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到底是怎麽伺候的？放這麽多宮女太監到皇後跟前全都是擺設嗎？”驟聞林密妍出事, 已經在養心殿歇下的今上連寢衣都未換地披個大氅趕到坤寧宮, 看著床上臉色不好的林密妍努力壓抑著怒火。

“奴才伺候皇後娘娘不周，請陛下贖罪。”李福和芙蓉領著坤寧宮的宮女太監們跪在正殿門口，楊培安見狀也為其說話道：“陛下, 眼下娘娘還需要這些人伺候, 不如待娘娘好了, 您再懲罰？總不能讓病中的皇後娘娘沒個熟人伺候。”而等皇後娘娘好了, 說不定陛下早就忘了這事。即便沒忘，沒準兒皇後娘娘也會出面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嗯！那就先饒他們一回。要是皇後再出事，全都去亂葬崗埋了。”今上的口氣依舊不愉，但至少還是緩和了一下。

楊培安見狀趕緊示意這些奴才們去幹活。

芙蓉自然是進殿貼身伺候，而李福則是去小廚房看著藥。

“娘娘是操勞過度再加上一時的怒火攻心, 所以勾起了舊疾。微臣開兩副溫和的藥給娘娘服下，然後娘娘再休息幾日便無大礙。”太醫院院判給林密妍把完脈後沖著今上頷首道：“陛下恕微臣多一句嘴，娘娘在通州時長年累月地操勞與心驚而留下的舊疾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消除的。好在娘娘還年輕, 又有陛下照顧, 所以一些陳年舊疾也不是剔除不了，但還是需要五年甚至十數年的養護。還請陛下勸解皇後娘娘不要操勞過度和多思憂思, 畢竟這不是長壽之法。”

“朕知道了，皇後的身子就由你來負責，務必讓皇後好起來。”林密妍的身體到底如何，今上不說非常清楚，但也有幾分AC數。

上輩子的林密妍因為陪他在通州多過了五年, 再加上琮兒的夭折對她打擊過大，而他這個殺千刀的又把甄氏納入宮給林密妍添堵，所以一來二去的，林密妍在產下皇四子後沒過幾年便病逝，終年三十，連皇後之位都是追封的。

都說人生有三苦，上輩子的林密妍不說占全了，但也在活著時嘗到了兩苦，並且終其一生也沒有進入坤寧宮。

至於宮外的周姨娘，則比林密妍這個當女兒的更苦，將三苦占全了還有餘。

“陛下，您明日還要上朝，不如奴才先扶您到坤寧宮的書房歇下？”楊培安見今上今晚是不打算離去了，所以讓人將坤寧宮的書房收拾出來。

“也好。聽說皇後昏倒前有事找朕，待她明日稍微好點，朕再來問她。”今上也沒多糾結地隨楊培安去了坤寧宮的書房。

林密妍這一暈便暈到了第二天的日上三竿，以至於她醒來後還是覺得昏昏沈沈，渾身無力，一擡眼便瞧見今上拿著折子坐在床邊，見她起來後扶了一把：“還好嗎？”

“不是什麽大事。”林密妍上身靠著壘高的枕頭，漸漸緩過神後讓伺候的楊培安下去：“陛下可知道蕭家為何要挑唆榮國公府的二房去放印子錢，然後又讓順嬪的娘家欠了巨債。”

“他是想讓李貴嬪和順嬪都倒了，然後朕必會為了安撫宮裏的高位嬪妃，從而升一升蕭凝嫣的位分。”今上當然想到了這一點，所以臉色有些不好看：“只怕李家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為了避災而對你娘家的妹妹下了手。若非你娘家的妹妹足夠機靈，被人撞見是跟嫡兄的同窗在一起，將此事圓了過來，否則……”

“否則那時我就得為了林家的臉面而不得不在陛下面前爭取保下李家。”林密妍不愧是最了解今上的人之一，很快便跟今上想到一塊去了：“至於榮國公府，不過是蕭家和李家角力的一塊翹板。可是陛下，榮國公府還不能因為放印子錢一事而被抄家，至少不能在這個時候被抄家。”雖然林密妍之前也想過榮國公府要是敢跟蕭家在一起，就讓他們提前知道抄家是什麽滋味。但是細細想過後，她卻發現目前還真是動不得榮國公府，反而得處處保著它。

“朕當然得保著榮國公府，至少得先查清楚那個皇家野種在哪兒，再考慮收拾他們。”今上想起這事也是跟林密妍一樣憋了一肚子火，心裏對賢太妃還有康郡王的成見更大了，就連榮國公賈代善也順帶被他記恨上。

原以為是個純臣，可誰料他表面功夫做的再怎麽好，私底下還是對康郡王投了誠。

若非如此，麗淑媛當年生下的那個野種又怎麽會被人偷運出宮。

真要說起來，這也是一樁讓今上都感到蒙羞的皇家的醜事。

先帝病重時，自以為皇位唾手可得的康郡王瞧中了年輕貌美的麗淑媛，結果借侍疾之名與其暗結珠胎，甚至想將這個孩子保下，最後被陳太妃暗中捅到先帝那兒，氣得老爺子不僅折了幾年陽壽，同時也讓心裏的那幾分對賢太妃還有康郡王的同情煙消雲散，直接從猶豫和憐憫跳到厭惡和憤怒。

也就是在這時，康郡王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楞是讓人將麗淑媛生下的那個野種偷運出宮，然後送給普通的宦官人家撫養。

因為那時的先帝已經有些意識不清，所以今上忙著皇位之事而沒能騰出手去管這事，而等他繼了位有空去管這事時，很多當事人都已經被康郡王秘密處死，唯有榮國公府的賈史氏還活著，但也不確定是否真的牽扯其中。

“康郡王和麗淑媛一事總歸不好大聲嚷嚷，先帝也是出於對皇家名聲的維護才會讓麗淑媛殉葬，然後又過繼了十弟。”要林密妍說，先帝真是心慈到有些優柔寡斷。被兒子戴了這麽大一頂綠帽子還能硬生生地將其吞下，然後捏著鼻子收拾爛攤子。

“哼！父皇都不確定麗淑媛生得是不是野種，否則又為何將他過繼了出去。”今上到底是對先帝存了一份父子之情，所以對麗淑媛這個出軌康郡王的妃嬪也是十分厭惡：“至於蕭家和李家，既然他們要死，那朕就成全他們。”

今上也不怕嚇著林密妍，當著她的面輕描淡寫道：“說起來，蕭家的老爺子都那麽大的年紀了，又病了這麽久，也是時候準備後事了。”

“您是想讓禮部和內務府給蕭家老太公備上功臣閣的牌匾和慈祖陵寢的位置？”林密妍覺得今上這手有點太狠了。

戚賢妃的高祖父，仁孝皇後的祖父和高祖父都是只剩下一口氣時才開始備下這些東西。

而蕭家老太公雖然常年病著，但也沒到救不了的時候。

今上這麽做，無疑是暗示蕭家老太公可以去死了。

“至於蕭貴嬪，既然她祖父都這樣了，她這個當孫女的也不沒有表示。”今上的手段依舊沒完，當即招來楊培安道：“告訴內務府的人，讓他們摘了蕭貴嬪的牌子，同時讓蕭貴嬪這些天為蕭家老太公吃素祈福。”

“陛下，貴嬪娘娘到底是主子，哪裏有主子給臣子……”楊培安剛想勸一下，卻擡眼看見今上似笑非笑的眼神，整個人一哆嗦道：“奴才知道了。”

然後低頭退下，出了坤寧宮正殿便去內務府宣陛下口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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