築。不是作為靈魂的歸所，而是歷史的遺跡而被人記住。雖然偶爾也有信奉神道的人千裏迢迢前往瞻仰，不過畏於新王威嚴，也不敢身著道袍、頂禮參拜，通常只是駐足唏噓一陣便離開了。

弗洛加是新舊王朝的都城，宗教與歷史的名勝，連帶著這裏的居民都帶著高人一等的傲氣。對於城外前來的旅人，更多地是抱以看熱鬧、甚至是看笑話的期待。

“我不信神。”

灰袍旅人嫌棄地皺了皺眉。他擡起頭望著那雕飾華麗的九重高閣，臉上流露出感傷又失落的表情，再聯系上他衣袍下□□皮膚上各種猙獰的舊傷，這必定是個有故事有背景的大人物！

“我看小哥不像是普通人，從前莫非是祭祀院的守衛騎士？”

灰袍旅人沒有說話，只是深沈地垂下了頭。只這一個好似默認的小動作，就已經令周圍的二人激動不已了——這是大約十年份的談資，再加上自己的想象推測，大概講上二十年也不會膩！

灰色的孤獨的身影被弗洛加的夕陽拉長歪曲，他走在自己心心念念這麽多年的道路上，心中卻滿是空茫茫的失落。如同一個長達數年的美夢走到了盡頭，再生不出更多的期望也並不感覺到有多少遺憾。

可能的絕望與悲傷在一路上積累了足夠的分量，以致於當年被沖動驅使著一路輾轉前來的少年，幾乎是以一種釋然的心態接受了對她死亡的猜測。如果這就是結局，他無話可說、無力改變，正如他一直以來所守著的人生一樣。

好事者已經遠去，少年顛了顛手心裏的錢袋，朝早已開始計劃的下一站走去。

沒有必要在這個除了執念空無一物的城市多待，他不信神，因為神並沒有拯救它最為虔誠的信徒，對能唱出那樣溫柔的禮樂的那個人的苦難視而不見，卻反而留下了像他這種人的性命。

簡直就像是個無可救藥的笑話。

神和他也沒什麽兩樣。

作者有話要說： 無可救藥的男主角和他的故事，就此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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