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趙非軒又一次樂呵呵地去了A大附屬醫院，可是剛從醫院的車庫裏走出來，包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餵？”

“餵什麽餵，快回來，出事了。”

“啊？”趙非軒楞了楞，“是發生什麽案子了嗎？”

“對！快回來！”

說完便掛斷了。

從前輩的語氣，可以聽得出來，這個案子很重要。趙非軒有點懵，看了看高聳的醫院大樓，又看了手裏的手機，最終嘆了口氣，離開了醫院，開車趕到警局。

一直以來，他富二代的身份確實給他開了很多綠燈，否則哪有剛上任不久的新人，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請假遲到偷溜呢？

只是他昨天曾經答應過陳麗今天還會來看她的，看現在這個情況，他要食言了。

……幾天而已，應該不會有事吧。

可是他沒想到，他真的沒有機會再去探望陳麗。多年以後，他已是中年，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漸漸對很多事情都看淡了不少，但在回憶起這件事時，仍然會覺得懊悔不已。

……

研究又有了進展，嚴銘志激動地看著手中的報告，眼中充滿了狂喜，嘴角也不自覺地揚起。

他拿著報告，飛快地跑到陳麗身邊，跪在病床旁邊，“陳麗，有進展了。很快就能全部完成了。”

陳麗有些昏昏欲睡，正在閉眼休息，聽見嚴銘志興奮的聲音後，才後知後覺地緩緩睜開眼睛，淡淡地抿起嘴角，“是嗎？真好。”

嚴銘志喜不自勝，不知道如何表現自己的喜悅，最後用大手輕輕地捧著陳麗瘦削的臉，將額頭貼在她的額頭上。

陳麗也擡起手，輕輕地摸著嚴銘志有些粗糙的臉，“銘志，其實你應該更早一點把我送進來的，那樣你就能有更多的時間了。”

嚴銘志懂她的意思。這裏時間流逝的速度是現實的兩倍。因此，如果在四年前，剛剛查出病癥時就把她送進白色空間，那麽等她在白色空間中“死亡”時，現實中就還有兩年的時間，他就可以有更加充足的時間去研究治療方法，而不是在僅僅幾天的時間裏拼命。

嚴銘志笑了，吻了吻她的臉頰，“我怎麽舍得？”

陳麗的臉登時紅了起來，面色赧然，“快去忙吧。”

嚴銘志笑著捏了捏她的臉，又在她的頸窩處蹭了蹭，才戀戀不舍地回到那堆機器之間。

他沒有對陳麗說，按照時間推算，現實中的她明天就會陷入昏迷，而昏迷兩天後就會死亡。但所幸的是，他的研究有了進展，馬上就能完成。雖然沒有人可以確保這個方法真的管用，但這是唯一的希望了。

他們研究出的不是特效藥，治療也終究需要一個過程，所以嚴銘志必須餘下至少一天的時間，將陳麗從鬼門關救回來，也就是說，這個治療方法最遲明晚就必須完成。

否則陳麗就真的完全沒有救了。

……

“這是從空間中同步過來的最新數據。”鐘克達手裏拿著一沓報告，畢恭畢敬地交給了他的上級。

“嗯。”那人接過報告，簡單地看了幾眼，“這是研究在哪種病癥的治療方法？”

“目前還不清楚……只知道，這是研究腦部腫瘤的。”

那人沈思了一會兒，“我記得，嚴銘志有一個正在住院的女朋友？”

“是的，她患有腦膠質瘤三級，現在已經病入膏肓。我們也曾懷疑過嚴銘志，但是種種跡象表明，他不像是那名能力者。A市中也不乏傑出優秀的神經外科醫生，我們還會繼續排查的。”

那人冷笑了一聲，“你們也未免太小看嚴銘志了。”

鐘克達趕忙將頭低下，擡起眼眸小心地看著他，“您的意思是？”

“你也看過嚴銘志的資料。如果他真的是那名能力者，你認為以他的智商，會在你的面前露出馬腳嗎？這個能力者，前幾天情緒波動劇烈，最近這幾天的情緒又比較平穩……繼續觀察能力者，同時，你去派人觀察嚴銘志。”

“是。”鐘克達微微鞠躬，離開了上級的辦公室。

……

現實中的陳麗又一次陷入了昏迷，面容平靜得就像睡著了一樣。

醫院裏的同事馬上也得知了這個消息，紛紛小心地觀察嚴銘志的表情，就連和他一起工作也要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話說錯了，勾起他的傷心事。

可嚴銘志卻看起來像是沒事人一樣，就像是早就料到了她會再次昏迷一樣。

雖然大家都說嚴銘志和陳麗分手了，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們還是互相愛慕的，誰也沒有忘了誰。

嚴銘志和陳麗兩個人的事情早就在醫院裏傳開了，甚至還會有人把他們的故事講給自己的親戚朋友聽，聽過以後的人都不禁感嘆造化弄人——神經外科醫生的女朋友，居然得了神經外科中最棘手的絕癥。

嚴銘志作為一名優秀稱職的神經外科醫生，也一定對陳麗的病情心知肚明，而且看她最近的情況，她已經沒有幾天活頭了。可他從來都沒放棄過陳麗，從來不對那些對他獻媚的年輕女護士多看上一眼。

這樣深情專一的男人，在這樣輕浮的時代裏，實在是太少見了。

其實嚴銘志雖然表面上保持著平靜，心中卻猶如有浪濤翻滾。

今晚是最後的機會，如果醫治方法可用，她就還能繼續活下去。如果方法是無用的……他不敢繼續想下去，用力往嘴裏塞著飯菜，用力咀嚼。

嚴銘志沒有再去陳麗的病房探望她，甚至請了假，傍晚便離開了醫院。在街上的小吃店裏胡亂地吃了些東西，然後回家洗漱，進入白色空間。

嚴銘志沒有像往常那樣先去看陳麗，而是走到那些機器中間，詢問研究進度。得知研究已經完成，只剩下最後的測試時，他才去了陳麗的身邊。

陳麗躺在床上，空洞地望著天花板，“銘志，你說人死了以後，靈魂會去哪裏呢？”

嚴銘志忽然想到了空間外的茫茫黑暗，他沈默了一會兒，“我不知道。”

你明明想到了什麽。陳麗看著他，勾起了嘴角，沒有說什麽。

嚴銘志坐到她的床邊，將陳麗的一只手放進自己的手心裏輕輕握著。他握了很久，才突然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

“對了，我要把這個還給你。”

嚴銘志說完，在口袋裏摸了摸，最後拿出了一枚鉆戒，幫陳麗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

陳麗眼睛一亮，“你還能從現實裏帶東西進來嗎？”

“我也是第一次這樣嘗試。”畢竟這個白色空間，和催眠很像，就算不能從現實裏帶東西進來，也能用自己的幻想來創造一個一模一樣的。

陳麗欣喜地看著自己的左手，戒指松松垮垮地套在她的無名指上，折射著白色空間中不知道從哪裏發出的光源。

“我先去忙了。”嚴銘志說著，便站起身來。

“嗯。銘志，謝謝你。”陳麗嘴角含笑，卻神色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嚴銘志輕笑，“我們之間還需要道謝嗎？”

“不光是戒指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謝謝你。”

嚴銘志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澀澀的，眼鏡也澀澀的，不知為什麽，她的這句話說的，就像是她的遺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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