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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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身子一軟，柳老實慌張的從他手裏接過女兒，卻見她似乎是暈厥過去了一般，以往白凈的小臉，此時是慘白，而且，他方才只被薛丁身上的血跡給嚇住了，卻發現到，蓋在她身上的披風，此時像是也被沾染濕了一般。
他哆嗦著掀開了披風。
鵝黃色的夏裳已經被血給染透了，不止如此，她胸口位置，已經插著一個明晃晃的匕首。
“爹……”柳月蓮一下子捂住了虎子的眼睛。
虎子卻掙紮開來，要去抓她的手。
柳月蓮此時腦子已經轟的一下被炸開了，根本沒抓住他，虎子抓著他三姐的手，想要叫醒她，卻發現，此時炎熱的夏季，他三姐的手，卻涼的跟冰塊一樣。
…………
柳宓覺得自己像是已經死了，因為這種感覺，跟她上次在醫鬧中，被人打死的時候，感覺一模一樣。
她胸口的位置已經不再跳動了。
她好像能感受到屋子裏滿是人。
有人在喊著，快把匕首給拔出來。
又有人在叫著，不能拔，不能拔，這會拔出來的話，本就失血過多，她肯定挨不過去的。
隨後，有個很是熟悉的聲音，說著什麽，如果不拔的話，她肯定死得透透的。
奇怪，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而後，不知道是誰，將她插在胸口位置的東西給拔出來了，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再疼的她，卻活生生的感受到了痛楚，真是活見鬼了。
涼嗖嗖的，四周都是涼意，以及僵意。
她聽到有人說，徹底沒氣了，還能聽到好幾道熟悉的聲音不停的在喊著她的名字。
再然後，她就徹底的陷入到了腥甜的黑暗中。
…………
“宋大夫，宋大夫沒氣了怎麽辦？”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者摸著她的脈搏，驚聲大叫。
身上帶傷的宋丁海，摸著她的脈搏，臉色同樣不妙。
候在外面聽到這話的人，已經苦倒了一大片。
趙王看著面前一直是優雅姿態的母後，這會跟麻木了一樣，心有不忍。
他低聲勸著，“母後，人死不能覆生，柳……妹妹她要是知道您這麽難受，肯定也會過意不去的……”
婦人搖搖頭，失魂落魄道，“不，不會，她不會過意不去的，她恨我的，剛出生的時候我就把她弄丟了一次，現在，我又把她弄丟了一次，是我對不住她，是我……”
她先是小聲啜泣，漸漸地，哭聲越發的大，跟周圍的抽泣聲連成了一片。
虎子見他娘像是傻了一般，害怕的哭了起來，他不知道為什麽好端端的，他們就都說四姐死了，四姐她前幾天出門的時候，分明說過，回來的時候，會給自己帶宮裏好吃的糕點的。
可是，四姐是個騙子，糕點沒帶回來，就連四姐她自己都回不來了。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囫圇的擦了把淚，而後慌慌張張的跑回到屋子，吃力的，抱著她的那個藥箱出來。
四姐每次出門的時候，都會帶著她的這個寶貝藥箱。
而且每次回來，都會成功的把人治好。
四姐很厲害很厲害的。
所以，旁人用了四姐的藥箱，也會把四姐給治好的。
“三姐，你看，四姐的藥箱在這，你快點讓那些大夫，把四姐的藥箱拿進去，把四姐給喊醒……”
柳月蓮看著幼弟，看著柳宓的那個金貴箱子，突然伏在段黎的肩頭，失聲痛哭！
虎子沒等到三姐的回應，嘆氣的打算拎著箱子進屋子，可他還沒進去，就見門被人從裏面大力打開，然後那個一直叫著四姐師父的男人，驚喜的接過她姐的箱子。
而後瘋瘋癲癲的在裏面找著什麽東西。
他嘴裏一直在嘀咕著，翻來覆去的找，直到最後，他捏著一個小小的，白色的透明的瓶子，跟街門口那個抓虱子曬太陽的乞丐似得，又哭又笑。
嘴裏還喊著什麽找到了，找到了！
宋丁海看著那個小小的瓶子，欣喜若狂！
他記得以前自己跟著師父去雲游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個這樣的情況，當初師父就是用這小小的瓶子，然後用針入射到對方身體，然後那個人就活了！
師父的工具都還在，可是，要用多少呢？
宋丁海並不知道該稀釋多少，慌張的舉著瓶子，而後咬牙道，“不管了，聽天由命吧！”
他摒棄了眾人，將針裏的液體，註入到了她的身體裏。
老天爺保佑啊！
尾聲
冬日的暖陽照在人身上暖暖的，柳家大門外停著一輛馬車，是柳家三姑娘回來了。
屋子裏的地龍燒的暖洋洋的，她進了屋子就將披風給摘下了。
“夫人呢？”
夏荷接過小姐手裏的披風，低聲道，“昨個夜裏好像著了涼，這會喝了藥，正在休息呢。”
柳月蓮點點頭。
自從半年前的那件事後，夫人的身子比以前嬌貴多了，天氣稍稍一變，就會頭疼腦熱的。
“小少爺去私塾了，還沒下課呢，小松已經去接了，姑娘您就放心吧……”
她家姑娘啥都好，就是愛操心，尤其是愛操家裏人的心。
她想著段家那邊不停地派著媒人來這商量婚事，可都被自家小姐搪塞，不斷的推著日子時，就覺得好笑，她們家的三姑爺，也算是可憐了。
每天捧著一束花，心血來潮的就要求一次婚。
夏荷想到這，不免覺得好笑，看姑娘看過來了，她又不能說自己在笑話未來姑爺，“大小姐跟二小姐這兩日來信兒說，年關就能到這，您讓置備的被褥，熏香，首飾什麽的，都也備好了，不過您說的那個哄著小孩子玩的搖搖車，小松已經送到匠人那了，說是圖紙有些覆雜，可是再多琢磨幾日，想必也能弄出來。”
她家四姑娘的經歷啊，寫出去就能當個傳奇。
長在山溝裏的姑娘，竟然搖身一變變成了金枝玉葉，平時有個出神入化的醫術不算，就連帶出來的徒弟，如今都是太醫院的吃香的太醫。
更厲害的是，分明已經沒氣了，死了的人，誰能想到後來又活了？
四姑娘如今可是汴城的姑娘們的榜樣了呢。
不過，四姑娘也很可憐的，上次的那個傷，前後夾擊，大夫說，姑娘身上的血都快流幹了呢，後來整整用了半年的時間，才把傷給養好。
平時一直拘束著四姑娘不讓她出去，這兩天太醫說身子好轉了，這才敢偷溜溜的出門呢。
不過也沒出門多長時間，就被宮裏的那位喊進宮了。
柳月蓮想在想想半年前的驚險，都還覺得後怕不已，那次，她是真的以為要失去這個妹妹了。
不，不止是她，怕是所有人都這麽認為的吧？
尤其是那個男人，他身上兩個窟窿還在流血，卻不聽太醫的，不去治療，得知她心跳重新恢覆了，這個大男人，竟然在院子裏抹起了淚水。
想起秦淮，再想起她家的那位，柳月蓮就覺得心頭一陣郁結。
人跟人，怎麽差距就這麽大！
“三姑娘，是四姑娘回來了！”柳月蓮正在日常發洩對未來夫婿的不滿時，門外傳來響動聲。
她回神，接過來丫頭遞來的手爐，疾步往外走去。
對面一個俏生生的姑娘出現在她面前，看著她身上的衣服，她還未開口，那對面的姑娘就已經大聲的抱怨起來了，“三姐，錦衣閣的掌櫃的太不厚道了，明明說這衣服這披風是今年最厚的料子，可是你看，我穿了好幾層了，還是把我凍成了孫子樣。”
她邊說邊哆嗦著把她三姐手裏的暖爐接過。
還朝著她笑的格外諂媚。
柳宓當初失血過多，這半年來雖然好藥好東西滋補著，可體質還是弱了許多，尤其是冬天，四肢冰涼，整個人溫度都是那麽低。
柳宓見三姐這會不吭聲，不責備她了，暗暗的松了口氣，先發制人這道理果然是真理，你看，只要她一撒嬌，這就沒人怪她了。
“去把溫好的燕窩給四姑娘端過來。”柳月蓮吩咐她身後的半夏。
半夏福福身子，憋著笑去了。
柳宓想抱怨。
再好的東西，這麽讓人吃下去也不是個事啊！
可她還沒張嘴，就被四姐一個眼神給憋回去了。
到了屋子，暖熱的空氣迎面撲來，柳宓舒服的舒展了四肢，先是喝了杯紅棗茶，這才被人答應脫了披風。
“你頭，這兩天還疼嗎？”
倆人在屋子裏呆了片刻，柳月蓮還是沒按捺住心頭的好奇，佯裝不經意的詢問。
是的，頭疼。
這是半年前突然多出的後遺癥。
半年前的那場驚心動魄，她還是從別人嘴裏聽到的，說是她當初出去出診，然後也不知道怎麽遇到流寇了，然後被波及險些丟了一條小命。
柳宓努力的回想那日的情況，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如今被三姐提起，她又苦惱的皺起了眉頭，她覺得自己忘記了些什麽事情，那些事情是對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但是她仔細的想，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
腦子裏有碎片，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將她粘連起來。
見她捂著腦袋有些痛楚，柳月蓮急忙抱著她勸道，“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就不要刻意去想了，等慢慢的你身子養好了，那些記憶也就回來了。”
“三姐，你這說的一點依據都沒，不過好了，你說的對，有些事，我既然忘了，那就是有我忘記他的道理吧。”
柳月蓮替她把發絲掖在腦後。
天知道她有多麽慶幸自己的現在。
她還好好地活著，自己家也沒散了，妹妹的身份，她們也是在半年前得知的，知道的時候，震撼有之，但更多的是不舍，面對那樣的權貴，她們知道，跟那人爭搶不過的。
好在妹妹那次進宮半日，就讓那人該了主意。
恢覆她身份那是必須的，不過不必非要住在宮裏，還說，聖人還賜給了她一個府邸，公主府就在柳家隔壁，現在正在動工建造，反正院墻就挨著院墻，一家子也不用分開。
倆人各自都在想著各自的事情。
院門外又傳出動靜，雲英激動道，是宋太醫來了。
是的，是宋太醫，當初的宋大夫，因為救活了她，揚名之後，進了太醫院。
柳宓一口氣把燕窩喝下，看著這半年來又胖了兩圈的男人，沒好氣的瞥了瞥嘴，現在這人可成了自家的座上賓，每次來受到的待遇比自己還要好。
她雖然嘴上在說看不慣，嫉妒，吃醋，但是心裏卻很高興，好像，好像是自己曾經失去過他，後來又失而覆得了。
不過，她既然是師父，該有的教訓還是該有的。
比如說，上次自己心臟停了，這人誤打誤撞下，拿出自己放在藥箱的腎上腺激素來救她，可是用量不準確，本來千分之一的註射液需要零點二五到零點五毫升的量用生理鹽水十毫升稀釋，可他也不知道給自己以幾倍來稀釋的，量更不知道用了多少。
搞得她剛醒過來那陣，時不時的腹痛、心律失常。
這都是用了大劑量的！
“師父，我來了，您看徒兒今個給您帶了什麽……”
帶來了什麽，還能帶什麽，左不過就是那些藥材唄。
宮裏的那位，好像要把這些年錯過的一切，全都彌補給自己一樣。
心裏雖然這麽說吧，可是他來了，自己好像比誰都高興，她雀躍的系好了披風，小跑出去。
門外，宋丁海閃過身子，露出了身後那個遮擋住的人影，秦淮身形如玉，聽到動靜緩緩的轉過身子。
怎麽辦呢，她看到這個人就心花怒放怎麽辦？
倆人的婚期還有三個月，一點都不矜持的說，她想現在就嫁給他。
柳宓小跑到他跟前，大大方方的看著這個男人，突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秦淮把她的頭發掖在耳朵後面，聲音溫柔。
柳宓搖搖頭，卻怎麽都不說緣由。
她撒嬌般的把腦袋埋在他胸口。
人生一世，不過是白駒過隙，不論日後還有什麽波折動蕩，沮喪悲傷，只要跟著這個男人，她都不怕，尋尋覓覓，她只願與他共享陰晴圓缺，現世安穩……
番外
陽春三月，萬物覆蘇，宜踏青、嫁娶。
哦，今個聽說堂堂的小神醫，也是太後失散多年的親生閨女，要嫁給秦侍郎了。
要說這太後認女兒的習慣，那可是源遠流長。
說起來說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可是呢，再認了這個閨女後，說是已經十分確定肯定這就是她親生的，所以，以後想當她閨女的，怕是已經沒戲了。
公主嫁人，那排場還能小了？
單單是太後跟聖人置辦的嫁妝，就足足有一百八十擡！
這還是開天辟地的頭一遭！
就算是聖人最疼愛的長公主，當初出嫁時，也不過是一百五十擡。
嗯，不止如此，聽說以前小神醫救人無數，如今知道她嫁人了，數不清的賀禮跟帖子，跟雪花般的飄到了柳家。
為什麽是柳家呢？
因為這是公主的養父母家，感情比較深厚，在她強烈的要求下，所以要在這出嫁。
柳家人給的嫁妝，同樣不可小覷，不過因為有太後前例在這，她們也不能躍過人家，聽說這一條街上，都被小神醫的嫁妝堵得嚴嚴實實呢。
柳家的四個丫頭此時一身簇新的衣裳，在門口那安置著客人。
因為自家主子前幾年就已經楊明在外，救人頗多，結實的人也多，這些人大多是分散在五湖四海，也不知道從哪打聽出小姐今個出嫁，騰的出空的，早幾日就趕過來了，騰不出來空的，則是派著心腹或者是家裏人，親自來送賀禮。
因為各地都有，況且賀禮價格都不菲，柳家現在已經堆滿了，不止如此，就連隔壁的公主府，也已經堆滿了兩個屋子。
到時候再把嫁妝給堆上去，怕是又要好好收拾些日子。
太後早在一大早的時候，就被梁嬤嬤扶著，穿了尋常的衣服出來了。
孫氏一身簇新的衣裳在外候著。
就算太後能對著朝廷命婦不茍言笑，也不能對著柳宓看重的，並且替她給了柳宓二十年母愛的孫氏擺架子。
倆人互相恭喜了對方幾句，互相客套著進了院子。
要是換成了常人，知道自己對太後有這麽大的恩德，肯定要耀武揚威的，太後也等著孫氏唱這麽一出呢，可是吧，這柳家人就是異於常人，好吃好喝的，稀罕的東西沒少往宮裏送，更沒少孝敬她，可是該有的要求什麽的，一個沒有。
他們好像覺得，只要提了要求，就把柳宓給輸了一樣。
奇怪，奇怪的很。
不過這些怪異，也只是放在心底悄悄嘀咕，面上還都是和和氣氣的。
柳月蓮此時也是穿著紅色的喜慶衣裳，她先柳宓一個月嫁人的，原本她還想再拖幾天，但是……
她看了一眼身邊這個笑的燦爛的跟朵花兒似得男人，氣就不大一處來。
她等等，可她肚子卻等不了。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竟然讓她……
這年頭未婚先孕，那是要招人口舌的，還好她有個好妹妹，到時候生產的時候，讓她坐鎮，對外就說孩子是早產的。
“你吃點橘子，你不是說這兩天嗜酸嗎？還有，別站太久了，今個一天有著忙呢，你別累壞了呀……”段黎不停的在她身後絮叨著。
“段黎，你再跟我說下去，小心我帶著你兒子離家出走！”
段黎傻笑道，“那媳婦你去哪，我就跟你到哪！”
都說懷孕了性情陰晴不定，果然如此，她本來是生氣的，但是看著他此時的模樣，忍不住樂了。
“行了行了，你別在我跟前招人煩了，幫我去招呼一下客人，還有，大姐二姐他們那邊也別懈怠了……”
“嗳！”段黎笑笑，把果子遞給她，屁顛屁顛的走了。
…………
這次來給新娘子上妝的，都是宮裏的老嬤嬤，倆人身上穿的，臉上抹的，一看就喜慶，公主大婚，怎麽可能不隆重？一切東西，全都按著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來的。
時辰已經到了，門外響起了鞭炮聲。
好些小娃雀躍的跑進來，拍著手道，“新郎官來了，新郎官來接新娘子了……”
孫氏跟太後對視一眼，倆人眼底都透著喜氣。
而後，倆人都被下人扶著出了屋子。
新郎官來了，吉時已經到了，倆婆子對視一眼，喜氣洋洋的去接新娘子上轎。
院子裏也響起來了炮竹聲。
誰知，一盞茶的功夫還沒到，就聽到了公主的閨房裏，傳出了喜娘的驚叫聲。
門外候著的人，全都驚慌起來。
大好的日子，難不成還出事了?
幾個月前給他們帶來的沖擊太大了。
“柳宓！”柳月蓮一馬當先，率先推開了房門。
兩個喜娘打著哆嗦的小跑到太後跟前，這著這會已經正蓋著蓋頭的人道，“娘娘，這，這，那，那……”
“這什麽這，那什麽那！”柳月蓮脾氣倔，這會疾步上前把上面的紅蓋頭掀開。
掀開時，饒是冷靜如她，也沒忍住倒抽一口冷氣。
原本的新娘子，竟然變成了雲英！
“雲英，雲英！”她將她推醒。
雲英有點迷茫的睜開眼，見面前一片火紅，自己又穿著紅彤彤的新娘服，一下子嚇哭了。
“三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就是喝了點水，然後就睡過去了，奴婢，奴婢……”
柳月蓮頭疼，她揉了揉額頭，扶著她起來，“行了，因為什麽我心裏也有個大概了，我問你，你最後見到你家姑娘，是什麽時辰？”
雲英被安撫後，也就平靜下來了。
她努力的想了想，“是一個時辰前，一個時辰前我怕姑娘渴了，來送水的，也就是那時候……”
柳月蓮大呼一聲不好。
“一個時辰，想必已經出了城門，快，快去追……”
日防夜防，怎麽也沒想到她會在這大喜的日子逃出門。
柳家亂成一鍋粥。
太後也覺得自己腦袋發暈，這丫頭，這丫頭竟然敢逃婚！
孫氏看著屋子，院子，亂成一鍋粥的樣子，突然鎮定下來，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般，笑了起來。
太後還正在頭疼呢，見到女兒養母笑了，恍惚間，覺得頭疼的越發厲害了。
“娘娘，您稍安勿躁，這會，咱們怕是找不到她了……”
四年前，倆人訂婚的時候，薛丁因為有事，失約沒來，讓她姑娘恍惚了好久，這次，怕是她姑娘刻意來報仇了，畢竟，這輩子沒有會比今個還要好的機會了。
柳月蓮也想到了四年前的那些事，突然笑了。
柳家人，一下子都不著急了。
喜娘看著結親的人家，急的都快發暈，可你看看，這越是該著急的人，越是不著急，孫氏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太後說了，她有些哭笑不得。
“想報仇那機會多的很，怎的偏偏就挑今個？”
柳老實繃著臉，努力不讓自己的笑意擴散，他姑娘就是好樣的。
“娘娘，柳宓那丫頭不在意這些的，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先跟秦侍郎那邊解釋解釋吧……”
秦淮進了屋子，聽到的就是這個，看著院子滿是喜慶的紅色，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新郎服，又瞥了眼院子裏或多或少，偷偷談論，面帶憐憫的賓客。
突然笑了。
秦淮把身上的大紅色花球摘下，朝著滿屋子不明原因的賓客跟親人拱拱手，“今個成親，秦某人怕是要失陪了……”
“失陪？你小子要去哪兒？”趙王急聲道。
可他卻只擺擺手，迅速的跑到外面，跨上馬兒後，豪邁喊到，“去追我娘子……”
“別去追了。”柳月蓮喊住了撿著花球要追著出去的下人，搖搖頭道，“他是找柳宓了。”
“可，可是……”喜娘沒忍住拍了下自己大腿，“這沒新娘子了，新郎官也跑了，這個親事該咋的成啊！”
“該怎麽成就怎麽成！”太後金口玉言，那些人只能照辦。
於是，十裏長街，全都是小神醫的嫁妝，那日規模盛大，在未來很多年，都成了人們口中的談資。
當然，成親當日又沒新郎官跟新娘子，更是成了百年不遇的稀罕事。
不過，這些當事人都不在意罷了。
人生，不就是要讓自己過得舒坦嗎？
番外二
番外二
薛丁在最後一刻，只知道胸口慢慢趨向於麻木的跳動聲。
他看著面前通哭不止的姑娘，看著那個他愛了很多年的姑娘，笑了。
他想，他這個笑容肯定很難看，不然她怎麽會又哭的這麽傷心呢？
這輩子，他活的太累了，他也做錯了很多事，把自己一步步的推向了深淵。
他最後悔的，就是那次因為嫉妒，做了傷害柳家的事，他以為這件事，會隨著自己到了棺材裏的，但是，她竟然對他說，那些人，她全都知道，並且，她也從來沒有恨過他。
那一刻，薛丁知道自己可以放心的走了。
柳宓啊，對不起，我無法護你安全了，以後的路，那個人會替我好好保護你的，柳宓，對不起，我不該讓你陷入到這個危險的境地，更不該讓你哭的。
不過，你放心，宋大哥並沒有死，當時他趕到的及時，攔住了想要痛下殺手的人，所有他只是受到了些皮外傷，並沒有什麽大的損傷。
可惜，這一切自己都沒辦法親口對她說了。
他的一生，短暫，卻又艱險，可是，認識了柳宓，卻讓他這短暫可悲的一生，獲得了無數的溫暖。
柳宓，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柳宓，你以後要好好的。
薛丁最後一刻，將自己身上隨身攜帶的匕首，塞到了她手裏，繼而，一切都遠離了他，痛楚，懊悔，不舍。
他好不甘心，如果，如果能再來一次的話，他肯定不會這麽辜負她。
…………
就在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的時候，又被人一巴掌給拍醒了。
已經很久沒人，敢這麽動過他了。
還有痛楚。
難道說，他並沒有死?
是柳宓救了他嗎？
可是不可能的，當初他身中了那麽多箭，早就是回天乏術了。
“你個不要臉的，老子都看到你眼皮子動了，你還給老子裝死是吧？我跟你說，你惹了大禍了！現在快點跟我出去，去領罪！”
他剛剛睜眼，還沒吸收這麽多訊息呢，就被人單手拎著出去了。
外面的陽光是這麽刺眼，薛丁不舒服的閉著眼。
他像是麻袋似得被人扔到了地上。
耳邊是他那個姐姐的哭聲。
到底怎麽回事？
她為何在哭，是有人在欺負她嗎？
他強迫自己睜開眼，只是……
眼前一切都變了模樣，他姐姐，還是年輕的模樣，妝容脂粉布滿了一臉，不忍目堵，他低頭，自己不是成年後高大的身材，而是，而是瘦弱的，跟排骨似得身材。
頭好疼，身上也沒傷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果貴人要滿足小人的一個願望的話，我希望，貴人能饒他一命！”纖細的手指指向了他，他倏的擡頭，這道聲音，這道聲音，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能忘記。
她此時還未長大，小小的臉上五官雖然好看，卻遠遠沒有成年後的那般精致。
她看到自己在看她，展顏一笑，露出了兩個小小的，尖尖的虎牙，她好像是在安慰自己，別怕。
是柳宓，他是回到了，倆人重新相遇的時候。
薛丁突然沖著她笑了。
事情的發展，跟前世一模一樣，那貴人不再追究，她救了自己一命。
薛丁笑著笑著就流淚了，柳宓，這輩子，我想，我是不會再辜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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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哆嗦著掀開了披風。
鵝黃色的夏裳已經被血給染透了，不止如此，她胸口位置，已經插著一個明晃晃的匕首。
“爹……”柳月蓮一下子捂住了虎子的眼睛。
虎子卻掙紮開來，要去抓她的手。
柳月蓮此時腦子已經轟的一下被炸開了，根本沒抓住他，虎子抓著他三姐的手，想要叫醒她，卻發現，此時炎熱的夏季，他三姐的手，卻涼的跟冰塊一樣。
…………
柳宓覺得自己像是已經死了，因為這種感覺，跟她上次在醫鬧中，被人打死的時候，感覺一模一樣。
她胸口的位置已經不再跳動了。
她好像能感受到屋子裏滿是人。
有人在喊著，快把匕首給拔出來。
又有人在叫著，不能拔，不能拔，這會拔出來的話，本就失血過多，她肯定挨不過去的。
隨後，有個很是熟悉的聲音，說著什麽，如果不拔的話，她肯定死得透透的。
奇怪，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而後，不知道是誰，將她插在胸口位置的東西給拔出來了，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再疼的她，卻活生生的感受到了痛楚，真是活見鬼了。
涼嗖嗖的，四周都是涼意，以及僵意。
她聽到有人說，徹底沒氣了，還能聽到好幾道熟悉的聲音不停的在喊著她的名字。
再然後，她就徹底的陷入到了腥甜的黑暗中。
…………
“宋大夫，宋大夫沒氣了怎麽辦？”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者摸著她的脈搏，驚聲大叫。
身上帶傷的宋丁海，摸著她的脈搏，臉色同樣不妙。
候在外面聽到這話的人，已經苦倒了一大片。
趙王看著面前一直是優雅姿態的母後，這會跟麻木了一樣，心有不忍。
他低聲勸著，“母後，人死不能覆生，柳……妹妹她要是知道您這麽難受，肯定也會過意不去的……”
婦人搖搖頭，失魂落魄道，“不，不會，她不會過意不去的，她恨我的，剛出生的時候我就把她弄丟了一次，現在，我又把她弄丟了一次，是我對不住她，是我……”
她先是小聲啜泣，漸漸地，哭聲越發的大，跟周圍的抽泣聲連成了一片。
虎子見他娘像是傻了一般，害怕的哭了起來，他不知道為什麽好端端的，他們就都說四姐死了，四姐她前幾天出門的時候，分明說過，回來的時候，會給自己帶宮裏好吃的糕點的。
可是，四姐是個騙子，糕點沒帶回來，就連四姐她自己都回不來了。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囫圇的擦了把淚，而後慌慌張張的跑回到屋子，吃力的，抱著她的那個藥箱出來。
四姐每次出門的時候，都會帶著她的這個寶貝藥箱。
而且每次回來，都會成功的把人治好。
四姐很厲害很厲害的。
所以，旁人用了四姐的藥箱，也會把四姐給治好的。
“三姐，你看，四姐的藥箱在這，你快點讓那些大夫，把四姐的藥箱拿進去，把四姐給喊醒……”
柳月蓮看著幼弟，看著柳宓的那個金貴箱子，突然伏在段黎的肩頭，失聲痛哭！
虎子沒等到三姐的回應，嘆氣的打算拎著箱子進屋子，可他還沒進去，就見門被人從裏面大力打開，然後那個一直叫著四姐師父的男人，驚喜的接過她姐的箱子。
而後瘋瘋癲癲的在裏面找著什麽東西。
他嘴裏一直在嘀咕著，翻來覆去的找，直到最後，他捏著一個小小的，白色的透明的瓶子，跟街門口那個抓虱子曬太陽的乞丐似得，又哭又笑。
嘴裏還喊著什麽找到了，找到了！
宋丁海看著那個小小的瓶子，欣喜若狂！
他記得以前自己跟著師父去雲游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個這樣的情況，當初師父就是用這小小的瓶子，然後用針入射到對方身體，然後那個人就活了！
師父的工具都還在，可是，要用多少呢？
宋丁海並不知道該稀釋多少，慌張的舉著瓶子，而後咬牙道，“不管了，聽天由命吧！”
他摒棄了眾人，將針裏的液體，註入到了她的身體裏。
老天爺保佑啊！
尾聲
冬日的暖陽照在人身上暖暖的，柳家大門外停著一輛馬車，是柳家三姑娘回來了。
屋子裏的地龍燒的暖洋洋的，她進了屋子就將披風給摘下了。
“夫人呢？”
夏荷接過小姐手裏的披風，低聲道，“昨個夜裏好像著了涼，這會喝了藥，正在休息呢。”
柳月蓮點點頭。
自從半年前的那件事後，夫人的身子比以前嬌貴多了，天氣稍稍一變，就會頭疼腦熱的。
“小少爺去私塾了，還沒下課呢，小松已經去接了，姑娘您就放心吧……”
她家姑娘啥都好，就是愛操心，尤其是愛操家裏人的心。
她想著段家那邊不停地派著媒人來這商量婚事，可都被自家小姐搪塞，不斷的推著日子時，就覺得好笑，她們家的三姑爺，也算是可憐了。
每天捧著一束花，心血來潮的就要求一次婚。
夏荷想到這，不免覺得好笑，看姑娘看過來了，她又不能說自己在笑話未來姑爺，“大小姐跟二小姐這兩日來信兒說，年關就能到這，您讓置備的被褥，熏香，首飾什麽的，都也備好了，不過您說的那個哄著小孩子玩的搖搖車，小松已經送到匠人那了，說是圖紙有些覆雜，可是再多琢磨幾日，想必也能弄出來。”
她家四姑娘的經歷啊，寫出去就能當個傳奇。
長在山溝裏的姑娘，竟然搖身一變變成了金枝玉葉，平時有個出神入化的醫術不算，就連帶出來的徒弟，如今都是太醫院的吃香的太醫。
更厲害的是，分明已經沒氣了，死了的人，誰能想到後來又活了？
四姑娘如今可是汴城的姑娘們的榜樣了呢。
不過，四姑娘也很可憐的，上次的那個傷，前後夾擊，大夫說，姑娘身上的血都快流幹了呢，後來整整用了半年的時間，才把傷給養好。
平時一直拘束著四姑娘不讓她出去，這兩天太醫說身子好轉了，這才敢偷溜溜的出門呢。
不過也沒出門多長時間，就被宮裏的那位喊進宮了。
柳月蓮想在想想半年前的驚險，都還覺得後怕不已，那次，她是真的以為要失去這個妹妹了。
不，不止是她，怕是所有人都這麽認為的吧？
尤其是那個男人，他身上兩個窟窿還在流血，卻不聽太醫的，不去治療，得知她心跳重新恢覆了，這個大男人，竟然在院子裏抹起了淚水。
想起秦淮，再想起她家的那位，柳月蓮就覺得心頭一陣郁結。
人跟人，怎麽差距就這麽大！
“三姑娘，是四姑娘回來了！”柳月蓮正在日常發洩對未來夫婿的不滿時，門外傳來響動聲。
她回神，接過來丫頭遞來的手爐，疾步往外走去。
對面一個俏生生的姑娘出現在她面前，看著她身上的衣服，她還未開口，那對面的姑娘就已經大聲的抱怨起來了，“三姐，錦衣閣的掌櫃的太不厚道了，明明說這衣服這披風是今年最厚的料子，可是你看，我穿了好幾層了，還是把我凍成了孫子樣。”
她邊說邊哆嗦著把她三姐手裏的暖爐接過。
還朝著她笑的格外諂媚。
柳宓當初失血過多，這半年來雖然好藥好東西滋補著，可體質還是弱了許多，尤其是冬天，四肢冰涼，整個人溫度都是那麽低。
柳宓見三姐這會不吭聲，不責備她了，暗暗的松了口氣，先發制人這道理果然是真理，你看，只要她一撒嬌，這就沒人怪她了。
“去把溫好的燕窩給四姑娘端過來。”柳月蓮吩咐她身後的半夏。
半夏福福身子，憋著笑去了。
柳宓想抱怨。
再好的東西，這麽讓人吃下去也不是個事啊！
可她還沒張嘴，就被四姐一個眼神給憋回去了。
到了屋子，暖熱的空氣迎面撲來，柳宓舒服的舒展了四肢，先是喝了杯紅棗茶，這才被人答應脫了披風。
“你頭，這兩天還疼嗎？”
倆人在屋子裏呆了片刻，柳月蓮還是沒按捺住心頭的好奇，佯裝不經意的詢問。
是的，頭疼。
這是半年前突然多出的後遺癥。
半年前的那場驚心動魄，她還是從別人嘴裏聽到的，說是她當初出去出診，然後也不知道怎麽遇到流寇了，然後被波及險些丟了一條小命。
柳宓努力的回想那日的情況，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如今被三姐提起，她又苦惱的皺起了眉頭，她覺得自己忘記了些什麽事情，那些事情是對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但是她仔細的想，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
腦子裏有碎片，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將她粘連起來。
見她捂著腦袋有些痛楚，柳月蓮急忙抱著她勸道，“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就不要刻意去想了，等慢慢的你身子養好了，那些記憶也就回來了。”
“三姐，你這說的一點依據都沒，不過好了，你說的對，有些事，我既然忘了，那就是有我忘記他的道理吧。”
柳月蓮替她把發絲掖在腦後。
天知道她有多麽慶幸自己的現在。
她還好好地活著，自己家也沒散了，妹妹的身份，她們也是在半年前得知的，知道的時候，震撼有之，但更多的是不舍，面對那樣的權貴，她們知道，跟那人爭搶不過的。
好在妹妹那次進宮半日，就讓那人該了主意。
恢覆她身份那是必須的，不過不必非要住在宮裏，還說，聖人還賜給了她一個府邸，公主府就在柳家隔壁，現在正在動工建造，反正院墻就挨著院墻，一家子也不用分開。
倆人各自都在想著各自的事情。
院門外又傳出動靜，雲英激動道，是宋太醫來了。
是的，是宋太醫，當初的宋大夫，因為救活了她，揚名之後，進了太醫院。
柳宓一口氣把燕窩喝下，看著這半年來又胖了兩圈的男人，沒好氣的瞥了瞥嘴，現在這人可成了自家的座上賓，每次來受到的待遇比自己還要好。
她雖然嘴上在說看不慣，嫉妒，吃醋，但是心裏卻很高興，好像，好像是自己曾經失去過他，後來又失而覆得了。
不過，她既然是師父，該有的教訓還是該有的。
比如說，上次自己心臟停了，這人誤打誤撞下，拿出自己放在藥箱的腎上腺激素來救她，可是用量不準確，本來千分之一的註射液需要零點二五到零點五毫升的量用生理鹽水十毫升稀釋，可他也不知道給自己以幾倍來稀釋的，量更不知道用了多少。
搞得她剛醒過來那陣，時不時的腹痛、心律失常。
這都是用了大劑量的！
“師父，我來了，您看徒兒今個給您帶了什麽……”
帶來了什麽，還能帶什麽，左不過就是那些藥材唄。
宮裏的那位，好像要把這些年錯過的一切，全都彌補給自己一樣。
心裏雖然這麽說吧，可是他來了，自己好像比誰都高興，她雀躍的系好了披風，小跑出去。
門外，宋丁海閃過身子，露出了身後那個遮擋住的人影，秦淮身形如玉，聽到動靜緩緩的轉過身子。
怎麽辦呢，她看到這個人就心花怒放怎麽辦？
倆人的婚期還有三個月，一點都不矜持的說，她想現在就嫁給他。
柳宓小跑到他跟前，大大方方的看著這個男人，突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秦淮把她的頭發掖在耳朵後面，聲音溫柔。
柳宓搖搖頭，卻怎麽都不說緣由。
她撒嬌般的把腦袋埋在他胸口。
人生一世，不過是白駒過隙，不論日後還有什麽波折動蕩，沮喪悲傷，只要跟著這個男人，她都不怕，尋尋覓覓，她只願與他共享陰晴圓缺，現世安穩……
番外
陽春三月，萬物覆蘇，宜踏青、嫁娶。
哦，今個聽說堂堂的小神醫，也是太後失散多年的親生閨女，要嫁給秦侍郎了。
要說這太後認女兒的習慣，那可是源遠流長。
說起來說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可是呢，再認了這個閨女後，說是已經十分確定肯定這就是她親生的，所以，以後想當她閨女的，怕是已經沒戲了。
公主嫁人，那排場還能小了？
單單是太後跟聖人置辦的嫁妝，就足足有一百八十擡！
這還是開天辟地的頭一遭！
就算是聖人最疼愛的長公主，當初出嫁時，也不過是一百五十擡。
嗯，不止如此，聽說以前小神醫救人無數，如今知道她嫁人了，數不清的賀禮跟帖子，跟雪花般的飄到了柳家。
為什麽是柳家呢？
因為這是公主的養父母家，感情比較深厚，在她強烈的要求下，所以要在這出嫁。
柳家人給的嫁妝，同樣不可小覷，不過因為有太後前例在這，她們也不能躍過人家，聽說這一條街上，都被小神醫的嫁妝堵得嚴嚴實實呢。
柳家的四個丫頭此時一身簇新的衣裳，在門口那安置著客人。
因為自家主子前幾年就已經楊明在外，救人頗多，結實的人也多，這些人大多是分散在五湖四海，也不知道從哪打聽出小姐今個出嫁，騰的出空的，早幾日就趕過來了，騰不出來空的，則是派著心腹或者是家裏人，親自來送賀禮。
因為各地都有，況且賀禮價格都不菲，柳家現在已經堆滿了，不止如此，就連隔壁的公主府，也已經堆滿了兩個屋子。
到時候再把嫁妝給堆上去，怕是又要好好收拾些日子。
太後早在一大早的時候，就被梁嬤嬤扶著，穿了尋常的衣服出來了。
孫氏一身簇新的衣裳在外候著。
就算太後能對著朝廷命婦不茍言笑，也不能對著柳宓看重的，並且替她給了柳宓二十年母愛的孫氏擺架子。
倆人互相恭喜了對方幾句，互相客套著進了院子。
要是換成了常人，知道自己對太後有這麽大的恩德，肯定要耀武揚威的，太後也等著孫氏唱這麽一出呢，可是吧，這柳家人就是異於常人，好吃好喝的，稀罕的東西沒少往宮裏送，更沒少孝敬她，可是該有的要求什麽的，一個沒有。
他們好像覺得，只要提了要求，就把柳宓給輸了一樣。
奇怪，奇怪的很。
不過這些怪異，也只是放在心底悄悄嘀咕，面上還都是和和氣氣的。
柳月蓮此時也是穿著紅色的喜慶衣裳，她先柳宓一個月嫁人的，原本她還想再拖幾天，但是……
她看了一眼身邊這個笑的燦爛的跟朵花兒似得男人，氣就不大一處來。
她等等，可她肚子卻等不了。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竟然讓她……
這年頭未婚先孕，那是要招人口舌的，還好她有個好妹妹，到時候生產的時候，讓她坐鎮，對外就說孩子是早產的。
“你吃點橘子，你不是說這兩天嗜酸嗎？還有，別站太久了，今個一天有著忙呢，你別累壞了呀……”段黎不停的在她身後絮叨著。
“段黎，你再跟我說下去，小心我帶著你兒子離家出走！”
段黎傻笑道，“那媳婦你去哪，我就跟你到哪！”
都說懷孕了性情陰晴不定，果然如此，她本來是生氣的，但是看著他此時的模樣，忍不住樂了。
“行了行了，你別在我跟前招人煩了，幫我去招呼一下客人，還有，大姐二姐他們那邊也別懈怠了……”
“嗳！”段黎笑笑，把果子遞給她，屁顛屁顛的走了。
…………
這次來給新娘子上妝的，都是宮裏的老嬤嬤，倆人身上穿的，臉上抹的，一看就喜慶，公主大婚，怎麽可能不隆重？一切東西，全都按著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來的。
時辰已經到了，門外響起了鞭炮聲。
好些小娃雀躍的跑進來，拍著手道，“新郎官來了，新郎官來接新娘子了……”
孫氏跟太後對視一眼，倆人眼底都透著喜氣。
而後，倆人都被下人扶著出了屋子。
新郎官來了，吉時已經到了，倆婆子對視一眼，喜氣洋洋的去接新娘子上轎。
院子裏也響起來了炮竹聲。
誰知，一盞茶的功夫還沒到，就聽到了公主的閨房裏，傳出了喜娘的驚叫聲。
門外候著的人，全都驚慌起來。
大好的日子，難不成還出事了?
幾個月前給他們帶來的沖擊太大了。
“柳宓！”柳月蓮一馬當先，率先推開了房門。
兩個喜娘打著哆嗦的小跑到太後跟前，這著這會已經正蓋著蓋頭的人道，“娘娘，這，這，那，那……”
“這什麽這，那什麽那！”柳月蓮脾氣倔，這會疾步上前把上面的紅蓋頭掀開。
掀開時，饒是冷靜如她，也沒忍住倒抽一口冷氣。
原本的新娘子，竟然變成了雲英！
“雲英，雲英！”她將她推醒。
雲英有點迷茫的睜開眼，見面前一片火紅，自己又穿著紅彤彤的新娘服，一下子嚇哭了。
“三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就是喝了點水，然後就睡過去了，奴婢，奴婢……”
柳月蓮頭疼，她揉了揉額頭，扶著她起來，“行了，因為什麽我心裏也有個大概了，我問你，你最後見到你家姑娘，是什麽時辰？”
雲英被安撫後，也就平靜下來了。
她努力的想了想，“是一個時辰前，一個時辰前我怕姑娘渴了，來送水的，也就是那時候……”
柳月蓮大呼一聲不好。
“一個時辰，想必已經出了城門，快，快去追……”
日防夜防，怎麽也沒想到她會在這大喜的日子逃出門。
柳家亂成一鍋粥。
太後也覺得自己腦袋發暈，這丫頭，這丫頭竟然敢逃婚！
孫氏看著屋子，院子，亂成一鍋粥的樣子，突然鎮定下來，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般，笑了起來。
太後還正在頭疼呢，見到女兒養母笑了，恍惚間，覺得頭疼的越發厲害了。
“娘娘，您稍安勿躁，這會，咱們怕是找不到她了……”
四年前，倆人訂婚的時候，薛丁因為有事，失約沒來，讓她姑娘恍惚了好久，這次，怕是她姑娘刻意來報仇了，畢竟，這輩子沒有會比今個還要好的機會了。
柳月蓮也想到了四年前的那些事，突然笑了。
柳家人，一下子都不著急了。
喜娘看著結親的人家，急的都快發暈，可你看看，這越是該著急的人，越是不著急，孫氏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太後說了，她有些哭笑不得。
“想報仇那機會多的很，怎的偏偏就挑今個？”
柳老實繃著臉，努力不讓自己的笑意擴散，他姑娘就是好樣的。
“娘娘，柳宓那丫頭不在意這些的，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先跟秦侍郎那邊解釋解釋吧……”
秦淮進了屋子，聽到的就是這個，看著院子滿是喜慶的紅色，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新郎服，又瞥了眼院子裏或多或少，偷偷談論，面帶憐憫的賓客。
突然笑了。
秦淮把身上的大紅色花球摘下，朝著滿屋子不明原因的賓客跟親人拱拱手，“今個成親，秦某人怕是要失陪了……”
“失陪？你小子要去哪兒？”趙王急聲道。
可他卻只擺擺手，迅速的跑到外面，跨上馬兒後，豪邁喊到，“去追我娘子……”
“別去追了。”柳月蓮喊住了撿著花球要追著出去的下人，搖搖頭道，“他是找柳宓了。”
“可，可是……”喜娘沒忍住拍了下自己大腿，“這沒新娘子了，新郎官也跑了，這個親事該咋的成啊！”
“該怎麽成就怎麽成！”太後金口玉言，那些人只能照辦。
於是，十裏長街，全都是小神醫的嫁妝，那日規模盛大，在未來很多年，都成了人們口中的談資。
當然，成親當日又沒新郎官跟新娘子，更是成了百年不遇的稀罕事。
不過，這些當事人都不在意罷了。
人生，不就是要讓自己過得舒坦嗎？
番外二
番外二
薛丁在最後一刻，只知道胸口慢慢趨向於麻木的跳動聲。
他看著面前通哭不止的姑娘，看著那個他愛了很多年的姑娘，笑了。
他想，他這個笑容肯定很難看，不然她怎麽會又哭的這麽傷心呢？
這輩子，他活的太累了，他也做錯了很多事，把自己一步步的推向了深淵。
他最後悔的，就是那次因為嫉妒，做了傷害柳家的事，他以為這件事，會隨著自己到了棺材裏的，但是，她竟然對他說，那些人，她全都知道，並且，她也從來沒有恨過他。
那一刻，薛丁知道自己可以放心的走了。
柳宓啊，對不起，我無法護你安全了，以後的路，那個人會替我好好保護你的，柳宓，對不起，我不該讓你陷入到這個危險的境地，更不該讓你哭的。
不過，你放心，宋大哥並沒有死，當時他趕到的及時，攔住了想要痛下殺手的人，所有他只是受到了些皮外傷，並沒有什麽大的損傷。
可惜，這一切自己都沒辦法親口對她說了。
他的一生，短暫，卻又艱險，可是，認識了柳宓，卻讓他這短暫可悲的一生，獲得了無數的溫暖。
柳宓，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柳宓，你以後要好好的。
薛丁最後一刻，將自己身上隨身攜帶的匕首，塞到了她手裏，繼而，一切都遠離了他，痛楚，懊悔，不舍。
他好不甘心，如果，如果能再來一次的話，他肯定不會這麽辜負她。
…………
就在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的時候，又被人一巴掌給拍醒了。
已經很久沒人，敢這麽動過他了。
還有痛楚。
難道說，他並沒有死?
是柳宓救了他嗎？
可是不可能的，當初他身中了那麽多箭，早就是回天乏術了。
“你個不要臉的，老子都看到你眼皮子動了，你還給老子裝死是吧？我跟你說，你惹了大禍了！現在快點跟我出去，去領罪！”
他剛剛睜眼，還沒吸收這麽多訊息呢，就被人單手拎著出去了。
外面的陽光是這麽刺眼，薛丁不舒服的閉著眼。
他像是麻袋似得被人扔到了地上。
耳邊是他那個姐姐的哭聲。
到底怎麽回事？
她為何在哭，是有人在欺負她嗎？
他強迫自己睜開眼，只是……
眼前一切都變了模樣，他姐姐，還是年輕的模樣，妝容脂粉布滿了一臉，不忍目堵，他低頭，自己不是成年後高大的身材，而是，而是瘦弱的，跟排骨似得身材。
頭好疼，身上也沒傷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果貴人要滿足小人的一個願望的話，我希望，貴人能饒他一命！”纖細的手指指向了他，他倏的擡頭，這道聲音，這道聲音，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能忘記。
她此時還未長大，小小的臉上五官雖然好看，卻遠遠沒有成年後的那般精致。
她看到自己在看她，展顏一笑，露出了兩個小小的，尖尖的虎牙，她好像是在安慰自己，別怕。
是柳宓，他是回到了，倆人重新相遇的時候。
薛丁突然沖著她笑了。
事情的發展，跟前世一模一樣，那貴人不再追究，她救了自己一命。
薛丁笑著笑著就流淚了，柳宓，這輩子，我想，我是不會再辜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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