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非軒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心情會如此煩躁，總是心驚肉跳的。

有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吧……

他掏出手機，嚴銘志到現在都沒有回覆他的那條短信，心情不禁更加沈重了。

中午在食堂吃飯時，隱約聽到有兩名剛匆匆吃過午飯的警察在討論事情。說是接到了一通報警電話，電話中說，A大附屬醫院的一名主治醫生突然消失了很多天，沒有人能聯系得到他。在他消失之前，曾長期精神恍惚，他的同事實在太過於擔心他，甚至認為他有自殺的傾向，便選擇了報警。

“要我說，那麽大的人，怎麽可能突然就憑空消失啊。”

“不是說他們擔心他的精神狀態嗎？會不會是在擔心他會自殺？”

“都四十多歲的人了，要是真的想自殺誰攔得住？”

“說這些有什麽用，這個尋人報案符合一切標準，我們不管怎樣都要出警幫他們找啊。”

“唉，別查到最後，發現他是誤入傳銷不肯出來了。”

“哈哈……”

趙非軒聽著他們的對話，再也無心吃飯，放下手中的筷子徑直跑到這兩名警察身邊。

“那個醫生，是叫嚴銘志嗎？”

“你怎麽知道？”一名長得比較瘦小精明的警察頓住腳步，驚訝地問道。

趙非軒的表情十分慘淡，他微微低著頭，緊緊地皺起眉毛，“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找他嗎？”

兩名警察面面相覷，猶豫了一會兒，“我記得，你不是負責這方面的吧？”

趙非軒緊緊咬住下唇，沈默了半晌，才從雙唇之間擠出一句聲音非常輕的話來，“那個醫生，是我的一位朋友。”

瘦小的警察想了想，“你還是去和上級申請一下吧，我們說的不算。”

趙非軒很想告訴他們，他並不需要去申請，也沒有在這個節骨眼上還一一按程序來的心情，但為了不讓他們有多餘的顧慮，便點了點頭，回到自己剛剛坐過的餐桌前，拿起自己只吃了一半的餐盤倒掉，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哎！你快一點！我們要出警了！”瘦小警察對著他的背影高聲喚道。

趙非軒擡了擡手，表示知道了。

趙非軒坐進警車之中，此刻的心情十分覆雜。

這五年來，他一直在努力成立專案組，他一心想將嚴銘志捉拿歸案，認為他做的這一切都是邪惡的犯罪。

如果他的精神狀態接近崩潰，說不定能套出一些有關於能力的話來，再加上那兩個警察的陪同作證，也許這次他可以成功地成立專案組了。

但是他又真的不希望嚴銘志精神崩潰，甚至是自殺死亡。

“前輩。”瘦小的警察對趙非軒說道。

趙非軒遲疑了一下，“啊……怎麽了？”

想到他剛剛的稱呼，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還記得五年前，他還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警察，沒想到如今五年過去了，他也成了新人的前輩……

“前輩，你有沒有什麽尋找的思路啊？”

趙非軒想了想，“去他家吧。”

然後趙非軒對負責開車的警察說了一個地址，警車風馳電掣地駛向嚴銘志的家裏。

聽著警車急促的鳴笛聲，趙非軒焦急地望著窗外飛快倒退的風景，心中想著：快一點，再快一點……嚴銘志，你一定不要有事。

趙非軒帶著兩個警察強行破開了嚴銘志的家門。

門被打開，三個人陸續走進雜亂不堪的房間裏，汙濁悶熱潮濕的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滲透進鼻翼之中，直擊人的心臟。

趙非軒眉頭緊皺，幾大步跨進了裏面緊閉門扉的臥室，直接推門而入，然後便呆站在房間門口，一動不動。

那兩名警察覺得有些奇怪，便也跟了過去，看到臥室中的景象時，不禁驚呼了一聲，向後退了幾步。

臥室中堆滿了各種雜物，看起來很久都沒有整理過。

淩亂骯臟的床上，躺著一具渾身是血的屍體。

他的身上只有脖子上一條傷口，像是用無比鋒利的刀子劃了數刀，最終割斷了頸動脈而導致死亡的。

但奇怪的是，頸動脈破裂會導致血液噴射狀射出，這具屍體的身上卻有一大塊位置沒有被染上血跡，幹幹凈凈的。

而且，他的屍體周圍，沒有看到任何利器。

瘦小的警察瞇了瞇眼睛，上前了一步，發現他屍體身上那塊沒有血跡的地方似乎隱約可以看出形狀，那個形狀像極了一個瘦弱的女人。

趙非軒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他掏出手機，打給了張前輩，冷靜地向他簡明扼要地描述了具體情況。

警局很快派人手過來了，趙非軒也終於解除了自己緊繃的精神狀態，坐在樓道中的一個角落裏，用手半掩著臉，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知道這件事情會被當做密室殺人案來調查，還是被當做自殺案來調查。

也不知道是誰走到他的身前，還給他遞來了一個東西。趙非軒從指縫間望出去，看到張前輩遞給了他一盒香煙。

趙非軒沒有拒絕，抽出一根叼在嘴裏，張前輩幫他點燃了香煙，趙非軒狠狠地吸了一口，再狠狠地吸進肺裏，嗆得他肺裏微微疼痛。

他忍住咳嗽的欲望，皺著眉將煙霧緩緩呼出。望著眼前的那團煙霧，他的眼前恍惚間浮現了嚴銘志坐在醫院小公園裏吞雲吐霧的樣子，終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他為什麽會這麽傷心？他不是一直都想抓到嚴銘志的嗎？他現在就當做嚴銘志是畏罪自殺不好麽？怎麽他會有一種失去了一位老友的感覺呢？

張前輩側過身子，也為自己點了一根煙，故意不去看趙非軒，他吸進一口煙霧再緩緩呼出，“這件事我來負責，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嚴銘志死亡的情況實在太奇怪，像是他殺，又像是自殺。再加上他的身份並不普通，如果小趙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擁有那種奇怪的能力，那麽這件事情就很可能會牽扯到上面一些人的利益。

這個案子極有可能只會在他們手中像走形式一樣地過一遍，他們並沒有權利管理這起案子。

所以這個案子還是不要讓小趙接觸了，這件事也不能告訴小趙，否則他一定會拼了命地追查下去。

說不定接下來的人生都會全部搭在這件事情上。

趙非軒在一片淚眼模糊中望著張前輩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感覺他的身影好像沒有五年前那樣高大了，顯得越發地佝僂瘦小。

但他在他心中的形象，反而高大起來了。

趙非軒看著眼前那團煙霧，腦海中再次浮現了嚴銘志的屍體情況。

從他身上的血跡分布情況來看，他應該是抱著陳麗自殺的。

他到底為什麽要自殺呢？

是因為腦膠質瘤的治療方法突然研究出來了，但是陳麗早就死了，他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所以才自殺的嗎？

還是說他發現腦膠質瘤的治療方法根本就不存在，所以在極度絕望的情況下自殺了？

趙非軒突然想起來了昨天嚴銘志給他發來的短信，這應該是一個可以判定他是自殺的證據，於是便強撐著身體站起來，強打起精神，走向正在勘測現場的張前輩身旁。

至於嚴銘志究竟有沒有研究出腦膠質瘤的治療方法，治療方法又究竟是什麽，對趙非軒來說根本不重要。

因為他不是醫生，沒有患有腦膠質瘤的女朋友或親人朋友，沒有身懷奇異的能力，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警察，只有將壞人捉拿歸案這一項職責與能力。

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出現白色空間的這種能力，但如果這種能力真的再也不會出現，他也不需要再去成立什麽專案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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