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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瞧得時候,喬柯就已經在書房上吊了對不對?”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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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多說,剛撿了塊糕點吃,怎料在一旁上茶的小二忽然笑道:

“治這病其實也簡單,我瞧西街那迎仙居裏的媽媽,前些日子也染了病,結果不知吃了什麽藥,如今生龍活虎的,別說病了,竟比從前還要結實幾分。據說那裏頭的姑娘些也是吃那藥好的,依我看吶,這太醫的方子還不如咱老百姓的土方子實在呢。”

“當真?”初然偏頭來看他,半信半疑。

“嗨,街坊四鄰都是這麽傳的,真不真,小的也沒法跟您確說。”小二換了壺新茶,將那舊的撤了下來,又道,“不過前些日子她們染病倒是真的,我還親眼看到那顧媽媽去藥方抓藥呢。”

穆信眉峰輕皺:“既然藥方可靠,為何不稟報官府?”

“哎喲,大人,咱小老百姓說的話,官府哪裏肯信呢?這藥事關人命,還能隨便亂吃不成?”小二一面笑著一面拿著托盤退下。

新上的是壺毛尖,味道清淡,初然素來喜歡清茶,故而一連喝了兩三杯,細細品了一回,驀地想起什麽來。

“那迎仙居又是個什麽地方?怎麽沒聽說過?”

溫子楚一口茶水嗆在喉間,結結實實咳了好一陣才緩過來,神情有些不自然:“不是什麽好地方,你沒聽過也正常。”

“我倒覺得可以前去問一問。”初然兩手捧著臉,琢磨道,“要是她的方子和曾澍遠的方子一致,咱們便能以此說服王爺了。”

溫子楚一臉驚訝:“怎麽?你要去?”

“不行麽?”初然奇怪道,“難不成你也想去。”

溫子楚搖著頭,想了想,又勸道:“那地方,姑娘家的還是別去的好。”

初然看他表情古怪,回頭又去看穆信,後者臉色也微微有些異樣,她恍然:“你們說的可是煙花之地?”

溫子楚笑著點頭,默默品茶。

不料初然反而大義凜然道:“那我就更要去了!”

“為什麽?”這回說話的竟是穆信。

初然小心翼翼把倒得滿滿的茶杯放好,轉過頭來看著他:“我不去難不成你去麽?我師姐說了,那些地方男人去不得,一去不回頭的。”

聽完她解釋,穆信啼笑皆非,也不知該怎麽接話,倒是溫子楚“噗嗤”一聲笑出來,搖頭嘆道:“你師姐說得真有道理。”喝了口茶,眸中只看她眨也不眨地盯著穆信瞧,他略有些不爽,拿手指敲了敲桌,問道:“你倒是說說,穆信怎麽就去不得了?”

初然輕抿著唇,如實道:“那地方不好……我不想穆大人去。”

聽她此話,穆信心中不覺一暖,眸色也緩和下來,垂目靜靜看著她。

將他二人神情看在眼裏,溫子楚幹笑了兩聲:“你對他倒是挺關心的。”

“又怎麽?穆大人也很關心我的啊,對吧?”最後兩個字她是望著穆信說的,後者只是微微一笑,似乎不知怎麽作答。

街上北風疾,吹在臉上竟絲絲生疼,溫子楚被這風吹得快要睜不開眼睛,他把扇子一摔,對著旁邊的小廝喝道:“這麽大的風,還不關上?想凍死我是不是?”

小廝自不敢多話,忙不疊地去關窗。

不想冷風順著那縫隙進來,溫子楚倒是沒怎麽,反而初然鼻中一癢,別開臉打了好幾個噴嚏。

樓下,小二端了糕點上來,托盤裏一疊芙蓉酥和一小壺冰鎮酸梅湯,剛擺上初然就好奇地提起那精致的小壺,觸手卻冰涼刺骨。

她驚道:“這裏頭裝的什麽?”

“回姑娘的話,是冰鎮的梅子湯。”

“這時節了,還喝酸梅湯?”

大冷的天兒本是不欲飲這麽涼的,但因方才喝了些酒,原本想醒醒,故而溫子楚才命人備上,不料初然對此物卻是十分感興趣。夏初時候在王府喝過一點,那味道她記憶猶新,懷念不已,早就想再試試,只苦於沒有機會罷了。

“世子不介意我倒一杯吧?”

她笑嘻嘻地說著,手上早就拿了湯壺開始傾倒,穆信看她指尖都被凍得發紅,禁不住伸手制止。

“氣候太冷,還是別喝了,對脾胃也不好,何況你這牙剛好,尤其忌生冷,你難道忘了?”

因聽他這麽一說,初然乖乖地抽回手來,當真不再去碰這壺梅子湯,溫子楚淡淡看她,忽而想起什麽來,微微傾了傾身:“他不說我還忘了,你這牙好的如何?”

初然連頭都懶得擡,自顧吃茶:“也就那樣。”

他不張口說話,溫子楚自得自個兒伸頭伸腦地觀察,好一會兒才笑讚道:“看著倒是挺不錯的,和從前沒什麽兩樣,你那姐夫也是找的一手好大夫,手藝這般精湛。”

“你喜歡,那我把你牙拔了再給你上一顆?”她沒好氣地翻翻白眼。

身邊的穆信暗自嘆氣,輕聲喝她:“莫要這樣同世子說話。”

“無妨。”溫子楚似乎見怪不怪了,也由著她,眼底裏笑意不減,“隨她吧,她說話自然,我聽著也自在。”

他待初然同旁人不同,明眼人一看便看得出來,穆信雖也心知肚明,但不知為何心中澀然,偏偏初然對溫子楚又不避諱,瞧她側臉笑顏嫣然,穆信卻覺刺目,只輕輕地別開臉去看窗外,頭頂一排鳥雀飛過,天空淡白如紙。

晚飯在醉仙樓用過後,初然和溫子楚一行也慢慢下了樓,準備往回走。

王府和宿府的方向一致,故而他們也就順理成章同行一段路程。

汴梁乃是大宋的不夜之城,夜裏本因十分熱鬧,如今雖不宵禁,但街上已是慘淡清冷,人少了顯得氣溫就更加寒涼,衰草連天。

興許是這風景的襯托,走在街上他們幾人都不曾說話,初然裹著厚厚的披風卻仍忍不住一個勁兒的打噴嚏,還沒走出多遠,前面是一個小巷口,遠遠地看見那兒站了好幾個捕快,拉拉扯扯的不知在做什麽。

“官爺,官爺行行好吧,我閨女當真不是染的瘟疫,只是尋常的風寒罷了,您就放過她吧。”說話的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婦,頭鬢銀灰,面容憔悴,淚痕滿臉,正拽著那個捕快的衣袖苦苦哀求。

“大娘,這規矩也不是咱們定的,咱哥幾個不過是奉命行事。眼下病都波及到了後宮,聖上下旨那得嚴查,但凡是有病的,不論是誰,統統得去城郊的兵營裏頭,別說你家姑娘,就是龐太師來了那也是沒得商量。”

捕快年紀輕輕,看模樣也不過十七八/九,說話的口氣倒半點餘地也不給,伸手就將那老夫人隔開。身邊的幾個捕快迅速從那屋裏扶出來一個人,是個身形嬌弱的姑娘,只見她面色如土,氣若游絲,披頭散發,似乎連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官爺,我老婆子就這麽一個姑娘啊,官爺,求求你了!”眼見自家女兒要被拖走,老婦人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哭得聲嘶力竭。

那捕快也不欲多生事端,連忙伸手見她扶起,頭疼地嘆了口氣:“老人家,您也別擔心,朝廷又不是扔下你女兒不管,那軍營之中有翰林醫官院的禦醫照顧,禦醫您還信不過不是?沒準兒過幾日你家閨女就回來啦!”

“我不信,我不信!鄰家的囡囡便是這樣被你們帶走的,前些天她死在那地方,怎麽就沒人搭理!”老婦人死活拽著他不肯松手,那捕快也是沒有辦法,硬生生扳開她的手,一掌推開,老婦踉蹌了幾步,背貼在那墻上。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若不將你閨女帶走,滿城的人都得染病,到那時莫說是你,我的項上人頭都保不住!”捕快說完也不再理她,轉身就和同伴離開。

老婦人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女兒被帶走,她索性坐在地上,昏天黑地的哭。

初然呆立在原地,怔怔地望了她良久,驀地有一股恐懼感湧上心頭。

“看樣子,這事情是越來越麻煩了。”溫子楚見得此情此景,也不由悵然,“朝廷這回是下了狠旨,無論什麽病因都隔離開來,未免太無情了一些。”他收了扇子,對身後的小廝道:“給那婦人些銀兩,攙她進屋裏去吧,這外面天寒地凍,小心別也染了病。”

“是,公子。”

穆信側目時,但見初然目光呆呆地盯著前方看,神色張皇,嘴唇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如何,微微發紫,他不由上前一步,輕聲問道:“怎麽了?”

初然沒有轉頭,木訥訥地搖了搖頭:“沒、沒事。”

觸及她手背,只覺得指尖冰涼,穆信正將再問,溫子楚卻展開扇子道:“既是沒事就快走吧,天氣這麽冷早點回去歇著,免得染上了風寒——那時就麻煩大了。”

思及她方才一直在打噴嚏,想來也有些著了病,穆信遂也頷首:“外頭風大,快回去的好。”

初然搓了搓手,輕抿著有些幹裂的唇,戰戰兢兢地點點頭。

三日後,宿家老太太的病總算是痊愈了,陶木晴也終於能松一口氣,但好景不長,沒過多久初然卻病倒了。

大概是前幾次出門吹了些冷風,回來後便喊著頭疼,本以為只是沒睡好,匆匆了點水就上床窩著,怎料得第二天壓根兒就起不來了。

這幾日開封府的捕快天天來查,陶木晴不敢去請外面的大夫,只能將家中剩餘的藥材配了些簡單的方子熬給她吃下,可惜一直未見起色。

為避免讓人查到,初然只能先搬到偏院一個簡陋的小屋裏,日日躺在床上,連吃飯都沒力氣。興許只是風寒所致,不過因為醫藥單薄,燒了好久也沒退下來。

初然從小到大都沒生過這麽重的病,終於體會到什麽叫做“病來如山倒”,她現在覺得自己就像一灘爛泥,全身都綿軟無力。

這日午飯後,穆信提了些藥前來看她,剛一推開門,屋裏沈悶的氣息就漫了出來,只見其中門窗緊閉,密不透風,連空氣都有幾分壓抑,他不由皺了眉,走到窗邊將窗戶支開。

約摸是聽得動靜,初然緩緩睜開眼,冬風迎面而來,她不適地往裏縮了縮,哆嗦道:“好冷……”

尚沒看清來人是誰,額頭就被一個冰冰涼的手掌覆住,她忍不住皺眉,直想躲開,卻聽來人沈著嗓音低低道:“燒得這麽厲害,為何不請大夫來看?”

待得聽清他的聲音,初然揉揉眼睛,輕聲喚道:“穆大人……”

穆信將她擱在被衾外的手蓋了回去,覆將被子仔細裹好,方才在床邊坐下。

“師姐說,若我們請了大夫,他們就會把我帶走的。”她啞著嗓子,思緒回到那日在街上所見的老婦人,神色難過,“你說,他們會把我帶走嗎?我會不會也被送到那個軍營裏去?”

瞧她面容蒼白,嘴唇毫無血色,一張臉上恐懼盡顯無疑,穆信滿心不忍,只能輕拍她的肩,柔聲寬慰道:“不會的,你只是小病,很快便能好。”

“真的嗎?”初然自己都不信,不知為何,卻希望從他嘴中聽到些肯定的話。

穆信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

“可我吃了好幾天的藥了,為什麽不見好呢……”

“我從世子那裏得來幾株百年人參,一會兒叫人熬了湯給你吃,定會好起來的。”其實他也不知道這人參到底能不能治病,但聊勝於無,按溫子楚的話來說,總比那胡亂吃藥要好。

“百年的人參啊……”初然忽然捂著臉,慘白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來,“一定很貴的,我吃得起麽?”

想不到這會子了她還有心玩笑,穆信亦不知作何表情,終究還是搖頭笑道:“這幾個人參錢,我還是出得起的。你不用擔心。”

初然歪頭看他:“老讓你破費,怎麽好意思。”

穆信也不覺打趣道:“你還會不好意思?”

“怎麽不會?說得我臉皮好像很厚似的。”她不快地翻了翻白眼。

初然雖是發著燒,身上卻怕冷的很,陶木晴命人在屋中特意點了兩個熏籠,連她懷中都還抱著一個手爐,故而房間裏溫暖異常。

作者有話要說: 不!!百年的人參應該很貴的吧,穆大人你真的出得起嗎!!

☆、【禍不單行】

窗外的冷風吹打著樹枝,枝葉上殘存的些許露水濺進屋裏,恰巧落在初然臉上,冰冰涼涼的,她不說話,房內便出奇的安靜。穆信只皺著眉看她,心中所有所思。

“穆大人?”隔了好一會兒初然才出聲喚他。

穆信方擡眸:“嗯?”

她突然有些神情擔憂地望著他:“你說……我……我會死嗎?”

“別說胡話。”穆信輕輕搖頭,“不過是風寒罷了,又不曾染上那些瘟疫。”

初然靠著枕頭,忽而訕訕地問道:“那我若是真的死了,你會不會傷心,會不會難過?”

聞言,穆信面沈如水,眼瞼眨了數下,才緩緩道:“自然會傷心。”

“我也是。”初然笑嘻嘻地湊近了他幾分,“從前我就想,如果我門中姐妹在執行任務時喪了命,我得傷心好幾年;如果是師姐石晏他們,那就是好幾十年;如果是我師父享盡天年,我起碼得哭個半輩子,但直到最近病了方才去想,要是你死了……我會難過多久呢。”

穆信登時楞住,竟沒料到她自己同與她如此親近之人相比,一時之間脫口而出:“多久?”

初然偏頭過來,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在他臉上流轉,最後狡黠地一笑:“我沒想出來。”

心裏沒由來的松了口氣,穆信淡淡平覆情緒,起身替她倒了杯熱茶。

“多喝點熱水,對身體有好處。”

初然乖乖地伸手接過來,捧在懷中抿了一口,突然道:“穆大人你知不知道,得了病的人不能喝茶的。”

穆信微微一楞:“是麽?”

“喝白水才行。”

也不知她說的話當不當真,穆信卻還是站起來:“那你等等,我出去給你換一壺。”

“不用了。”初然笑著搖頭,手捧著茶杯不肯松開,“我今日只想喝茶。”

穆信沒辦法:“若是喝不得,還是不喝為好。”

“沒事沒事。”初然飲了一大口,精神反而比之前好了一些,“你坐下,晚些時候我會叫師姐幫忙換的。”

他只能依言又坐下。

剛泡好的茶滾燙,比暖手爐更熱上幾分,初然也不再喝,幹脆抱著茶杯暖手,下巴卻擱在膝蓋上,兩只眼睛不住盯著他瞧。

被這樣的目光看著,著實是一件很令人不自在的事,穆信終於忍不住:“你看什麽?”

初然又微笑著搖頭:“穆大人,你知道麽,其實一開始我沒打算在汴梁長住的。”

“嗯?”穆信也學她偏過頭,等著下文。

“師父給的秘籍,我已練了一半,剩下的武功難度極大,又需要一個安靜之處細細修煉。原本我是打算攢些錢,去南邊買個小房子。待武功修成,出關後便去品劍大會上一展身手,那時候我就能名揚天下了。”

怪不得她總捏著自己的錢袋,一副生活艱難的樣子,思及如此穆信不由也有些佩服她來。

“那為什麽不去了?”

“因為你……”初然還是頓了頓,“和石晏世子,我怕我到時候一個人,萬一很寂寞,那該怎麽?”

“汴梁城郊的房子也不貴。”穆信垂眸看她,“你若是想,我也可以幫你。”

“這可是你說的,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雖然原本不是想這樣說的,不過聽他說願意幫自己,初然仍舊是十分歡喜,茶杯裏的水已然涼了,她便擱在一邊,縮在被中同他說話。

眼見她此時的臉色比自己來時要好上許多,穆信也放下心來,靜靜聽她嘰嘰呱呱的扯淡。

午後的氣息本就惹人困倦,加上初然又有病在身,身體虛得很,沒過多久就沈沈睡去。穆信將她被子掩好,又關上窗,回頭瞧了幾遍方才離去。

一出門,擡頭看天色方知時辰不早,他只和初然說著話不覺中都這麽晚了,穆信略有些慚愧,正巧陶木晴就在不遠的花園中坐著看書,見他出來忙起身向他走來。

“阿初怎麽樣了?”

“剛睡下。”穆信輕輕點頭,“但是燒似乎還沒退。”

“哎……”陶木晴惱火地扶了扶額,“眼下京城裏的大夫大多都被請去了那軍營裏,去買藥也是危險得很,到處都有人盯著。”

穆信亦皺眉:“風寒雖不算大病,但是一直這麽燒著也不是辦法。”

“是啊。穆大人有沒有辦法能請到大夫?或者能抓藥也行。”陶木晴從懷中取了個方子,“這個方子是之前家中下人染上風寒時大夫開的,想來也相差不遠,大夫請不到總歸藥還是必須吃的。”

近日城中查得嚴謹,他也沒有把握能尋到藥材,但只求在王府能找到一些,穆信將藥方收下。

“在下會盡力。”

陶木晴抱拳朝他行了一禮:“那就麻煩穆大人了。”

剛從宿府中出來,天上就星星點點的落起了小雨,門前街上,溫子楚和石晏二人正朝這邊而行,大約是害怕人多口雜,溫子楚索性連小廝也不帶了,頭淋著雨,肩上全是細細的雨珠。

穆信忙走過去施禮,溫子楚擡手就道:“罷了罷了,不少這點禮節。”他看了一眼宿府緊閉的大門,臉上焦急:“你見過她了?如何?病好些了麽?”

“……狀況不佳。”

聽得他這四個字,溫子楚方知事態的嚴重之處,甩袖原地踱了幾步,惱道:“這丫頭也真是,平日裏活蹦亂跳的,跟個兔子一樣,怎麽偏生挑這個時候得病!”

“其實並非是什麽大病。”穆信解釋道,“只是城中封鎖嚴密,但凡采買藥材之人官兵捕快都會上門查問,例如風寒這樣的病癥便會即刻被押至城郊軍營。故而宿夫人不敢輕易去藥鋪,病才一直好不了。”

石晏乃是開封捕頭,自然是知曉的,忙點頭稱是:“沒辦法,上面要求的緊,連我都得日夜巡街,一點風吹草動就得帶一幫人去人家家中盤查。搞得像土匪強盜似的。”

溫子楚來回走了走,驀地道:“要是尋得藥材,她的病就能好,是吧?”

穆信眸中一亮:“世子的意思是……”

“我有個朋友是外地的商人,他手頭藥材不少,去他那裏買應該是不成問題,就是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汴梁。”

石晏連忙道:“那還等什麽,咱們現在就去吧!”

“不行。”眼見他說風就是雨,扯著溫子楚便要走,穆信忙伸手攔住他,“下午和晚上還有一班巡查的,你盡量讓他們別去宿府。方才我一進去就聞得濃重的藥味,要是被旁人察覺那就麻煩了。”

石晏抓了抓頭:“可是下午不該我當班啊。”

溫子楚聞聲就道:“你去幫襯幫襯,又沒什麽要緊的。”

昨天巡了一日的街,沒想到今兒還得繼續,石晏苦不堪言:“那、那好吧。”

“走吧。”攆走了石晏,溫子楚方對穆信道:“我們去買藥。”

穆信:“好。”

溫子楚要去的地方是一家位於汴梁城東北的小當鋪,這鋪子門面不大,從外面看似乎只是一家簡陋的鋪子,實則不過是店家用來掩人耳目的罷了。

他的這位朋友,算是萍水相逢,但因先前曾偶然助過他進出關外,故而溫子楚想他這也算欠自己人情,便就有些理所當然了。

當鋪的掌櫃是認識他的,聽他道明來意後立即轉身進了屋內通報,沒過多久,但見一個披著灰狐裘內著鏤金絲花紋蜀錦衣的中年男子款步走出來。

一瞧得他,溫子楚就笑著打起招呼:“鄧老板,許久不見。”

“公子當真是許久不見了。”那鄧姓男子連忙上前作揖,“公子怎麽有空到我這兒來?”

“您老的時間可金貴得很呢。”溫子楚笑道,“平時尋你可尋不到,這回也算是碰巧了。”

“這還不是那封禁令鬧的。”說起來他就有些窩火,“我那屯了這麽久的好茶葉,就等著大冬天兒的賣出去呢,偏偏逢上這事兒,哎……”

兩人客套寒暄了幾句,鄧老板目光時不時掃掃溫子楚身後的穆信,也知曉他必定是有求而來,方攤手請他二人進屋:“外頭天寒,兩位既有事要說,請先進去暖和暖和吧。”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從當鋪偏門往裏走,穿過狹窄的走廊,前方豁然開朗,只見那室內竟富麗堂皇,華貴異常,四角擺的白釉瓷瓶,上雕刻著梅花紋樣,通身剔透,潔白如玉,一看即不是凡品。

想來此人以這當鋪為掩,屋中倒是藏了不少好東西,無怪乎溫子楚料定他這裏有藥材可買。

兩人紛紛落座,那鄧老板熱情地上了壺好茶給他二人倒上,之後方才坐下。

溫子楚品了一口,是蜀地的雀舌,滋味鮮爽甘甜,回味無窮。忽的想起初然似乎最喜這一味茶,但可惜臥病在床無法品嘗。

“實不相瞞。”溫子楚放下茶杯,笑意吟吟,“我此番來是向鄧老板求些藥材。”

“哦?”那鄧姓男子眉峰一挑,“莫非公子……”

“鄧老板也知道最近買藥不易。”溫子楚不著痕跡地打斷他,臉上卻仍是笑,“若非是實在尋不得,我也不至於大老遠跑來求您老人家了。”

“公子哪裏的話。”鄧老板輕摸下巴尋思片刻,“公子開口要,小可自不會不給,不過近來我這兒確實一味藥都沒有了。”

“哦?為何?”

他眉頭一皺,嘆氣道:“在那疫病橫行之前,唐記藥鋪花大價錢把我這兒的藥全買空了,如今我也是擔心得很。倘使不慎得了些小病,還怕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呢。”

“唐記藥鋪?”溫子楚和穆信相視一眼,眸中皆露出懷疑之色。

因覺得他是擔心私下裏來買藥價格恐不好開高,溫子楚方笑道:“老板莫不是怕我獅子大開口?你做生意的但求不虧本,我自然知曉,要多少錢你開就是。”

鄧老板搖了搖頭:“公子誤會了,不是小可不賣,當真是沒有貨了。”

“你闖南走北的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會這麽疏忽大意,將所有藥材都賣空?旁人說這話,我是信的,但你……我如何也不信。”溫子楚說罷,從腰間卸下一枚羊脂白玉來,“這玉石你看中許久,如今我將它贈給你,藥的錢另外再附,你看如何?”

“公子,使不得!”鄧老板伸手制止他,面露難色,“即便你這麽說,我這裏真的是沒有貨,若你們二人不信,大可去我倉庫一看。”

“可是……”

溫子楚本還要爭議,穆信在一旁搖頭輕聲道:“世子,算了。”且不說他有沒有藥材,即便是有,大抵也是不願賣給他們的。

鄧老板心知他此時定然心情不好,只得訕訕一笑,搓著手道:“事實便是如此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罷了……”他話說到這個份上,溫子楚也無法接著問下去,只好道,“老板既是沒有,我們也就不打擾了。”

“公子就不多坐一會兒?”

“不用了。”

聽他這麽一說,那人也不客氣,鞠了一躬,送道:“公子慢走。”

剛走出當鋪,溫子楚就怒氣沖沖地回頭,對著那鋪子的匾額狠狠一瞪:

“哼,簡直是目中無人。”

“我從前只當他是個生意人,為人處事多有狡猾之處也算是情理之中,怎料他竟這般吝嗇,想當初我幫他出關之時那麻煩還比現在的大得多了。”

溫子楚越說越氣,一拳砸到那墻上,眉頭深擰。

“真是個小人!”

穆信雖也是遺憾,但還是搖頭道:“罷了,強求不得。我們還是另尋他法吧。”

“我倒是想。”他支起身,一臉頭疼的模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這幾日催著我去禦史大夫家看那林小姐,還帶了大堆的補品,說是城中特殊時期,要特殊照顧。”

溫子楚煩躁地捏著眉心,似乎十分疲倦:“連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此時也不知該說什麽,穆信只好沈默不語。

方才還零星落著的小雨此刻已經驟停,天空看上去很厚重,白茫茫一片,風裏夾雜著濕氣。溫子楚擡頭長長嘆了口氣,又垂眸靜靜地出了會兒神,驀地,帶了幾分艷羨的語氣說道:

“穆信,我倒是羨慕你……”

穆信眼神一怔,訝然地擡起頭。

對面的溫子楚卻是澀然地笑笑:“從前我從未有過這般感覺,今時今日才覺得……至少你還是個自由之身,做想做之事,無牽無掛。而我……”他說罷,頓了良久,悵然若失,“連我未來的枕邊人都不能自己做主,說來是個世子,其實又如何?”

他對初然,穆信心中了然,聞得此言依然尋不到什麽話來回答他亦或是安慰他。

想起那日王爺提起的那個在朝中的幕後權貴,十年等待不能付之一炬,思及這般,但見溫子楚表情惆悵萬千,他暗自輕嘆,心道:我又何嘗不羨慕你?

歸途中,興許是心有靈犀,兩人都是一言不發,靜靜而行。

街邊的店鋪零零散散的開著,帷幔隨著北風嘩啦啦的抖動,溫子楚一手把玩著折扇,目光在四周的攤子上游走,穆信則是跟著他身後,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二人正好轉過十字路,那街前有人匆匆地往這邊跑,大約是太過焦急,左腳絆在那凸起地石板上,一頭就栽到穆信懷裏。

“哎喲,對不住對不住,我沒看清……”

來人一個勁地道歉,剛想行禮,待看見穆信時,一雙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師父?!可找到你們了!”

這來者方是石晏,瞧他神色慌張,兩手拽著自己衣袖,仿若是看到救星一般,穆信不由奇怪:“出了什麽事?”

溫子楚聞聲也問道:“不是叫你去宿府看著麽?你滿大街的瞎跑什麽?”

“我也想啊,出大事了!”

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穆信心上一緊,連忙問:“什麽事?”

石晏咬著嘴唇,糾結道:“今天總捕頭巡街……恰好就去了宿府,初然她……哎!”

作者有話要說: 子楚哥哥,你還是和穆大人搞基吧。。。。。。。。。。。。

☆、【汴梁城郊】

他話音剛落,身側一陣風乍起,再轉頭時,穆信已然不見了。溫子楚不會輕功也追不上他,自在原地著急,眼見得石晏在楞在那兒,忍不住伸手去戳他腦門兒。

“不是叫你去看著她的麽?怎麽反而出事了!”

“這也不能怪我呀!”石晏捂著頭,一副委屈的樣子,“總捕頭巡查,我還敢攔著不成?我這小官兒還做不做了……”

瞧得他這沒沒出息的模樣,溫子楚罵也不是惱也不是,最後憤憤甩了衣袖,疾步離去。

趕到宿府時,門前已站了不少捕快,為首的正是開封府的總捕頭黃因池,身後跟著的正是初然。遠遠的,穆信就看得她臉色不怎麽好,方才在床上躺著時本就虛弱,這會子又出來吹風,病情恐怕會越發惡化,他未及多想就快步走過去。

“黃捕頭。”

黃因池正在和陶木晴說話,聽得有人喚他忙回過頭來。

“這不是穆大人麽。”平日裏和穆信也不少打交道,不過他倆一個在開封府一個王府,在這回封禁令執行上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卻不知他特地過來所為何事。

“穆大人怎麽有空跑這裏來?”

穆信止住步伐,垂眸間瞧見初然緩緩擡起頭在看他,一雙眼睛黑亮如漆。

不好稟明來意,他只能道:“……我恰好路過此地,與這位姑娘也是相識,不知她所犯何罪?”

“哦,不是犯了事兒。”黃捕頭伸手扶了初然從門檻跨出來,隨口就道,“前幾日的封禁令下來後,上面有吩咐,但凡是染了重病之人不分病狀一概送去城郊醫治,一來以防傳染給他人,二來也能及時治好病嘛。”

他未曾去過城郊的軍營,不過想來不是什麽好去處,倘使真的去了,恐怕是一去無回……

穆信微微皺眉:“據我所知,她只是染了風寒……”

“誒,那疫病初期正是風寒之狀。上頭早就說過了,所以風寒也是需要隔離的。”似乎是早就想好了的說辭,黃捕頭不等他話道完就這般解釋。

見他仍舊不放心,黃因池方又道:“你放心,既是你的朋友,我定給她安排個好住處,不同其他人一塊兒便是。”

正欲開口說話,穆信只覺袖間一沈,低頭時卻是初然拽著他衣袖,眼裏星光閃閃,眼圈微紅,不住地朝他搖頭。

她不想去!

“黃捕頭不能行個方便麽?”

穆信心中實在不忍,悄悄伸手覆在她手上,而後緊緊握住,全做安慰。

黃因池怎料他這般堅持,一時犯了難:“你這麽說就太讓我難做了。”

“頭兒!”

兩人說話間,後面的石晏也氣喘籲籲趕了上來,見他們還沒走,不由松了口氣,撲上去就對著黃因池求情道:“頭兒,你就別帶她去了!那地方跟個亂葬崗似的,去了就出不來了,她是我師姐,我可不想她有事啊!”

“去去去!”黃因池一把推開他,喝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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