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哭了，聽四姐跟你說話好嗎？”柳宓柔聲安撫。

虎子臉上滿是淚水，可四姐這麽堅強，不哭不說，連面色都沒變過，有她在，好像外面那一切也沒多可怕了。

他點點頭，抽泣聲小了許多。

柳宓滿意的親了親他腦門，“你現在聽四姐說，咱們家呢，出了點小事，不過三姐跟四姐能很好的處理了，你不要擔心，爹不在，你就是咱家唯一的小男子漢，你要做的呢，就是保護好娘，答應四姐，陪著娘去周叔叔家好嗎？”

“可是我也要保護你。”虎子眼裏已經沒淚花了，滿是堅定地望著她。

“你還小，三姐現在還不用你保護，可娘不一樣，她最需要你，你聽三姐的話好嗎？”

虎子委委屈屈的點點頭，“是一直來咱們家的那個周叔叔嗎？”虎子打著哭嗝道。

“是的，就是他，你把娘安安全全的送到那，再叫周叔叔來咱家，你告訴四姐，能做到嗎？”

“能！”虎子此時真的像是拋棄了所有的膽怯，捏著小拳頭，一臉堅定。

“好，四姐在家等著你。”柳宓勸好了虎子後，把他交給孫氏，可孫氏卻說什麽都不走。

“娘，我不放心虎子，沒您在身邊照看，我說什麽都不會放他出去。”

柳宓隱約覺得這事沒這麽簡單，怕是一個連環圈套。

“相信我，我能處理的好，我現在需要您幫助的是，把虎子送走，您跟虎子安全了，我才沒後顧之憂，而且，還要幫我找來救兵，您現在耽擱下去，局面就越發的無法控制。”

孫氏不再啜泣了，她似乎是將柳宓的話聽進去了，又反省了下，自己留著確實只能拖累孩子，便緊攥著虎子的手道，“你放心，娘肯定把人給你找來。”

當初買這宅子的時候，除了這邊風景好，地段佳之外，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前主人挖的那個地道。

從宅子下面的地道走，出口就在巷子外的那個小的奶奶廟。

確定家裏人離開了，柳宓示意半夏把大門打開，外面擠著的人，一股腦的擠了進來。

只是，看到開門的是柳宓後，又炸鍋了。

“咋是個小姑娘呢？”

“是啊，你家大人呢？你那個木頭疙瘩爹呢？”

“是啊是啊，數錢的時候你家大人數的歡，這會要出面承擔錯誤了，把個小丫頭片子推出來了，你們柳家人都是這副做派嗎？”

柳宓雙手抱胸，就這麽看著這些人大放厥詞。

墻倒眾人推，這話說的一點不假。

面前這些人，她分不清到底哪個是來落井下石的，哪個又是真的急到走投無路，來這催錢來周轉。

她就這麽看著他們，一言不發，直到這些人全都口幹舌燥的停頓了話題，柳宓才哂笑道，“都說完了？”

“說完了怎麽樣，沒說完又怎麽樣，你不當家，把你們當家的喊來，咱們不跟丫頭片子浪費口舌。”

“巧了，現在柳家當家的，還真是我，當初菊花酒是我釀的，怎麽，如今我倒沒了資格跟你們交涉了？”

人群寂靜無聲。

菊花酒名頭這麽大，一開始是沾光老神醫的名聲的，坊間都說過，老神醫當初極其疼愛小神醫，這酒的方子就是他送給自個徒弟的禮物。

這菊花酒的口味不錯，但能這麽火爆，一開始是因為神仙酒這個名號的。

神仙酒，神仙……難道說，面前這個丫頭，就是傳說中的神醫徒弟，小神醫？

“好，既然你說，你能做主，跟我們說，你能做什麽主！咱們可都知道，你們今年是沒法子釀成菊花酒了，咱們先前都是一直跟你們訂酒的，現在酒到時期教不出來，咱們失約於老主顧，這不得賠償？”

“好。”柳宓頷首。

“據我所知，我們菊花酒，跟各個掌櫃都是簽著契約呢，每個月訂酒多少，交酒日子是多少，我那賬本可是一個字也不差，既然你們來追債了，好，先回去把當初的字契拿出來，讓我比對一下日子，看看這個月到底是交了，還是沒交！”

她本不愛發怒，可是這種情況下，她卻險些被怒火沖破了理智，要知道，他爹平時樂善好施，這些跟他做生意的，他從來沒沾過旁人一點光。

這些人裏，不乏有些跟他稱兄道弟勾肩搭背的知己，平時說些好話，跟老實爹喝點酒，他爹都會給最大的便利的。

可現在看看，他們還沒敗呢，這些人就跟見到血的狼一般，呼嘯著，要來他們身上撕一口。

柳宓說罷，當即就有人膽怯了。

她冷笑一聲，“不止如此，我還聽說，先前我們的交易習慣是，我們先供酒，到月末了結算酒錢，這麽算來，這個月我們的酒錢都還沒收回來呢，大家也都知道，我們暫時遇到了些小麻煩，要是大家不介意的話，先把酒錢跟我算一下？”

這些人能這會來趁火打劫，平時也就不是個良善之輩，他們就是想趁柳家焦頭爛額的時候，來這坑一筆，最好是能把先前欠下的賬給賴了。

可是眼下，誰知咋就蹦跶出個伶牙俐齒的小神醫？

先前組織他們過來的那個頭頭，這會跟啞巴了似得，一言不發了，他們這會還真不知道該咋辦了。

進退維谷啊這是。

柳宓見他們情緒都沒那麽激動了，心頭暗松了口氣，俗話說得好，打一巴掌了，再給個甜棗，恩威並施這才是正經道理。

面前這些男人，隨便拎出來一個，歲數都能當她爹跟伯伯了，已經取得了初步階段的勝利，柳宓也不再那麽咄咄逼人，她口氣緩和了幾分。

“我們來菊花酒年頭已經不短了，想必大家對我爹的人品，也了解了幾分，是，這次酒是被人使壞，壞了不少，耽誤了給大家供酒的時間，可是，也請各位叔叔伯伯，看在平時我爹處世為人的份上，再寬限我們些許時日，如果這一仗，我們真的翻身不了，我們柳家，一定會把欠各位的，如數還回去！”

人群裏交談聲多了起來。

“如果我們這次能僥幸東山再起，今個來這給了我們便利的叔伯們，日後定然是少不得好處的，大家想想，是要跟我們一起度過難關呢？還是要爭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

聲音清脆，卻又振聾發聵。

人家姑娘家都這麽說了，他們還能怎麽辦？咄咄逼人？不行啊，就跟她說的，如今她柳家敗了，他們也得不到好，不如賣個人情，日後再討些好處。

罷了罷了，就聽這丫頭一次，寬限幾天，看看柳家人能不能翻身，再做打算吧。

而且，這姑娘又是個神醫，沒準將來有事能求到人家頭上呢，與人為善，那就是與自己為善。

想通了這些，這些來要債的，訕訕的離開了。

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壓在頭頂上，而且還被吊打的無法還手的那種，這滋味真是糟透了。

他們回去得總結反省一下，今個到底是為了啥落了下風，被人姑娘哄得服服帖帖的。

柳宓看著那些人走了，兩腿一軟，半夏及時扶住自家小姐，豎起大拇指道，“姑娘，你太厲害了，那些人被你三言兩語就唬住了，走的時候都不敢大聲嚷嚷。”

柳宓沒心思盤點自己的戰果，她揮揮手，吩咐道，“你去周家，跟夫人跟周家人說，這邊事情已經解決完了。”

半夏點頭，轉身要走，柳宓又喊住了她，“順帶跟周文昌帶句話，就說這幾日，勞煩他幫我照顧夫人跟小少爺。”

這件事怕沒這麽容易結束，今晚她嚇住了那些人，不定什麽時候，更難纏的就會卷土重來。

孫氏跟虎子不在家，她才能放開手腳。

半夏鄭重的點了點頭。

小姐的意思表達的很明確了，不管用什麽法子，都不能讓夫人他們離開周家。

丫頭們都走了，偌大的府裏只有她一人，一炷香的時辰，她才聽到院門外小跑聲。

是三姐回來了。

她坐在葡萄架下，望著驚慌失措的三姐，擠出個笑來，“一切都在掌控中。”

…………

第三日，她爹回來了，回來時，見家裏還是走時的模樣，並未出現打砸情況，靠在原地大口喘氣。

他擦了把汗，又抹了把眼淚。

柳月蓮走到這個老實的男人跟前，拍了他肩頭一下，跟他並排蹲在了一起。

“情況很不妙？”

“嗯，對方態度很強硬，要我們賠錢。”三千壇酒，賠償金是要三倍。

“家裏的錢不夠？”

“不大夠，不過你別擔心，平安寨那邊正在籌錢……”

“爹，我還有柳春閣呢。”柳月蓮靠在她肩頭，柳宓也悄悄的過來，靠在他另一側。

兩個姑娘就像是他最貼心的小棉襖一樣，溫暖著他的心，男人愁苦的臉上多了幾分欣慰，他搖頭拒絕，“柳春閣是你的心血，爹怎麽能打它的主意？”

柳月蓮笑笑，不以為意，“爹，以前你守護我們，現在自然也得我們來守護你，錢沒了不要緊，咱們以前也不是沒過過沒錢的日子，大不了從頭再來！”

柳宓發現，三姐不是開玩笑，她是認真的。

小三姐拍了一下自己胸膛，又拍了下柳宓肩頭，“你大女兒是知縣夫人，二女兒是打理生意的好手，三女兒本事大的我就不自誇了，四女兒……”她笑意更深，“是大名鼎鼎的小神醫，她隨便咳嗽下，那些達官貴人還不是捧著錢要過來，爹，您要記住只要咱們一家在，沒什麽困難過不去的！”

老實爹人太好了，可是心裏承受能力太弱，她跟柳宓就怕這件事摧毀了他。

柳老實囫圇的擦了把臉，笑了笑，“你爹我上輩子一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才有了你們幾個。”

柳宓笑了笑，“爹，是我們上輩子做了好事，這輩子才能當你閨女。”

秦淮本不想打擾父女間的溫馨的，可是他腳步聲還是洩露了他的行徑。

“我很抱歉，打擾了你們。”

柳老實見到他就炸毛，可是他還沒來得及戒備，就被小女兒按下，他發現本該生氣的女兒，此時見到他倒是一點都不激動了。

“爹，我跟他的事，以後再跟你解釋。”她朝著秦淮道，“你來，是發現了什麽？”

秦淮被帶到了柳家屋內，這還是三年之後，他第一次堂堂正正的到了柳家家裏。

“這是仙人跳。”

“跟我猜的一樣。”柳月蓮顫抖著壓下心底的怒意，她直望著對方，“你現在有什麽線索了？”

“沒有，對方有些狡猾，那個當時給原酒加油的那人，行跡全無，很有可能已經被人處理幹凈了，這件事，如果沒有抓到嫌犯，無法洗脫責任，也無法將對方給扳倒。”

“那些客商呢？底子都是幹凈的？要是能抓住他們一點馬腳，就能順藤摸瓜的揭穿他們！”柳宓情緒激動。

秦淮搖搖頭，“這些客商也不是幕後的人……”

柳宓此刻就像是被針紮破的氣球，她嘆了口氣，“那只能吃啞巴虧了？”

“給我幾天時間，我來處置……”秦淮看她的目光中帶有幾分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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