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去有很多想要問的。”回宮的路上, 林密妍看著榮姑姑數次欲言又止的樣子，主動開口道：“你我主仆間, 沒有太多需要隱瞞的事情。”

“感謝娘娘的信任。”榮姑姑輕輕一頷首，道出心裏的疑惑：“您剛才為何不直接綁了王側妃？她私探中宮已是板上釘釘的事，誰都救不了她。”

“板上釘釘了嗎？宗人府還沒過來抓人呢！況且王側妃又不是宮裏的人，本宮可以因為她的出言不遜而進行懲罰，但沒有資格直接定一個側妃的罪, 那是慎刑司和宗人府該幹的事。”林密妍淡淡道：“安郡王妃一口一個王氏，心急火燎地想要弄死王側妃，不就是因為王側妃走了, 安郡王妃和顧側妃的兒女才能高枕無憂嗎？可本宮又不是差這一口氣, 不需要像她們一樣把心事直接擺到臉上，更不想被安郡王妃借刀殺人。況且一個側妃犯下的過錯也扳不倒郡王，只要安郡王咬死了不知道王側妃的所作所為，那麽他身上的罪名就只有私吞朝廷的銀子和治家不嚴。”

“那筆銀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光是如何定罪就是個麻煩事, 更別提陛下對安郡王死了心，但未免不會對安陽縣主和王側妃的兒子抱有一絲憐憫。”說到這兒，林密妍還舉了個例子：“別忘了清河郡主之死時, 福親王的所作所為。安郡王府的人確實不是本宮的血親，但卻是陛下的血親。”

“陛下不會管本宮對王側妃做了什麽，但會在乎安陽縣主和小皇孫的未來。”林密妍雙手在膝蓋上交疊，無比嚴肅道：“所以在王側妃被宗人府定罪前, 不要稱呼她為王氏，多少留一絲體面，到時候本宮也好在在陛下面前做人。”

“說起來，安郡王妃倒是暗地裏幫了本宮一把，相信本宮和安郡王的談話很快就會傳到陛下的耳中，到時候有安郡王妃在前面擋著，陛下也不會覺得本宮對安陽縣主他們的態度過於苛刻。”

“娘娘思慮周全。”榮姑姑讚同道：“其實留了王側妃也好，多少是個絆子。只要有恭貴嬪姑侄在，安郡王成不了大器。”

“即便沒有恭貴嬪母子，安郡王也沒有繼承大位的可能。”在這一點上，林密妍很自信：“只要太子和四皇子不倒，謙郡王和安郡王就沒有取而代之的可能。”

“所以本宮要擔心的，是太子能不能順利繼位。”林密妍終於說出積壓在心底的事情：“自古皇帝駕崩，最擔心的莫過於兄弟鬩墻，太後不慈。”

“陛下只是個凡人，即便他已經足夠愛護本宮，但也不代表他會容忍本宮的一切，所以本宮還是要做萬全的打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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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密妍在回宮的路上左思右想之際，林如海也正同兩個成年的兒子關門商量要事。

“季家的國公爺已經傳來話，說是陛下有意要退位給太子。”林如海一開口便是驚天炸彈，也不管兩個兒子接受與否，直接問道：“咱家這下，怕是真的要處在風口浪尖之上了。”

畢竟後族和皇帝的母族是兩個概念。

尤其是這個新皇的頭上還有個太上皇，稍不留神，林家就會陷入到進退兩難的地步。

林玉松和林玉桐只是初出茅廬的小子，哪裏能對這種涉及家族存亡之事提出有用意見，所以在相互對視一眼後，由林玉松沖著林如海拱手道：“兒子資歷較輕，驟然被父親大人問及此事，恐有思慮不周之處，還望父親大人賜教。”

“我若是將一切都與你安排好了，你以後該如何撐起林家的門楣？”林如海安撫道：“這兒只有我們父子，你盡管說便是。”

“兒子以為，在做出實績以前，忠君愛國之言只是泛泛虛談，關鍵是林家的立場到底是什麽。”林玉松侃侃而談道：“誠然，林家是後族，但本朝以孝治國。即便是太子殿下提前繼承了皇位，可陛下十幾年的治國根基也不是能被輕易動搖的。因此咱家還不宜鋒芒畢露，更不可處處爭上游。”

“嗯！有幾分道理。”林如海點點頭，算是讚同了一部分，然後在林玉松高興之前問了他一個問題：“所以太子登基後，你要怎麽走自己的仕途？”

林玉松整個人都是一楞，蓋因他從未想過會被父親問到自己的身上，所以整個人沈默了一會，老老實實道：“說來慚愧，兒子竟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那你就現在想想太子登基後，你該怎麽做。”林如海咳嗽了一聲，露出疲憊之色：“我都到了這個年齡，又是這樣敏感的身份，應該不會被輕易調離京，多半是會在幾年裏坐到閣老之位，然後慢慢退下去。”

望著兒子們的驚訝眼神，林如海淡定道：“有太子和皇後娘娘在，陛下是不會讓我執掌一部的，否則他也不會讓我進都察院。就我看來，陛下多半是會在我告老前加封個太子太傅，然後才會重用你們兄弟二人。”

雖然這輩子的前途已是清晰可見，林如海卻沒有什麽遺憾之處。

即便他無法坐到想要的位子上，但能在有生之年裏能看到林家的崛起，林如海也算是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陛下真的不會對咱們家開特例嗎？”年紀尚小的林玉桐沒有身為長子的壓力，再加上還沒出仕，所以有些天真道：“畢竟陛下那麽疼愛姑姑，也許會看在姑姑的份上……”

“不可能的。”林玉桐的話還沒說完，林玉松便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十分肯定道：“這天下只要一日是水家的天下，咱們家就不可能被特殊對待。”

說到這兒，林玉松還舉了個眼下的例子：“你看陛下登基後，沈家是什麽待遇？咱家的資本還不如沈家，就不要做不存在的夢了。”

“況且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是陛下默許了咱們家的特列，難道太子就樂見咱們家太過鋒芒畢露？”

“別忘了呂氏亂朝的例子可在史書上明明白白的記著，而且太子也不是劉盈。”話已至此，林玉松下決心道：“兒子已經明白了父親大人的意思，待太子登基後，兒子便請偏遠之地任職。”

“你能這麽想，就不枉費我對你的一番苦心了。”林如海讚賞道：“科舉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為民造福，我也是在地方上歷練出來的，你且記著一句話，幹出實績比什麽都強。”

“是。”林玉松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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