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麽流言？不，流言什麽的，我怎麽可能去在意呢！你想多了。”劉妍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理直氣壯”一些，奈何一開口就露怯了。

“不是因為流言，那是為什麽？殿下別拿父親說事兒，父親一心為蜀，早已將家族傳承看淡。”黃敘依舊步步緊逼。

“你，你到底想聽我說什麽？罷了，既然你那麽心不甘情不願的，我，我另尋他人便是。”劉妍被逼得狠了，又退縮了。

然而，對面的這個人怎麽可能由著她退縮。“殿下心中還有其他人選？說來聽聽？”冷冰冰的語調配上瞬間面癱的表情：“若殿下做了決定，那，屬下留在公主府，便不合適了，請允許……”

“你想都別想！你說過不會離開，不反悔的！”劉妍“惡狠狠”地盯著他：“半柱香都沒到，你就食言了？”

“請殿下三思！”黃敘面無表情。

“我三思什麽？我怎麽三思？你，你真是，你都已經聽見我對老師那樣說了，你還要逼我，從小到大，都只有你威脅我的份兒，我就不明白了，老爺子光明磊落了一輩子，老太太更是心腸比蘆花還軟，你怎麽就，就……”

惱羞成怒的劉妍像是吃了炸藥一樣一發不可收拾：“這輩子，從離開新野的那一天起，我就對自己說，這世上，再沒有人能脅迫我做任何事，誰都不能！可是你，我竟然連著兩回被同一個人威脅，我，我，我怎麽這麽沒出息……”

說著話，莫名一陣委屈，重生這一世，她自詡天不怕地不怕，卻兩次被這個人掐住命門。明知道除了他，自己從沒想過別的人選，他還要刨根問底問為什麽，哪有這麽多為什麽？自己只是想讓他多一重身份，讓黃家多一重保護傘，讓他少受別人的詬病。他倒好，誓言還沒隔夜呢，就反悔了。

越想越委屈，不自覺的，眼眶都紅了，趁著眼淚沒掉下來，劉妍猛地背過身去：“罷了，罷了，就當是我喝醉了，一番醉話，咱們誰也別放在心上，等你到家了，命人把阿萊送回來，我收回方才的話，你要走，門開著，隨時都可以走，現在就可以走。”

背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黃敘長嘆了一聲，拿手拍了拍腦門，心說這都能誤會？她什麽時候這麽不自信了？

沒聽到自己想聽的話，黃敘有些無奈。兩人為了認爹的事兒，幾番爭執，她是還在雲裏霧裏，只怕門外的侍女和侍衛們，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繞到正面，絲毫不意外看到正在掉眼淚的劉妍。黃敘輕輕扒開捂著臉的手，抓在手裏：“我想聽的理由，你已經告訴我了，我只是想聽你再說一遍而已。你說上回除了我，你沒約見過其他人，怎麽這回就能去找別人了，你去找別人，那我可不就得回家了，留在這裏討嫌嗎？”

“你不願意，我又不能威脅你，只有你能威脅我……”劉妍委委屈屈地瞅著他：“我放棄了。”

“你放棄與我爭辯了？”黃敘放開眼前人的手，改用指腹替她抹淚：“是我的錯，明知你的心意，還想聽你說出來，結果弄巧成拙了。”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只兩句話，一，你願不願意，二，你到底走不走？”劉妍不耐煩地打斷他，順便避開他的撫觸。

“我一直也沒說不答應啊？”黃敘覺得這對話有些搞笑，他還真又笑了出來。

“不許笑！再笑，再笑我就去找其他人！”劉妍惡狠狠地說。

“榮幸之至，心生歡喜。”黃敘重新拉住她的一只手：“從今往後，我便能這般靠近你了。”

“這有什麽值得歡喜？我身邊是刀山火海，是荊棘叢生，一不留神，你可能連骨灰都不能剩下。”劉妍故意恐嚇他。

“無妨，多出來的這些年，我沒白活。”黃敘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能成為你認定的人，此生足矣。”

“可惜，我還有許多事沒做完，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做完，如果上天垂憐，我還有餘生，我們去涪陵終老可好？”劉妍一臉認真。

黃敘卻是不以為然：“只怕臨了，你又改主意了，日子還長，別那麽早就做決定。”

第二日，黃月英與寇容聯袂而來。瞧見劉妍與黃敘正站在研究地圖，黃月英一看兩人站的位置關系，立刻就明白了，心裏吐槽自己老公真是個棒槌，殿下分明早已名花有主，哪裏還需要她與容兒湊什麽熱鬧。

劉妍也沒藏著掖著，大大方方告訴大嫂和妹妹，劉萊有爹了，爹就是黃敘，省得外面那些好事者編新段子，自己把他們的揣測坐實了。

黃月英與寇容替劉妍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介意這是坊間閑言碎語催生的結果。她們想的是劉妍終於想明白了，願意嘗試經營自己的人生了，不管對象是誰，她們都高興。現在發現對象是黃敘，更覺得這簡直是天作之合。

劉妍與黃敘識於微時，雖說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兩人並無交集。實際上劉妍人生中幾次重大轉折，都有黃敘一手促成。

更何況黃敘多次救劉妍於危難，兩人對對方都有活命之恩。而且一個名義上是寡婦，一個名義上是鰥夫，年紀也相當，兩人在一起，簡直不要太合適。

於是，黃月英和寇容把原先想好的勸諫選夫的名單拋到了九霄雲外，轉而勸說劉妍盡快與黃敘辦婚禮。

劉妍目瞪口呆：“此刻正是我軍備戰北伐的關鍵時刻，你們想什麽呢！”

“殿下，備戰和您大婚並不沖突啊！”黃月英勸道：“您此時大婚，更能漲士氣，安民心。也能混淆視聽，為我軍爭取更多的時間啊。”

“是啊是啊，大嫂說的有道理啊！”寇容不懂大道理，但會附和。

“月姐姐，你這是哪裏來的歪理？我剛認了阿萊做繼子，怎能成婚？這讓阿萊如何自處？”劉妍啼笑皆非。

“哎呀，我的殿下啊！您這會兒大婚，才是對小殿下最好的認可和保護啊！您怎麽就不明白了呢？”黃月英有點急了。

“這話怎麽說的，我怎麽聽不懂了。”劉妍莫名奇妙。

“小殿下身份特殊，普天之下，只有他能繼承你的位置，他的真實身份，總有一天會大白於天下。

您終身不嫁，世人會讚嘆您的用心良苦，可對您卻沒半點好處。但您嫁了，您得了幸福，他還是世子，還是您的繼承者。這樣，外頭的人從您嫁人的一刻起，就已經明白您的良苦用心。豈不兩全其美？”黃月英此時恨不能把劉妍的腦子劈開，把自己的腦子放進去。

“我還是沒聽懂。”劉妍茫然。邊上寇容卻有點明白了，插嘴道：“哎呀姐姐呀，你嫁了人，成了別人家，哦不，黃家的媳婦兒，就跟姓劉的沒什麽關系了，自然就不能威脅到小殿下了，小殿下姓劉呀！”

“……”劉妍懵逼。

“對，即便將來你們有了孩子，也是姓黃，昔年竇太主權傾天下，宗室們在永巷尋摸了許久，才找到武帝。您想，若是公主的孩子能姓劉，陳皇後就是皇姐，哪裏會那麽淒慘？”寇容這回反應迅速。

“……所以，我早就應該大婚？”劉妍覺得不可思議。

“殿下，既然您立誓，要這天下姓劉，既然有了阿萊這個名正言順的世子，那麽，您的確應該盡早完婚，為小殿下正名。”黃月英長出一口氣，十分佩服自己機智。

“還有這麽一說？我不完婚，對阿萊不利？”劉妍望向黃敘。

黃敘這會兒除了點頭還是點頭，到嘴的媳婦兒，不能就這麽飛了。

“阿姐，你啊，就該盡快完婚，盡早生個姓黃的孩子，這樣對誰都好。”寇容一臉認真。

“……”劉妍無語，這就從催婚跳到催生了？

黃月英和寇容兩個輪番助攻，黃敘在邊上只負責點頭。劉妍被三個人配合著挖坑埋了，半點兒反抗都沒有，全程蒙了個圈。

直到兩人志得意滿離去，準備回家告訴老公天大的喜訊。劉妍看向黃敘：“我怎麽覺得她們是在誆我。”

“翁主與侯夫人是為了殿下著想。”黃敘一臉誠懇。

“嗯，為了我好，讓你得了便宜。”劉妍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沒看出來？”

黃敘勾唇一笑：“殿下人品貴重，何來便宜？”

“哎呀！你又笑了！以前總不見你有表情，以為你臉有問題。現在怎麽覺得你笑多了就跟個二傻子似的！”劉妍被黃敘笑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黑他。

“從前是從前，從前沒什麽值得高興的事。如今，就連殿下最親近的人，都覺得我是最合適的人選，我怎麽能不高興？”黃敘心說以前對你，始終都有敬畏之心，不敢有靠近的心思。

可如今明白你意屬於我，我又得到了你親人的認可，對你的感覺就好像突然瘋長的野草，一不小心就蔓延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思及此，黃敘望向劉妍的眼神根本就是含情脈脈，一點兒都不掩飾。劉妍被他看得面紅：“你別得意，我還要問過老師的，需得老師同意了才行。”

一聽到老師兩個字，黃敘眉頭一皺，那天劉妍對徐庶說她配不起老師，難道她還有過那種心思？

很快他就釋然了，劉妍的表情騙不了人，她在自己面前表現出的羞赧，嬌憨的模樣做不得假。再說，師徒兩真要有什麽，哪裏還輪得到他？徐庶的年紀，都夠當劉妍的爹了。

“殿下是希望軍師同意呢，還是不同意？”黃敘故意挖坑。

“自然是……”同意兩個字咽回去：“你又套我話。我告訴你，老師是我唯一的長輩，我只聽他的，你小心他不同意。”

然而，徐庶怎麽可能不同意。劉妍剛一開口，他忙不疊就點頭了。實在是因為寇封太高興，得了老婆的準信兒，直到妹妹這回事真心要把自己嫁了，馬不停蹄就把這消息告訴了老師。

徐庶一開始還以為這是寇封一廂情願的拉郎配，沒曾想劉妍會親自開口提這個事。雖然她提得很含蓄，只說希望替阿萊找黃敘做幹爹，可這就等於驗證了寇封的說法。

徐庶心裏最大的石頭總算落了地：“如此甚好，你與黃家結親，黃家便名正言順成了貴戚，這比封侯拜將更榮光，如你所願，沒有什麽比姻親更可靠的。”

“老師您也這麽想？我以為月姐姐和容兒是挖坑埋我呢！”劉妍被老師直白的勸說搞得有點不好意思。

“封兒與我提的時候，我還有些不信。不過現在，我信了，你與黃敘，的確天作之合。”徐庶由衷地說。

哎，這樣才對嘛，你找一個同齡人，真心喜歡你，時時處處護著你捧著你，關鍵是，他能長長久久地陪伴你，這才是最合適你的。

終於看到徒兒遇上相互喜歡的對象。徐庶老懷安慰。雖然這段緣分來得有些晚，但這兩個人從相知到決定相伴的過程卻一點也不短。

這樣才好，這樣成就的感情才更經得起磋磨。畢竟是自己當做女兒一樣教導長大的孩子，自然希望她能找到這世上最穩固可靠的感情，而黃敘，恰巧就是最合適的那一款。

“老師，您覺得他合適，那他就一定合適了。既然你們都覺得合適，那就這麽辦吧，下一次例會，就公布出去，但是，辛眼下這個時候，合適嗎？”劉妍一點兒都沒有不好意思，反而眉頭深鎖，無比嚴肅：“北伐是蜀國的生死大事，不能有半點疏漏，在北伐大事面前，任何事都要慎重。”

“沒什麽不合適的，妍兒，蜀國是你的基業，你是蜀候，你有權選擇任何時候解決你的終生大事，整個蜀國，為你的決定感到高興。”徐庶微笑著說：“你放心，大婚的籌備和該有的流程，由為師與你哥哥一並為你安排。長公主招駙馬，理應普天同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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