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非軒有些不能接受。難受得仿佛胸口處郁結著一團散不開的濃霧。

記得上一次他從陳麗的病房離開，還告訴過她明天也要來看她。雖然被臨時發生的案子打亂了計劃，但他真的沒想到那次就是最後一次見她。如果可以早一點知道，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再去看她幾次，陪她多說說話。

趙非軒對陳麗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甚至這麽多年以來，都沒有和她交談過幾次，他只是覺得這個小姐姐長得很可愛，對他很溫柔，還有一雙會說話的漂亮眼睛，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讓人想去喜歡她親近她的氣質。

但即使是這樣一個和陳麗非親非故的趙非軒，也在為她的死而感到難過。

那麽，深深愛慕著她的嚴銘志呢？

趙非軒皺了皺眉頭。他必須立刻找到他。他現在很危險。

腳步先於意識，走向了醫院的小公園。

趙非軒在小公園裏等了半天，終於等來了嚴銘志。

他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麽大的區別，只是陳麗住院的這段時間，把他折騰得面容憔悴，身形瘦削，連頭發都沒有時間去好好理一下，顯得淩亂不堪。但他身上的那件白大褂卻還是潔凈無塵。

嚴銘志坐在長椅上靜靜地抽著煙，偶爾會擡起頭悵然若失地看一看四周的風景，一直沒能發現躲在遠處的趙非軒。

最後還是趙非軒主動從樹後走了出來。

“我還在想你去了哪裏呢。”嚴銘志說著，又狠狠吸了一口煙。

趙非軒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坐到了他的旁邊，“最近警局有些忙。”

“哦。”嚴銘志毫不在意地應了一聲，像是對他的事情毫無興趣。

“那個……”趙非軒有些猶豫，拼命在腦海中尋找著最恰當的語句，“陳麗……”

“嗯？她怎麽了？”嚴銘志微微偏過頭，毫無表情地看著他。

“那個……你沒事吧？”

“我？我能有什麽事？”嚴銘志臉上的神色依舊冷漠，聲音也平淡冰冷，有些像是一個會動會說的死屍。使趙非軒隱約聯想到了那些死不瞑目的屍體照片。

“你不難過？”趙非軒實在搞不懂他這奇怪的態度，難道是因為過於悲傷產生的反常？

嚴銘志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身體向後輕輕靠了靠，“我難過什麽？”

趙非軒看不懂他了。陳麗死了，他居然不難過？還是說……他已經精神失常了？

他該怎麽試探一下呢？

“反正我挺難過的……”趙非軒的語氣低落，“那麽好的一個小姐姐，就這麽走了。”

“她沒走。”嚴銘志翹了翹嘴角，把煙遞到嘴邊，又吸了一口煙，然後一邊大口地將煙霧呼出去，一邊像是嘆息一樣地對他說，“她永遠在我身邊。”

時隔多年，趙非軒再一次感受到了恐懼。好幾種猜想在他心中充斥碰撞，現實的，不現實的……

趙非軒知道，當一個人他身邊的那個朝夕相處很多年的人突然死去，這個人一定無法很快接受這樣的現實，經常會覺得那個人其實從來沒有離開過。

嚴銘志現在的反常，也是因為這個嗎？

但是以嚴銘志的理性，就算他真的也是由於這個原因，也會馬上反應過來陳麗已經死去的事實，至少會露出一點點惆悵的表情。

可他現在就像是十分堅信著陳麗仍然活著一樣。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難道嚴銘志在那個白色空間裏找到了讓她繼續活著的方法？

難道……嚴銘志這個人有了陰陽眼？能看到陳麗一直在他身邊陪著他？

趙非軒趕忙搖了搖頭，把這個不靠譜的猜想甩出去。

“噢……這樣啊。唉，可惜我再也見不到她了。”趙非軒說完以後，小心地擡起眼眸觀察嚴銘志的反應。

“當然，你怎麽可能會再見到她。”嚴銘志說得依舊十分平淡，又吸了一口煙。

眼看著一支煙就快吸完，趙非軒還是對嚴銘志現在的精神狀態絲毫不了解，不禁有些焦急起來。

“為什麽我見不到她啊？”趙非軒奇怪地問。

“因為，她在那個地方。”

嚴銘志這句話說得不清不楚，但趙非軒首先聯想到了那個白色空間，“是那個白色空間嗎？”

嚴銘志靜靜地盯著趙非軒看了一會兒，沒有點頭，也沒有否定，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看見趙非軒依舊滿臉疑惑地看著自己，嚴銘志的臉上浮現出了濃郁的悲傷。

嚴銘志默默地吸完了最後一口煙，在附近的垃圾桶上熄滅，扔掉了煙頭，“我先回去了。”

“餵！”趙非軒看著他要離開，也立刻站了起來，

嚴銘志頓住腳步，微微側過身，等待他的下文。

“不管怎麽樣，你不要再做那些事了，否則我一定會抓住你的。”

“呵，抓我？”嚴銘志翹起嘴角，譏諷地笑了一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回過身走向趙非軒，緩步逼近他，“你真的調查我過嗎？先不說我這個年紀就能當任主任醫師……我曾被選入國家青年千人計劃，我在全世界最好的醫學系裏碩博連讀，傑出的科研項目更是數不勝數。而你，連什麽是國家青年千人計劃都沒聽說過吧。”

趙非軒從未見過這樣的嚴銘志，被他強大恐怖的氣場逼得跌坐在了地上，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嚴……嚴醫生？” 難道他真的精神失常了？

嚴銘志彎下腰，微微瞇起眼睛，銳利陰鷙的眸子死死地盯住躺在地上的少年，他嘴角的笑容更盛，嘴巴微微張開，用沙啞陰狠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抓我？你拿什麽抓我呀？”

“你說你想見她。”嚴銘志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嘴角向上斜斜地勾起，“你真的想去見她嗎？”

趙非軒用力地搖搖頭，又向後退了退。

他的身手不賴，但畢竟雙拳難敵大砍刀，雖然嚴銘志手裏只是一把小手術刀……但在這個瘋狂的人面前，他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好。

趙非軒現在滿心的疑問。他不了解白色空間的特性，只知道被他“殺死”過的人，會進入白色空間中。

陳麗曾被嚴銘志“殺”過，因此她的身體，應該在白色空間也有一具。

嚴銘志剛才之所以會對趙非軒掏出手術刀，還問要不要去見她，說明了嚴銘志是想帶他再進一次白色空間，讓他去白色空間裏見陳麗。

難道被嚴銘志殺死過的人，會在白色空間裏永恒地“活著”嗎？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嚴銘志的精神狀態又為什麽會變化這麽大？

……如果他直接問嚴銘志關於白色空間的事情，他會回答他嗎？

趙非軒想起來剛才自己提到白色空間時，嚴銘志露出的表情……可能嚴銘志是有什麽苦衷吧。

現在想知道真相的唯一方法，就在再進一次白色空間。只是那個奇怪恐怖的地方，他死也不想再去一次，如果嚴銘志真的要對他動刀子，他也一定會拼了命反抗。

但是，還有一個可能性他也需要考慮進去——嚴銘志是否已經失去了白色空間的能力？

嚴銘志之所以會對他掏出刀子，是不是想讓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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