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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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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福香小臉紅得像天邊的晚霞,頭埋得極低,腦袋都快抵到岑衛東的背上了。寒風掠過也沒吹散她臉上的紅暈。

自行車停在院子裏,岑衛東把車停好,就看到她低垂著頭往門口走去,趕緊拉住了她:“還害羞呢,這都很正常的。”

“你,你不要臉!”陳福香擡起水汪汪的杏眸嗔了他一眼。這人竟然買了倒數第二排的座位,害她一上午看了好多長針眼的事,真是羞死人了。現在想起坐在他們斜後面那對男女嘴對嘴的樣子,陳福香就一臉燥熱,羞憤交加。

她這幅滿臉含春的嬌羞模樣格外誘人,岑衛東喉結滾了滾,粗糲的拇指從她的背脊上撫,緩緩托住她的頸椎,摩挲了兩下,緩緩逼近,聲線低沈,充滿了誘惑:“還有更不要臉的,福香想不想知道!”

陳福香咬了咬唇,心像是被一只手輕輕撥動了一下的弦,顫栗了一下,心裏除了緊張和羞澀外,竟升起一陣隱隱的期待。她張了張嘴,氣惱地別開了頭:“不想知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騙我跟你親嘴!”

“福香你可真了解我,不過今天就先放過你!”帶著笑意的悶笑聲從岑衛東胸口發出,他頭一低,輕輕地在陳福香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溫柔又虔誠的吻。

陳福香心一顫,陡然升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像是被電擊過一樣,眼睛羞怯地往上瞟,嬌羞地看著他。

四目相對,氣氛正好,但突如其來的一道低斥聲打斷了這美好的氣氛。

“你們在幹什麽?”陳陽推開門就看到岑衛東在占自家妹子便宜,火氣上湧,氣得脖子都紅了。

岑衛東扭頭,看到是他,錯愕極了。這家夥怎麽來了?而且好巧不巧,還是在這個時候跑過來。

陳福香看到陳陽,本就緋紅的臉瞬間變成了大紅色,就連耳尖、脖子都染上了粉色。她不敢看陳陽的眼睛,匆匆丟下一句“我去看看栗子”就跑進了屋。

於青青看著兩個男人劍拔弩張的樣子,其實很想看好戲,可瞧兩人都不是善茬,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陳陽同志,你已經找到地方了,那,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罷,不等陳陽回答就飛快地跑了。

陳陽不是那種隨意遷怒別人的人,他本來還想跟於青青說聲謝謝,誰知話還沒說出口,這姑娘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她上輩子是兔子變的吧!

兩個姑娘都走了,門口只剩兩個男人。

陳陽沒有回頭,手往後一推,將門關上,銳利的目光不善地盯著岑衛東:“我們倆好好聊聊!”

岑衛東回頭看了一眼屋子,毫不意外地瞅見了躲在窗戶後面,偷偷觀察著他們的陳福香,他笑了笑,回頭看著陳陽無奈地說:“我的結婚報告已經打上去了!你要是想揍我,下次吧,換個地方,別嚇到了福香!”

最後幾個字像是一盆冷水潑到了陳陽頭上,讓他滿腔的怒火都熄滅了。

他沒好氣地瞥了岑衛東一眼,說出口的話,火氣非常沖:“打結婚報告,上女方家提過親了嗎?女方家同意了嗎?”

自以為是,還有沒有把他這個當家人放在眼裏?

岑衛東聽到這話,心裏陡然一下子松懈了下來。陳陽不高興的並不是他們要結婚這件事,而是他的做法,陳陽嫌他的做法沒能給予女方足夠的尊重。

這點岑衛東反省。他誠懇地說:“抱歉,是我思慮不周,沒有顧忌到你的感受。但我對福香是認真的,也給家裏人寫信表明了這件事,並準備今年過年的時候,帶福香回去見家裏人。”

他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也是因為郭若君突然冒出來搗亂,他才會這麽倉促跟福香表明心意。聽說完了緣由後,陳陽臉色稍霽。

岑衛東借機問了一句:“你對郭若君什麽看法?”

陳陽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能有什麽看法?對方是正規大學畢業,我連小學都是自學的,現在對方已經是尉級軍銜了,我還是個大頭兵,門不當戶不對,更何況我還比她小了兩歲,她胡鬧就算了,你跟著瞎起哄?”

陳陽非常冷靜、理智、客觀。

岑衛東明白了他的態度,拍了拍他的肩:“我可不是替她問的,只是弄清楚了你的態度,以後她找不到你,來找我,我也知道該怎麽應對最合適。”

陳陽面色稍微:“嗯,我跟她不合適,她家裏人知道肯定也會攔著她。我現在一無所有,目前不考慮結婚這個事,她要問起,你直說就是,我陳陽一個農村來的大頭兵,配不上她,讓她別在我身上浪費功夫了。”

岑衛東拍了拍他的肩:“我明白了。以後她要是問我,我都一問三不知。”

陳陽點頭跟著走進院子裏,走了幾步,他忽地意識到了不對,剛才不是在說岑衛東跟福香的事嗎?他明明是來找茬的,話題怎麽就被岑衛東給帶偏了,最後扯到了他自己身上。

他回頭看岑衛東。

岑衛東指了指屋子裏:“福香和栗子在裏面等著呢!”

“栗子,它也在?”陳陽的思緒再次被帶偏。

岑衛東點頭:“是啊,我前一陣子受傷,福香忙著照顧我,沒空去看它。我想著天氣涼了,山裏吃的東西也少了,索性就把它給帶了回來,這樣福香也有個伴兒。”

這下輪到陳陽不說話了。雖然他很不爽岑衛東的先斬後奏,但實事求是地說,岑衛東對自己妹子也是真的好,甚至有時候比他都要細心周到。

看到兩人一邊說話一邊進屋,陳福香抱著栗子出來,羞澀地喊道:“哥,你放假怎麽也不提前寫信告訴我。”

“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哥啊?這麽大的事都不通知我一聲。我要是今天沒來,是不是要等全軍區的人都知道你們結婚了,我才會從別人嘴巴裏聽說啊?”陳陽無語地看著她。岑衛東這奸詐的家夥不告訴他就算了,這麽大的事,自家傻妹子也不吱一聲。

陳福香吐了吐舌頭,愧疚地說:“對不起,哥哥,我忘了。”

剛開始是忘了,後來想起來,她有點害羞,不知道怎麽跟陳陽提這個事,想著等明天再說,一天拖一天,可不就是越拖越久了。

岑衛東看她這幅忐忑不安的樣子,在一旁說道:“你別怪福香,都是我的錯,我應該主動向你交代的。”

陳陽斜了他一眼:“本來就是你的錯,你不用往福香身上攬也是你的錯。你比福香大了好幾歲,她不懂規矩就算了,你也不懂嗎?”

岑衛東乖乖挨訓,陳福香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今天就委屈他被哥哥訓了。

等陳陽訓夠了,她才討好地笑了笑說:“哥,你餓了吧,我去做飯。”

陳陽拉住她:“平時都是你伺候他嗎?”

這岑衛東不會天天當大爺,讓他捧在掌心的妹妹去伺候他吧?

陳福香趕緊表態:“沒有,都是衛東哥做好了飯,接我回來就吃。”

“這還差不多,咱們兄妹好久沒見面了。衛東,今天中午就辛苦你了。”陳陽扭頭,客客氣氣地跟岑衛東說道。

岑衛東還能說什麽?要是一頓飯能讓大舅子不找茬太值了。

“應該的,你跟福香慢慢聊,我去做飯了。”岑衛東從善如流,進了堂屋,取了一塊臘肉和一條幹魚,拿了出去。

現在都十二點多了,也買不到什麽肉了,只能用家裏的東西先將就一頓,好在家裏東西多。

等他一走,陳陽拉著妹妹坐下,捏了捏坐在她懷裏東張西望的栗子,問道:“他沒欺負你吧,福香,你也是有娘家的人,要是被人欺負了,寫信告訴哥哥。”

這話明顯是說給岑衛東聽的。

但卻讓陳福香羞紅了臉:“哥,你瞎說什麽呢,我還沒結婚呢!”什麽娘家不娘家的。

“這不快了嗎?”陳陽到底是個男人,大大咧咧的,不能理解妹妹這種小女兒的心態。

陳福香不想跟他扯這個了,趕緊轉移話題道:“哥,你最近還好嗎?聽說你去救災了,沒受傷吧,你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

“哎呀,多大點事,用得著特意說嗎?”陳陽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指著自己說,“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嗎?而且哥還長壯實了。”

他脫掉大衣,握緊拳頭,曲起手臂,給陳福香看他噴張的肌肉。

從軍三四個月來,雖然累,但因為夥食比較足,除了在災區的時候,每頓都能填飽肚子,他的身量也嗖嗖嗖地長,身板結實了許多,褪去了少年的那種纖細感,身體更像一個青年了。

陳福香伸出食指戳了戳:“好硬,真的是肌肉呢,我的就好軟!”

她捏了捏自己軟趴趴的胳膊,有點羨慕。

陳陽嘿嘿直笑:“現在相信哥哥過得不錯了吧。你呢,最近還好吧。”

“挺好的,咱們刺繡廠人少,人都挺不錯,工作也蠻簡單的。我還跟青青一塊兒報了夜校,不過她是做老師,我是當學生。年底我就參加結業考試了,如果考試通過,就能拿到畢業證了。對了,哥哥,你看初中的書了嗎?我初一的課本沒用,給你吧,回頭等我結業考試通過了,我花點錢,買下初二的課本,讓衛東哥給你捎去。”陳福香興致勃勃地計劃著。

陳陽卻變了臉,撓了撓頭說:“不用了吧,福香,哥都這麽大的人了,而且我們住的是八人間的宿舍,也沒地方學習。”

全宿舍都沒人看書,就他一個人捧著看,他覺得有點怪怪的。

“不用擔心地方的問題,很快部隊裏就要開展學習班,你就去那裏學。福香初中畢業了,明年還要接著念夜校,拿到高中文憑。你身為福香的哥哥,不應該給她樹立一個良好的榜樣嗎?”岑衛東過來拿幹蘑菇,正好聽到兩人的對話,當即停了下來,插了一嘴。

陳陽看到兩個人竟合起夥來對付他,撇了撇嘴:“我可真說不過你們!”

岑衛東睨了他一眼:“不是說得過說不過的問題,陳陽,部隊裏每年都有進修班的名額,還有去軍校學習的名額,我希望你能去爭取這個名額。你總不希望一輩子就當大頭兵,幹幾年,歲數大了,就退伍到地方,做個小幹事或是辦事員,這麽過這一輩子吧!”

陳陽想說,其實這也不錯,在他們老家,他這已經算跳出農門,鼎鼎的有出息了,可對上岑衛東的眼神,他又說不出口。

岑衛東指了指福香:“你妹子現在42一個月,明後年多半還要提級別,工資會跟著漲,等她拿到高中文憑,既有文化,又有技術,肯定會成為他們刺繡廠的骨幹培養。你要不努力,這輩子都要被你妹妹比下去,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陳陽一聽這個,哪還幹啊,當即拍著胸口說:“我學,我先自學,不會的問周圍的人,要還不會,我寫信給福香請教。”

“哥哥真棒,我相信哥哥肯定可以。”陳福香非常捧場地拍了拍手掌。

岑衛東也拍了一下陳陽的肩:“加油,你可以的。”

陳陽被兩人說得有點不自在,不過肩上油然而生一種強烈的自信。岑衛東和妹妹都這麽相信他,他肯定行,他也絕不會讓他們丟臉。

陳福香趕緊回屋,將自己初一念過的書都翻了出來,遞給了陳陽:“這裏面還有我的習題冊,上面有解題的思路。要是遇到不會的題,你可以看看。”

“好。”陳陽翻開習題冊,厚厚兩個本子,有一節手指厚,要做完這麽多題,得花不少時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福香比他想象的更努力。沒有人的成功是一蹴而就的,他得像妹妹看齊!

交流完學習心得,陳福香又跟陳陽提起了城裏的許多新鮮事:“原來城裏人還可以去鄉下換些蔬菜糧食之類的,不能買,只能換。哥哥,下次你休假的時候,提前寫信或者打電話告訴我,我去換只雞回來,給你燉雞湯喝。”

“行。”說起錢,陳陽想起自己也發了點票和津貼,他拿出省吃儉用的十塊錢和幾張票,遞給陳福香,“哥哥現在津貼少,先給你這麽點。你別省著,大姑娘了,買身漂亮的衣服,別整天穿舊衣服啦。”

陳福香拿著有點燙手,她知道,陳陽現在每個月其實只有五塊錢。要省十塊,意味著,他每個月只花兩塊五,這點錢光是買牙膏牙刷香皂毛巾裏面穿的這類必需品都不夠。

“拿著吧,這是陳陽的一番心意。”岑衛東進來,握了握她的手說。

陳福香擡頭,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接過,塞進口袋裏,揚起笑容對陳陽說:“謝謝哥哥!”

陳陽非常高興:“應該的,我是你哥哥。”

“洗手吃飯吧。”岑衛東進來笑著說。

兄妹倆趕緊去洗手端菜上桌。

飯桌上擺著一個臘魚,一個臘肉炒蒜苗,一個小蔥炒雞蛋,還有一個素炒萵筍和一個蘑菇骨頭湯。

岑衛東指著桌子上的菜說:“這些都是福香弄的,我回來看到屋子裏掛的臘肉、臘魚、幹兔子、野雞都嚇了一跳。菜也是福香種在院子裏,你嘗嘗。”

陳陽欣慰地看著妹妹:“我們家福香真能幹!”

陳福香夾了一塊臘肉放在他碗裏,沖他笑了笑:“哥哥,你吃。”

“嗯,不錯,很香。”其實岑衛東的手藝只能說很一般,不過誰讓菜都是自家妹妹辛辛苦苦弄的。而且不誇誇岑衛東,他怎麽樂意天天做飯,好廚子嘛也是誇出來的!

於是陳陽大吹特吹:“看不出來,你還做得一手好菜,厲害!”

岑衛東心知肚明,他才學了多久啊,也就能吃,不少油鹽,離好菜還差一大截距離。

“好吃就多吃點。”大舅子的面子也是要給的嘛!

吃過飯,兄妹倆玩了一會兒,陳陽又逗了逗栗子,眼看時間不早了,才站了起來說:“福香,我得回去了。”

離別來得如此快,打了陳福香一個措手不及。她站起身,慌張地看著他:“哥哥,你這麽快就要走嗎?要不要吃過晚飯再走?”

“待會兒沒公交車了,我現在回去正好趕上食堂開飯。等哥哥下次休假再來看你。”陳陽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很是不舍。

岑衛東站在一邊說:“我在家屬區申請了房子,等明年領了證就能住進去了,到時候周末請陳陽過來吃飯。這樣你們幾乎每個星期都沒見面了。”

一聽這個消息,陳福香眼睛一亮,對結婚也沒那麽恐懼了,連連點頭:“好啊!”

只有陳陽意味深長地看了岑衛東一眼,這家夥還真是不遺餘力地給他妹子挖坑。算了,這坑對他們兄妹有益無害,就不在福香面前戳穿他了。

“福香我先走了,你在家看著栗子,讓衛東送我吧。”陳陽站起身笑道。

岑衛東明白,他這是想跟自己單獨聊聊,遂拿起大衣披上,揉了揉陳福香的頭:“乖乖呆在家裏等我,我送送你哥。”

說著,他拿了一個包,裏面裝了幾個牛皮紙袋,一塊兒拎著,跟著陳陽出了門。

兩人並行,陳陽瞅了一眼岑衛東,這家夥還真沈得住氣。作為一個還沒交往過對象的陳陽其實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主動提這個也挺不好意思的。他撓了撓下巴,咳了一聲說:“你悠著點,還沒結婚呢,不要欺負我妹妹。”

岑衛東有點無奈。他平時很規矩的,就今天稍微動了那麽一丟丟小念頭,結果就被大舅子撞上了。現在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只能自己認栽,老老實實地說:“知道了,我會註意的。再過十來天,我的休假就結束了。”

大舅子不用像防狼一樣防著他。

好吧,沒幾天了,陳陽松了口氣,眼看公交站就在前方,該說的也說了,他擺了擺手說:“不用送了。”

“行。”岑衛東把袋子遞給了他,“這個你帶上,拿回去跟你的同寢的戰友一塊兒分享,跟戰友打好關系。”

陳陽瞅了他一眼,接過袋子打開一看,裏面有四個牛皮紙袋子,裏面裝的全是切好蒸熟的野兔肉、野雞肉。估計是做飯的時候,岑衛東順便一塊兒弄的。

送這些東西跟戰友分享,再合適不過,實惠又花不了多少錢,還能說是家裏人弄的,不會給別人造成心理負擔。一起扛槍,一起吃東西,不就是最快拉近距離的辦法?

岑衛東考慮得再周全不過。陳陽眼一熱,抿了一下唇:“謝謝!”

岑衛東拍了拍他的肩:“不用謝,誰讓你是我哥呢!”

得,什麽感動都沒了。陳陽斜了他一眼:“岑團長可是比我大了四五歲!”

“沒辦法,誰讓你輩分比我大呢,未來的大舅哥。”岑衛東從善如流地說。

這麽厚的臉皮,幹不過,幹不過,陳陽認輸:“行,還是你狠!回去吧,福香肯定不放心你我。”

“行,休假多回來,福香挺想你的。”岑衛東沖他揮了揮手。

陳陽心裏一軟,沒有回頭,心想,這個岑衛東還真是越來越會煽情了,搞得他還沒坐上公交車就又想妹妹了。

——

果然,岑衛東一回家就看到陳福香抱著栗子坐在門口等他。

他走過去,伸手將她拉了起來:“外面冷,怎麽不進屋?”

“哥哥走了嗎?”陳福香望了一眼空蕩蕩的巷子,情緒有些低落。

岑衛東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過年前,我帶你去看他。”

“真的?”陳福香驚喜地抓住他的袖子。現在離過年也就只有一個來月了。

岑衛東捏了捏她的小臉:“我什麽時候騙過你?走吧,將栗子留在家裏,咱們去一趟百貨大樓。”

陳福香不大想動:“去百貨大樓幹什麽?”

“陳陽把他的津貼給了你,他可能不夠花,咱們去供銷社、百貨大樓給他買一些必備的日用品,再給他買雙皮鞋,買點布,做兩件裏面穿的衣服。回頭,等下次你去軍營就帶上,作為送給他的新年禮物。”岑衛東出主意道。

陳福香恍然大悟:“難怪你要讓我收下他的錢呢!”

岑衛東停下腳步說:“他的十塊錢你別花了,找個好點的本子記下來,然後給他攢起來。以後他給你錢,你都拿著,攢起來別花,過幾年你哥說對象了,再拿出來一並給他,就當你幫他收著。”

陳福香恍然大悟,感嘆道:“衛東哥,你想得可真遠。”

岑衛東不說話,有個單純的對象,還有個妹控的大舅子,兩人上面又被長輩操心,他不想遠點成嗎?陳陽那人自尊心強,回頭他這個當妹夫地給他掏錢,他肯定不好意思拿,他自己妹妹給他存的津貼就不一樣。

“走吧,一會兒百貨大樓要下班了。”岑衛東拉著陳福香出了門。

說好給陳陽買日用品的,結果岑衛東卻直接把她帶到了四樓的成衣店:“這些呢子大衣,喜歡哪個款式顏色?”

陳福香拉了拉他,小聲說:“不用了,衛東哥,好貴的。”

“傻瓜,你要見我爸媽了,不買一身新衣服嗎?”岑衛東低聲問。

這倒是,提起這個陳福香有點緊張,也不反對了:“那,那就這件棕色的吧。”

“好。”岑衛東要了她的尺碼,付了錢,又問她,“還有喜歡的嗎?這件紅色的怎麽樣?挺喜慶的。”

一件就要她大半個月的工資,陳福香哪舍得再買第二件:“夠了,衛東哥,一件就行了。”

岑衛東笑瞇瞇地說:“怎麽夠,你去我家就穿一件衣服不換嗎?怎麽也要多帶一件吧,就這件紅色的吧,紅色的過年穿著喜慶,回頭我們結婚的時候也能穿。售貨員,麻煩,將這件紅色的也一塊兒包起來。”

售貨員姐姐羨慕地看了陳福香一眼,還是沒結婚的時候好,沒結婚,對象搶著給買衣服,等結了婚,你自個兒買衣服對象都有意見。

趁著岑衛東去看皮鞋的時候,售貨員低聲對陳福香說:“小姑娘,你男人給你買,你就拿著,不然等結了婚,你想他給你買,他都不給你買。”

“不會的,衛東哥不是這種人。”陳福香小聲辯解道。

售貨員姐姐見了,撇了撇嘴,等過幾年就知道了。

那邊岑衛東又朝陳福香招手:“福香,看看這雙皮鞋怎麽樣?喜歡嗎?”

陳福香走過去一看,要九塊錢,頓時不想買了:“不用啦,衛東哥,我會做鞋子。”

“穿大衣,配皮鞋更好看。這雙怎麽樣?小牛皮的,有一點點跟,很低,不累腳。”岑衛東指著那雙黑色的小皮鞋,興致勃勃低說道。

陳福香走到他旁邊,無奈地說:“你的錢不是花光了嗎?”

又是買大衣,又是買鞋子的,他哪兒來的錢啊?

岑衛東沖她笑了笑:“昨天發工資了。過來給你哥挑一雙,對了,你哥穿多大的鞋?”

給陳陽買,陳福香沒有意見,她選了一雙棕色的皮鞋要了相對應的碼子。然後扭頭說:“衛東哥,你喜歡哪一雙鞋,不能光給我和哥哥買,你也選一雙吧。”

岑衛東擺手:“不用了,我有鞋子穿,部隊裏要發鞋子。”

那她哥哥也要發啊,他幹嘛慫恿她買鞋子。

最後全給他們兄妹買了,不光買了衣服和鞋子,還買了布,岑衛東去付錢,陳福香過意不去,堅持要自己付。他直接把錢塞給了她:“說好讓你管工資的,我都忘了!”

哪是忘記了啊,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兩人拎了一堆東西回去,陳福香本來是打算把衣服和鞋子放大房子這兒,等過年的時候穿。可岑衛東不同意:“衣服買來就是穿的,不穿放家裏做什麽?又不會多長出一件,穿。不然回頭那個多舌的婦女又要諷刺咱們連件大衣都買不起。”

陳福香這才明白,難怪他又要讓她買鞋子,買衣服的呢,原來是因為這個啊,真不知道說什麽好。

“上次你買了自行車、縫紉機,趙嬸就已經很沒面子了,算了吧。”

岑衛東握住她的手:“算什麽?她只是順帶的,其實還是我覺得你穿這衣服漂亮,好看,我想明天去接你的時候看你穿新衣服。”

好吧,對象都這麽說了,陳福香只好把新衣服抱了回去。

於青青聽了這事後,好笑地看著她:“真看不出來,你們家岑衛東同志是這樣小心眼的同志。不過這小心眼好,明天咱們就去趙嬸面前轉一圈!”

陳福香捶了她一拳:“青青,你怎麽也跟著胡鬧啊!”

於青青掩嘴偷笑:“怎麽叫胡鬧呢,誰讓她上次跑到咱們門口,奚落咱們連件大衣都買不起,現在就穿給她看看。光說咱們,她自己不也沒呢子大衣,拽什麽拽?要我說啊,還是岑衛東同志有辦法。”

陳福香被她說得臉都紅了:“青青,你又笑話我,等秋志明同志回來,你別想我放過你。哼,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啊,秋志明同志給你寄書了吧!”

於青青馬上反應過來:“紅雁告訴你的,對不對,那小丫頭,亂翻我的東西。回頭我找她算賬去。”

“等會兒啊,咱們先說清楚,再過一年半,秋志明同志就要參加工作了吧,你們有什麽計劃?”陳福香拉著她問。

向來大大咧咧的於青青臉上浮現出明顯的羞意:“等見了面再說吧,秋志明同志在信裏提過,讓我今年去他們家拜年,反正他過不了多久就要回來了。”

“都上門拜年了,看來咱們青青的好事也快近了啊。你就別笑話了,先想想你自己吧,咱們買布給你做一身新衣服吧。”到底是第一次去男方家裏,怎麽也要表現好點。

於青青手裏頭比較緊,大衣買不起,買布自己做衣服還是可以的。她點頭道:“還要借你的縫紉機用一用。”

“用嘛,有需要我幫忙的也盡管說。”陳福香高興地說。

於青青推了她一把:“現在就算了吧,你現在還是多陪陪你們家衛東哥吧,他的假期沒幾天了吧。”

“還有十來天。”陳福香有點不舍的說。

十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很快就過去了,這段時間,陳福香特別忙,要上班,要上課,還要應對接下來的結業考試,連陪岑衛東的時間都沒有多少。

等岑衛東要回部隊了,她心心裏陡然升起一種極其不舍的情緒。

朝夕相處了一個月,岑衛東也很不舍,但他得去工作了。不放心地叮囑了一番,他伸手抱了一下陳福香,然後揪起栗子的耳朵:“我回去了,等明年咱們結了婚,你搬到這兒來住,我再把栗子給你帶回來。”

“好。”陳福香紅著眼睛把他送上了小李的車,直到車子開出去很遠,完全見不到了,她才慢吞吞地回了刺繡廠。

岑衛東剛走的第一天,習慣了身邊總有個人上下班都能看到,突然不見了,她很不習慣,情緒一直很低落。

於青青見了,拉著她說:“走,幫我參考參考衣服的樣式去。”

為了做出好看的衣服,於青青可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將城裏的百貨大樓、供銷社都逛遍了,參考了許多衣服的款式,想做一件不輸百貨大樓的衣服。

陳福香自然也沒意見:“成,你的衣服裁出來了嗎?”

“還沒有呢,我搗鼓了幾張圖紙,回去你幫我看看。”於青青拉著她說。

兩人邊走邊討論,很快就到了筒子樓下。遠遠的,她們看到一個剪著劉胡蘭頭,身上穿著一身灰色幹部裝,臉上褶皺很深,表情很嚴肅的女人站在院子裏。

這樣一個人跟筒子樓裏的氣氛格格不入,兩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那女人也看到了她們,緊繃著臉過來,站在她們面前。

於青青和陳福香都有點懵,不解地看著她:“您好,有需要幫忙的嗎?”

女人審視的目光從陳福香和於青青身上滑過,最後落在了於青青身上。

於青青感覺自己像被人剝光了一般打量,很不自在,抿了抿唇說:“你有事嗎?沒事,我們走了。”

“你就是於青青?”中年女人終於開了口。

於青青的臉都僵硬了,手不自覺地攥緊:“對,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秋志明的母親!”中年女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於青青心裏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剛才被叫住,她心裏就隱隱有了預感,果然如此。

深吸了一口,她的雙手不自覺地攥緊衣服,扯了個笑容,客客氣氣地說:“伯母,你找我有事嗎?”

秋母刻薄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於青青,我就直言不諱了。你跟我們家志明不合適,我們家已經有了合適的媳婦人選,請你以後不要纏著他了!”

“這是秋志明讓你來找我的嗎?”於青青咬住唇,擡起紅紅的眼睛,不死心地問道。

秋母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志明年輕,不懂事,不知道什麽是對他最好的,以後他就會明白,什麽對他最重要。於青青,你年紀也不小了,拖下去,對你沒好處。我也是為了你好,才好心來勸你這個姑娘。小姑娘家家的不要那麽勢利,妄圖走捷徑,我看你前面找的那個對象就不錯嘛,跟你挺配的!”

被秋母這樣羞辱,於青青臉色乍青乍紅,有憤怒,還有難堪。她死死咬住唇,決絕地說:“你放心,你們秋家門第高,我高攀不起,不敢妄想。我以後不會再跟你兒子聯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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