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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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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燈光下,陳福香瓷白的小臉像是被抹上了鮮紅的胭脂,紅色從臉頰彌漫到了耳根,又染上了脖子,讓她整個人都有些語無倫次:“衛東哥,你,我給你倒杯水,你先等我,坐一會兒……”

岑衛東拉住了她:“福香,我不渴,咱們先說會兒話。”

他知道,是他剛才直白的話嚇到了她。但他一點都不後悔,偉人語錄裏有一句話“不是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他只是想表明自己是認真的。

陳福香感覺被他握住的手腕發燙,像是火燎一般,本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臟這會兒幾乎快要蹦出來了,她下意識地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但甩開之後,她似乎也覺得不合適,可能會傷到岑衛東,趕緊描補:“那個,那個我口渴了。”

“那你坐下,我給你倒水。”岑衛東把她按在椅子上,然後緩慢地過去拎著暖水瓶給她倒水。

陳福香看著他慢吞吞的動作,悄悄伸出雙手捧住滾燙的臉,捏了一下,好痛,是真的,不是她在做夢!

岑衛東一回頭就看到她這小動作,頓時哭笑不得,笑過之後隨之而起的是心疼和自責。都是他的錯,他應該早點表明心跡的。

他把白色的搪瓷缸子遞給陳福香:“喝吧。”

陳福香兩只手捧著杯子,小口小口地抿著,眼神含羞帶怯,忍不住想偷偷看他,但一撞上他的眼神,又飛快地挪開了,像只受驚的小鳥。

岑衛東察覺到她緊張又期待的心情,嘴角也跟著飛揚起來。

不過他再不做點什麽,這傻丫頭恐怕要保持一晚上這種暈暈乎乎的狀態了。

岑衛東心生一計,彎腰按住腿,呻。吟了一聲:“哎喲……”

陳福香果然忘記了羞澀,飛快地放下杯子,蹲下身,手抓住他的褲腿,擔憂地問:“衛東哥,你腿怎麽樣了?是舊傷覆發了嗎?”

岑衛東抓住她的手,將她拉了起來,笑瞇瞇地說:“沒事,我逗你的呢。”

陳福香兩眼大睜,怒瞪著他:“你好討厭!”

“好,是衛東哥不對,是衛東哥討厭,那現在可以好好跟我說會兒話了嗎?”岑衛東拉著她的手不放。

陳福香掙了兩下沒掙開,索性放棄了,蠕動了一下唇,小聲道:“說什麽?”

岑衛東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就說相親的事,你不要去相親好不好?我不許你去相親!”

陳福香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你聽誰說的?我本來就沒打算去。”

這麽說還真有人給她介紹對象了,岑衛東後怕不已,幸虧他來了,不然福香說不定哪天就被人給拐跑了。

“好,咱們不去,福香真乖。”岑衛東面上誇獎她,心裏卻打定了主意,回頭就讓這筒子樓裏的人都知道福香有對象了,免得這些人熱心地繼續給她介紹對象。

陳福香嗔了他一眼,有些委屈地說:“我覺得你總是把我當小孩子。”

“小孩子嗎?”岑衛東的下巴靠到她的頭頂上,沙啞的聲音帶著克制,“我想親你,抱你,這是對小孩子嗎?”

陳福香臉上剛消下去的熱度又燒了起來,趕緊伸出小手按住他的嘴,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不要亂說啦!”

岑衛東拉下了她的手,握在掌心,火熱的目光盯著她白裏透紅的小臉:“這可不是胡說,這是我心之所欲!”

“你,你害不害臊啊!”陳福香捂臉,耳垂紅得幾欲滴血。

岑衛東捏了捏她滾燙的耳垂,呼出的火熱氣息噴在她的耳垂上,聲音暗啞充滿了誘惑:“還覺得我把你當小孩子嗎?”

陳福香快羞死了,完全招架不住他的厚臉皮,趕緊搖頭:“沒有,沒有,我說錯話啦。衛東哥,你,對了,你的腿好了嗎?”

這話題轉得太生硬了,岑衛東明知她的意圖,還是放開了她,順著她的話說:“已經好多了,不過現在還不能一次走太久,也不能太用力。”

陳福香想起他們回來時在樓下看到的影子,忍不住埋怨道:“你怎麽趴在陽臺上等我們,紅雁在家,你可以去青青那兒等我,外面這麽冷,你的腿受到了嗎?”

“隔壁不合適,我身體好,不怕冷。”岑衛東揉了揉她的頭說。

陳福香恍然明白他的意思,這才發現,衛東哥其實一直跟女孩子都保持著距離,就跟她才沒那麽註意,她還真是遲鈍。

想到這一點,她又有點難過了,覺得對不起他。不過有的事還是要問清楚的,她揚起小臉,兇巴巴地問:“郭醫生是怎麽回事?”

她就是不問,岑衛東也準備好好跟她交代清楚這個事,免得在她心裏留下疙瘩。

岑衛東拉著她的手:“你聽我說。我家跟郭若君家隔了一條巷子,算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吧,她比我小三歲,是家裏的老幺,父母哥哥姐姐都寵,從小性子就野,經常跟著我們一群男孩上山下河的,那時候她頭發剪得就比我現在長一點點,所以大家都把她當男孩子一樣。我16歲就去參軍了,走的時候她還是個毛頭小子呢,直到這次去災區救災才碰到,一開始我都沒認出來她。”

“她現在長得挺漂亮的吧,你剛開始看到她的時候有沒有覺得很吃驚啊!”陳福香撅起嘴巴說。

岑衛東點了點她的小鼻子:“小醋精,聽我說完好不好?在災區大家都灰頭土臉的,衣服上全是泥,有時候連洗臉的水都沒有,能好看嗎?再說她屬於醫療隊,跟我也不是一個系統的,我們只打過一兩回照面吧,根本沒說過話,還是這次在醫院,看到了彼此的名字,然後才認出了對方。”

“她還去災區救災了,真厲害。我好像什麽都比不上她。”陳福香是真有點佩服郭若君,她的性格跟她的名字好配。

岑衛東卻不以為意,在他的眼裏,在災區,在戰場上就沒有男人跟女人之分,只有戰友和敵人的區別。

“這是她的責任,從她穿上那身軍裝開始,她就有守護百姓,保家衛國的義務。再說她哪能跟你比啊,你一出手,我們都好了,本來要截肢的都不用截了。”

最後一句明顯帶上了調侃意味。

陳福香羞紅了臉:“哎呀,衛東哥,你,你不要說這個了,咱們繼續說郭醫生,你還沒跟我講,周四那天,她說那番話是什麽意思呢!”

岑衛東無奈地說:“她故意的,我跟她什麽都沒有,她就是看到你進來了,才故意說給你聽,刺激咱們倆呢。”

陳福香瞪大眼:“啊,她,她……”

陳福香也不知道該感激郭醫生還是該埋怨她。

“她怎麽這麽說,不害臊嗎?”陳福香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郭醫生也未免太大膽了。

見陳福香似是還不大相信他跟郭若君那瘋子是清白的,岑衛東只能說出另外一個秘密:“在災區救災的時候,她跟你哥哥之間好像發生了點什麽。上次你哥來看我的時候,郭若君直溜溜地盯著他,等你哥前腳一走,她後腳也跟著走了。”

陳福香難以置信:“她,她跟我哥哥在一起了?她要做我嫂子?”

“沒有,我看是她對你哥有意,你哥有點避著她的樣子,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但他們現在應該沒在一起。”岑衛東趕緊澄清。

陳福香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我真的一點都沒想到。”

“那你是屬於郭若君做你嫂子,還是不樂意?”岑衛東問道。

陳福香想了想說:“看哥哥吧,他喜歡我就喜歡,他不喜歡那我也不喜歡,誰做嫂子,當然哥哥說了算。”

岑衛東就喜歡陳福香這樣。大家都說她單純天真,有點傻氣,但其實她特別拎得清。

“嗯,這是他們的事自然他們說了算。要不是怕你誤會,其實我本不想提這個的,你以後見了他們也裝作不知道。”岑衛東叮囑道。

一邊是未來大舅子,一邊是小時候的玩伴,成了倒還好說,要是沒成,挺尷尬的。所以一開始岑衛東明明知道他們之間有點情況,也沒點破這個事。要不是後來郭若君把他逼急了,他還要裝糊塗。

陳福香乖巧地點頭:“嗯,我知道了,我就當今天沒聽到你跟我說過這個事,以後見了郭醫生,以前是什麽樣,以後也怎麽樣。”

“嗯,福香真乖。不過咱們是不是該算一算,你不聽我和陳陽的叮囑,胡來的這筆帳了?”岑衛東前一刻還在笑,後一刻忽地變了臉。

陳福香驚呆了,詫異地看著他:“這……這個事不是已經過去了,沒事了嗎?”

見岑衛東還是板著臉,她諂媚地笑了笑,拽著他的胳膊,小心討饒:“衛東哥,我這不沒事嗎?我做好了準備的,不會讓自己暴露的啦。”

她很少撒嬌,岑衛東有點下不了手,可又想著不收拾收拾她,她下次還不知道惹出什麽事!索性東按住她的肩,對著她的臀部拍了下去,啪啪好幾下!

“長記性了嗎?現在是沒出事,但萬一出了呢?你想過我,想過陳陽嗎?想過我們會有多擔心嗎?”岑衛東一想起前幾天的提心吊膽,都還一陣後怕。這次是沒出事,但她下次再這麽胡來,誰能保證下次一定不會出事?就該給她一點教訓,讓她下次不要這麽膽大妄為。

冬天穿著厚厚的棉褲,岑衛東到底是心疼她,陣勢大,但並沒有使多大勁兒,不怎麽疼。但這麽大個人了還被打屁股,而且還是被自己喜歡的人,新鮮出爐的對象打屁股。陳福香面子上過不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岑衛東擡起的手一頓,有些無奈,又有些哭笑不得。她就是吃定了他舍不得她哭吧!

他將她扶正,食指輕輕擦過她眼角下的淚水:“好了,我不打了總行了吧,但你得答應我,下次不許再胡來了。你再這樣,我的心臟都要被你嚇停了,你就當可憐可憐我,成不成,我的小祖宗?”

可不是祖宗,打不得,說不得,還得哄著。

這可真是甜蜜的煩惱。

陳福香期期艾艾地看著他:“你說的哦,下次,你要打就打我的臉,別打我屁股了。”

拍了兩下屁股都這樣了,還打臉。岑衛東又好笑又好氣:“你下次再亂來,我打我自個兒,這總行了吧!”

陳福香困惑不解地看著他:“不是懲罰我嗎?怎麽打你自個兒啊?”

“你打不得,那只能打我了,就看你心不心疼你男人了!”岑衛東直白熱烈地看著她說。

陳福香被他句“你男人”又給逗得面紅心跳,嗔了他一眼,看著外面漆黑的天色,苦惱地說:“衛東哥,挺晚了,你今天就別走了,在我這兒睡吧,我去隔壁青青她們那兒住。你等一下,我去給你端洗腳水。”

岑衛東拉住了她:“不用,我去我那房子住就行了,收拾出來了嗎?”

“收拾出來了,不過,“陳福香有些遲疑,“那邊沒有生火,我沒想到你這麽快就會住,也還沒準備棉被。這大冬天的,恐怕不能住人。”

岑衛東指了指掛在門口的軍大衣:“我還有大衣呢,將就一晚上。於青青她們的床那麽小,擠她們姐妹就很不容易了,你要再擠過去,凍感冒了怎麽辦?我還等著你照顧我呢!”

陳福香想想也有道理,因為是單身宿舍,配的床都不大,就1.35米,冬天擠兩個大人就有點勉強了,再加她一個確實不知道怎麽睡。

不過讓岑衛東這麽過去,她又很擔心,最後陳福香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她把自己的棉被疊了起來,抱起來,塞給了岑衛東:“衛東哥,你今晚蓋這個睡。”

“我把被子抱走了,你睡什麽?”岑衛東不接。

陳福香嗔了他一眼:“我讓青青帶著她的被子過來睡。她們姐妹倆有兩床被子,好了,你快走吧,很晚了,早點睡。”

岑衛東挑眉:“這就趕我走啦?我舍不得走怎麽辦?”

陳福香被他說得臉紅,推搡著把他推了出去:“你快走吧,明早我給你做早飯送過去。”

她把岑衛東送到了樓下。

岑衛東停下腳步:“這裏就夠了,你回去,我看著你進屋了再走。”

“可是,太暗了,你不熟悉這邊的路,還是我送你吧。”陳福香怕他腿不好,會摔倒。

岑衛東怎麽可能讓她送:“你覺得你一個小姑娘摸黑回來我會放心嗎?乖,回家,我沒事的,比這更暗更黑的路我都走過。”

陳福香拗不過他,只好返身回去,走到樓梯拐角處,快看不到人時,她忽地回頭,岑衛東站在夜色中沖她揮手,他的目光比白天的太陽都還熾熱。

陳福香有點開心,又有點小羞澀,胡亂地揮了揮手,然後扭頭蹬蹬蹬地跑了上去,卻並沒有進屋,而是趴在陽臺上,巴巴地瞅著他。

岑衛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回身精準地捕捉到她的身影,仰頭朝她笑了笑,兩人就站在黑夜中對視了好幾分鐘。還是陳福香想起他的腿還沒好徹底,趕緊比劃了一個“快走”的手勢。

岑衛東這才沖她揮了揮手,然後抱著被子出了筒子樓。

等他走遠了,看不到影子了,陳福香這才轉身,敲了敲於青青家的門。

幾秒後,於青青拉開了門,臉上是揶揄的笑容:“終於把你們家衛東哥送走了?”

陳福香的臉又燒了起來,嗔了於青青一眼,趕緊說明來意:“我的被子讓衛東哥拿走了,你把被子抱過來,咱們今晚一起睡吧!”

於青青正想八卦,當然不肯錯過這個機會:“你先回屋洗漱泡腳,我一會兒就過來。”

她回頭將自己的被子卷了起來,兩只手抱起,對於紅雁說:“我今晚去福香那裏睡,你自個兒鎖好門,有事叫我。”

於紅雁知道這兩個姐姐肯定又要背著自己說悄悄話,扁了扁嘴:“知道啦。”

於青青飛快地抱著被子去了陳福香的屋子。

陳福香已經收拾好,就等她過來,兩人躺到被窩裏,關了燈,於青青興奮地拉著陳福香問:“他剛才怎麽說?你們牽手了嗎?還有他跟那個郭醫生到底怎麽回事?”

“青青,你一下子問這麽多,我回答你哪一個嘛?”陳福香好笑地問。她有些慶幸,現在關了燈,看不見,不然青青見她臉紅,肯定要笑話她。

於青青伸胳膊肘頂了她一下:“那你一個一個地回答唄。”

“哎呀,你別撓了,我說,我說還不成嗎?”陳福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夜色朦朧,伴隨著少女銀鈴般的笑聲,漸漸陷入了沈睡。

因為前一晚兩人說悄悄話說得太晚,等陳福香睜開眼時,外面已經大亮了。她趕緊抓起床邊的手表一看:“哎呀,都八點多了,我得趕緊起來了!”

於青青被吵醒,打了個哈欠,又鉆回了被窩裏:“今天又不上班,你起那麽早幹什麽?這麽冷的天,再睡一會兒。”

要是以往,陳福香肯定跟著她賴床了,但今天不行。

“不成的,我說好了要給衛東哥做早飯送過去的。他那邊還沒準備爐子,生不了火,連口熱乎乎的東西都沒得吃。”陳福香趕緊下床,穿上了衣服。

於青青被她這一鬧,也沒了睡意,但大冬天的,誰舍得離開暖乎乎的被窩?她窩在被子裏,笑看著陳福香:“這有對象的小姑娘就是不一樣啊,真勤快!哎,我比你還大兩歲,你都找到了對象,我卻還沒有。算了,反正沒對象,我繼續睡吧!”

說完,她又埋頭鉆進了被窩裏。

陳福香被她這副樣子逗笑了:“下個月秋志明不就回來了嗎?”

“別提了,誰知道他回來是什麽情況!”於青青擺了擺手,“不說了,不說了,你趕緊去找你的衛東哥吧,我繼續睡。”

陳福香只好由她去。

穿好衣服和鞋子,將頭發梳好,陳福香端著盆子打開了門,準備倒一點外面爐子上的熱水洗臉刷牙,剛拉開門就看到岑衛東站在門口,她嚇了一跳,又驚又喜:“衛東哥,這麽早,你怎麽來了?”

看到他眉毛上都凝結出了一層白霧,陳福香趕緊說:“外面冷,你快進來。”

岑衛東把手裏的油條、大餅、包子和豆漿遞給她:“於青青還在你這兒吧?”

陳福香才想起這回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再等一會兒,我去叫她。”

裏面,沒睡著的於青青早就聽到兩人的說話聲,趕緊爬起來穿衣服了。看見陳福香進來,她立即表態:“我馬上就走。”

陳福香被她鬧了個大紅臉:“哎呀,青青,不著急的。”

於青青已經穿好了衣服,就只差鞋子了,她把鞋子往床上一縮:“既然不著急,那我不走了?”

“青青!”陳福香被她逗得很不好意思。

於青青這才趕緊穿好鞋子:“好啦,好啦,我回去了,不打擾你們了!”

她趕緊跑了出去,跟站在門口的岑衛東點了一下頭,就去隔壁了。

岑衛東這才提著爐子上的水壺進屋,對紅著臉的陳福香說:“過來洗臉刷牙吧,早餐涼了,我去熱上。”

陳福香看到他買了這麽多,嘀咕道:“不是說好我做的嘛,你的腿還沒好,一大早就亂跑。”

“我睡不著,反正也沒事,就去國營飯店買了一些,也省得你早起做了。”岑衛東笑著說。他一個人躺在孤零零的房子裏,裹在身上的被子裏全是她身上那股宜人的清淡香味,像是香薰的味道,滿腦子都是她,怎麽睡得著,天蒙蒙亮就忍不住起來,跑去國營飯店,等開門買好早餐就來這邊等著了。

買都買了,陳福香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打定了主意,下次一定早起,不要再給衛東哥留下一個愛睡懶覺的不好形象了。

她拿起毛巾,回頭對岑衛東說:“衛東哥,你先坐一會兒。”

“嗯。”岑衛東答應得好好的,轉眼又出去將鐵鍋放到爐子上,摻上水,熱早餐。

等陳福香洗漱完,鍋裏已經開始冒熱氣了。

岑衛東說:“再等一會兒。”

“好,衛東哥,你也喝點水。”陳福香看到他幹澀的嘴唇,利落地拿起暖水壺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又過了兩三分鐘,岑衛東放下杯子說:“應該好了。”

他拿了個盆子出來,一樣撿了兩個,又用陳福香的搪瓷缸子裝了大半缸子豆漿,塞給陳福香:“買得有點多,分於青青她們一點吧,就當感謝她們昨晚幫忙。”

“好啊。”陳福香端著盆子推開了於青青的房子。

於青青挑眉:“還有我們的份兒啊,你們家衛東哥做事可真周到,謝啦。東西擱我這兒,盆子晚上再還你,你回去陪你們家衛東哥吧。”

她接過盆子就把陳福香給推了出去。

陳福香哭笑不得,回去後沖岑衛東抱怨:“我感覺你收買了青青。”

“她這是有眼色,來吃飯吧,我一樣買了一點,你看看最喜歡哪一種。”岑衛東將早餐擺上了桌,招呼陳福香。

陳福香看著桌面上豐盛的早餐,驚訝得合不攏嘴:“衛東哥,你這是每樣都買了一點吧!”

“你怎麽知道?我這不是高興嗎?”就想給她最好的,但又覺得她每樣都喜歡吃,就幹脆每樣都買了一點。

陳福香心裏甜滋滋的,拿了一個雞蛋剝開,遞到他的碗裏:“你也吃!”

“好。”岑衛東加快速度剝開自己手裏的這個雞蛋,然後塞給了她。

兩人吃了一頓甜膩膩的早飯,明明跟平時沒什麽差別,但心裏卻跟喝了蜜一樣,有種說不出的滋味縈繞在心間。

陳福香的胃口小,吃了一個雞蛋、一根油條和半碗豆漿後就吃不下了,她坐在一邊看岑衛東吃。

見她不吃了,岑衛東趕緊加快了速度。還沒吃完,外面忽然響起一個大嬸洪亮的聲音:“福香,福香,起來了嗎?”

陳福香趕緊起身出去,笑瞇瞇地說:“趙嬸,起了,早上好。”

“早上好,你起得蠻早的嘛,在吃早飯啊?”趙嬸賊溜溜的眼珠子越過陳福香,看到桌子上的蛋殼和油條,舔了舔嘴巴,這小姑娘果然有錢,早飯都吃這麽好,又是雞蛋又是油條的,得花多少錢啊。

陳福香靦腆地點了點頭:“嗯,趙嬸吃過了吧。”

“吃過了。”趙嬸倒是想說還沒吃,但桌子上最後一根油條都被那個像是陳福香哥哥的男人拿走了,她只好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看著陳福香,上下掃了一眼,皺眉道,“你怎麽還這副打扮?也不換身新衣服,掙的錢可別光花在了吃的上面,這門面也是要的,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打扮得漂亮一點。”

被樓上鄰居嫌棄穿得差,陳福香有點尷尬,訕訕地笑了笑:“嗯,我覺得還好啊,挺幹凈的,補丁也打好了,偉人不是說了,要繼續保持艱苦奮鬥的樸素作風嗎?我這棉襖是去年我哥給我做的,還能穿呢!”

趙嬸有點不高興了,這丫頭是故意跟她擡杠是吧。她板著臉,手指指著陳福香的棉襖說:“你看看,多舊了,這裏還有這麽大個補丁,還有這布,是鄉下的土布吧,多粗糙,怎麽穿得出去?你今天不是去廠子裏幹活,是去相親,小姑娘臉長得再好,也禁不住你這樣糟蹋啊,聽嬸子的,趕緊回去換一件。什麽,不行,你一個月掙那麽高的工資,連買件衣服的錢都沒攢下來,都花哪兒去了?小姑娘家家的,發了工資就亂花,這可不行,回頭等結了婚你得把錢交上去,免得你們不會過日子!”

陳福香被她吵得頭暈,趕緊澄清:“趙嬸,我不去相親……”

“什麽?不去,那你讓我怎麽跟對方交代?你這女娃子耍我啊?樓上樓下的,我好心幫你,你這也太不厚道了吧!”趙嬸的大嗓門一開,整棟樓都能聽到。

於青青立即從隔壁出來,不高興地說:“趙嬸,你提這個事的時候我也在,當時人家福香根本就沒答應你,是你一直在自說自話,怎麽能怪福香呢?”

趙嬸不樂意了:“她當時也沒反對啊?我就當她同意了。”

於青青氣笑了:“人家怎麽沒反對,福香說了兩次,她不想去相親,是你自己沒把她的話當回事,自說自話,說完後就走了。當時食堂裏跟我們同一張桌子吃飯的女工可都聽見了。”

被於青青戳穿了這個事,趙嬸臉色有點難看,強詞奪理道:“你說得我在坑她一樣。我給她介紹的對象多好啊?年紀輕輕就在政府上班,是個幹部,文化人,拿二十四級工資,每個月比她還多幾塊。大家評評理,我介紹這樣的對象,有沒有坑她?我都是為了她好,她卻這麽不識好歹,現在的小丫頭自以為長得有幾分姿色就挑挑揀揀的,也不看看自己從鄉下來的,人家不嫌棄就好了。錯過了這次,看誰給你介紹這麽好的對象?”

於青青到底要嫩一些,在嘴仗上說不過不要臉嗓門又大的趙嬸,氣得臉都紅了。

岑衛東慢條斯理地喝完了最後一口豆漿,擦了擦嘴,走出來,站在陳福香身後,譏誚地說:“身高160,臉如大餅,家裏母親癱瘓,下面還有三個未成年在上學的弟弟妹妹,全家六口人就只靠他們父子倆的工資過活,快三十了還說不上親,這就是你所謂的很好的對象,那你怎麽不把自己女兒,娘家侄女外甥女說給他,要便宜福香這個外人?”

趙嬸沒料到這個男人一出來就揭了她的老底,又驚又惱,支支吾吾地說:“她,她一個農村姑娘,什麽都沒有,能說這樣的對象已經不錯了,熬幾年,等底下的弟弟妹妹長大不就好了!”

還有這個男人到底是誰,怎麽把這事知道得這麽清楚?看他一身軍裝,莫非是陳福香那個傳說中去當兵的哥哥?

“這麽好,你咋不去?我們家福香就不勞你操心了,過完年我們就結婚,她有對象,你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家裏面吧!”岑衛東銳利的目光掃了一眼趙嬸,裏面充滿了不耐和厭惡。

趙嬸心一顫,輸人不肯輸陣,上下打量了岑衛東身上的舊軍大衣一眼,撇了撇嘴:“原來是看上了個當兵的,你們倆這副德行,還真是配。”

都穿一身破破爛爛的,可不是配。

說罷,強撐著氣場,趾高氣揚地走了。

岑衛東厭惡不已,但只是口角之爭,他也不能動手,只能暫且忍下這口氣,扭頭對陳福香說:“你進屋歇著,我來洗碗。”

陳福香看著他黑沈沈的臉,雖然很好奇他怎麽知道趙嬸介紹對象的底細,但也不敢吱聲了,悄悄跟於青青交換了一個眼神,退回了屋子裏。

岑衛東一聲不吭地洗了碗,然後拿起軍大衣披上,扭頭對陳福香說:“在家裏等我,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陳福香乖乖地應好。

等他一走,隔壁聽到聲響的於青青趕緊過來,吐了吐舌頭,歉疚地對陳福香說:“福香,對不起啊,我不知道趙嬸是這種人,介紹的是那樣的對象,還一個勁兒地慫恿你去。”

陳福香搖頭:“不關你的事,誰知道她平日裏那麽熱心,見面總熱情地跟咱們打招呼,結果卻是這種人呢!”

於青青也忍不住嘆氣:“可不是,她這分明是拿你做人情,還這樣貶低你,真是惡心。幸虧你家衛東哥查出了她的底細,不然這樓下樓上的鄰居還不知道怎麽在背後說咱們呢!”

“對了,你家衛東哥什麽時候查出來的啊?”

陳福香搖頭:“我也不知道啊,他剛才不說,我都不知道。”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不吃虧就行。不過我一想起那個姓趙的潑婦就很不舒服。”於青青磨牙,她這樣明擺著欺負福香是外地來的,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陳福香倒看得開,拉著於青青的手,勸道:“咱們以後不理她就是。”

只能這樣了,她們倆女孩子,勢單力薄的,對方可是在這筒子樓住了好幾十年,家裏人又多。

話是這樣說,於青青心裏還是很不舒服。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忽然,樓下響起了孩子們興奮的叫嚷聲。

“咋回事?外面怎麽那麽多孩子在叫,我去看看!”於青青跑了出去,趴在陽臺上,瞅了一眼就被驚呆了,趕緊回頭,喜笑顏開地沖陳福香招手,聲音特意提高了幾分,生怕別人聽不見一樣,“福香,福香,你快來,你對象給你買了嶄新的自行車、縫紉機、收音機!一兩件新衣服算什麽?你對象三轉一響都提前給你準備好啦!”

這下看趙嬸還得瑟得起來不!看不起人,就不信她兒子結婚,她能一口氣買好三轉一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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