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五日，宜嫁娶、宜出行、宜移宅，諸事不忌，是為吉日。

從一大早開始，整個入雲寨披紅掛綠，沸聲盈天，喧囂不止。

天才微亮，秦千語便被林媽媽給喚起床來，隨後與雙城兩人，便為她梳妝打扮起來。

這是鄭大壯挑選的成親吉日，他心急娶她進門，所以急吼吼的挑了這最近的一個日子，秦千語既是答應了，倒也沒有再借故拖沓的意思，便也順勢應承。

零零碎碎的早就準備起來，到了正日子，倒也似模似樣，一身大紅的妝扮，臉施薄粉，眉上加黛，朱唇輕染，頭上幾根明晃晃的金簪，只是這麽簡單的妝扮，已是光彩逼人而來。

林媽媽仔細的打量著她的眉眼，看著看著不由紅了眼眶。

“小姐這模樣，像極了夫人當年出嫁的樣子，幼時看著有幾分肖似老爺，只如今越大，倒越像夫人多些。”林媽媽目中蓄淚，已是感概萬千。

“媽媽，母親已去逝多年，我是不記得她生前模樣，而父親……以後咱們不提他也罷，今日我成親，有媽媽陪在身旁，已足亦。”秦千語朱唇輕啟，對於林媽媽，她是頗為依賴的。

“好好，咱們不提。”林媽媽悄悄抹了下眼睛，開口感嘆：“這日子啊，過得也真是快，奴婢還總當小姐是個孩子，不想如今也要出嫁了。”說到出嫁，心中又是一陣難過，若是能嫁個好人家多好，就算家境平常些，只要身家清白亦可，可偏偏嫁了這麽一個……

只是如今事已成定局，她倒也不好再說什麽了，也省得亂了小姐的心，就算千般萬般的替小姐不值，又能如何，他們也惟有這一條路可走。

倒是強打了精神，笑道：“小姐跟當年的夫人一般的漂亮，要認真說起來，夫人當年的眉眼還更要精致些，不過小姐生得這般，也是難得的美人兒了，就說這寧安縣，也再找不出比小姐更漂亮的姑娘了。”說著，神情間倒有些與有榮嫣來，若非周氏不賢，小姐的美名，只怕早已傳誦得滿縣皆知了。

身為女子，誰又不喜歡自己生得漂亮，秦千語對著銅鏡打量一番，也是一番感嘆，她也確實是生得好，若非如此，也不能被鄭大壯一眼就看上，以至於落到如今的局面，心中不由一陣暗嘆，她生好，本是福，卻也是招禍。

見她只笑了笑，並未接話，林媽媽便就轉了話題：“小姐即將為人婦，以後也會為人母，奴婢也只盼著小姐，這一輩子能少些坎坷，過得順順遂遂的才好，有句話怎麽說，否極泰來，小姐以往受這麽多的苦，想來也是苦到盡頭了，這成親之後，也借一些鄭大爺的福氣，讓小姐以後平平安安，只享福，而不再受苦。”

這一番話接一番話的，聽得秦千語真是感動莫名，這只是她的奶娘，卻不是她的親生母親，想必親生母親，對她的期盼也不過如此吧！

“媽媽，媽媽跟著我這麽多年來，也是吃了不少苦頭，還有劉叔，我只盼著咱們以後的福氣長長久久，再不用受苦。”古人迷信，成親時說的話，也能算是一個弘願。

光說不練假把式，秦千語自然不會把一些美好的想象，只寄於祈求，就算為了她自己，為了林媽媽，為了劉叔等人，她也會努力的把日子過起來，規避一切的兇險，如林媽媽所說——否極泰來。

她們兩人關在屋內靜靜的說了陣話，而屋外，卻是喧鬧不止，她們在屋內，就能感受到那般熱鬧的氣氛，更別說，還有個雙城，不時的從屋外傳遞些消息進來。

“剛剛五爺說，大爺成親，也不能失了銳氣，說拿碗喝酒，也太顯不出豪氣來，照著他的意思，得直接搬了灑缸來喝呢。”雙城有模有樣的學著外面的話，臉上倒是露出了少見的笑容。

五爺左智明與六爺崔廣義均是十九歲，只不地他長了月份，便稱了五爺，均是年輕義氣之人，難勉就會鬧騰。

林媽媽聽著這話，卻是皺了眉，問道：“鄭大爺真拿酒缸來喝了？”心想，這要還沒開場地就喝醉了，一會兒可怎麽拜堂，成親的好日子，若是不能親自拜堂，這可就太說不過去了，小姐嫁他本就覺得虧，他若這般不尊重小姐，這以後……

“那倒沒有，奴婢瞧著，大爺的樣子，可不像被激一激，就沒了分寸的，媽媽不用擔心。”雙城也是很有眼色的，一見林媽媽皺眉，就明白她的想法。

林媽媽聽聞點了點頭，吩咐道：“你一會兒看到老劉，給他說說，讓他留意著些，好歹得把堂拜了，後面要怎麽鬧，就隨他們去。”她倒也不是太過在意這些規矩，只是小姐本就吃了虧，若這些禮節還不能順利完成，以後定會被人說嘴，怎麽著大面兒上要顧過去。

秦千語對此插不上嘴，很多禮節她也並不懂，都是林媽媽一點一點跟她說的，她仗著幾分聰明勁，應付起來，倒也不難。

“嗳，奴婢這就去，剛剛瞧著劉叔正領著人忙活著呢，這就去跟他說一聲，媽媽也放心，大爺這人精明著呢，那會在這個時候犯傻。”雙城揚頭說了句，便甩著手往外跑了。

“咦，這小丫頭，聽他大爺長大爺短的，倒把人給圍護上了，給她什麽好處了，莫不是吃裏扒外起來。”林媽媽瞪著跑遠的背影，暗自嘀咕道。

“媽媽別想那麽多，我瞧這丫頭，也就是年歲小，還有些貪玩。”秦千語插嘴道。

“小什麽小，一般人家像她這麽大，也都在忙著說婆家了，我看她倒是在這山上待野了，以往在府裏，可不是這個樣子的。”林媽媽撇撇嘴道，心裏卻是暗道，這丫頭，可得敲打敲打了，沒得忘了自己是誰的丫頭了，沒見過世面的丫頭，別被人給點好處就給收買了去。

秦千語笑了笑，倒沒再說什麽，林媽媽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再則下面的小丫頭，也都是歸她管教的，最多不過也就是訓斥幾句，他們如今是在這山上，都用不著講什麽規矩，若是還在府裏，雙城這樣的，估計還真不成，若就此放野了，以後也難收心，管教一番倒也算是為她好，若真惹惱了林媽媽，她也不好幫著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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