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秋雁嬸子也挺生氣，前幾個月不知道從哪傳出鬧雞瘟，雞蛋都不能吃，家家戶戶攢了好些沒賣出去的雞蛋，那會多愁人啊，這會倒是好了，似乎是知道柳宓家缺雞蛋，爭著來這送，送就送吧，還把好的壞的夾在一起，這不是坑害人嗎！

“不收了，以後村子裏送來的，不管是誰家的，一律不收！”柳宓氣的跺腳。

老實爹本來就好說話，孫氏性子又屬於那種耳根子軟的，誰來這說幾句家裏的不容易，她娘也就做主收下了送來的雞蛋。

可是你看看，現在都成啥樣了？真把她們當成冤大頭了。

柳宓這麽生氣似乎是誰都沒意想到的，沈秋雁倒是有點不忍心了，她拍了拍柳宓，“要不往後我來幫你收雞蛋。”

柳宓知道，有些老手是能感覺出來雞蛋新鮮不新鮮的，秋雁嬸子常年跟這些雞蛋打交道，本事肯定要比她們強，但是她每天也沒閑著，餵雞打掃雞圈再加上其它雜七雜八的事，幫襯一兩次還行，怎麽能天天讓人幫襯。

柳宓拒絕了她的好意。

她打算跟老實爹一道去周圍村子裏采買。

她就不信了，錢都送人家門口了，誰還再忍心糊弄她！

家裏新買的小牛犢這會已經長壯，柳老實套好牛車打算出去。

孫氏把水袋還有剛烙好的餅子煮好的雞蛋包好，綁在牛車上，擔心道，“不管收到沒收到，早點回來，柳宓那丫頭脾氣急，在外面有事了攔著她點。”

柳老實點點頭，看柳宓把筐子擺好，她自個也坐好了，催著孫氏快些回去，他甩了甩鞭子，牛車慢悠悠走了。

不收村子裏的雞蛋，雖說有一部分是因為臭雞蛋原因，但也不缺乏柳宓借題發揮的成分，村子裏多多少少都都認識，價格不好往下壓。

公私分明全都是鬼話。

倆人就在桃花村周圍村落收雞蛋的，估計是因為面孔陌生，柳老實趕著牛車沒多久就被人攔住了，那個扛著鋤頭的男人上下打量著倆人，神色帶著戒備，“你們倆是打哪兒來的？”

柳老實這些日子跟生意人打交道，性子雖然還帶著老實，嘴皮子卻沒那麽木訥。

他指了指柳宓，“我們爺倆是來收雞蛋的，看看你們誰有新鮮雞蛋，我們要收。”

男人似乎有點不信，“你們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吶！”柳宓從牛車上跳下來，指了指車上的竹筐，“你看，我們都把筐子收來了，還說哄您？要是您家有鮮雞蛋，我們也收你家的！”

一聽有人上門收雞蛋了，男人暫時放下了戒備，他家還真養著幾只母雞，不過，人家既然來收雞蛋，肯定看不上自家一天只有四五個的量。

但是這機會難遇到，加上這跟他家離得不遠，不管成不成，先把人帶家裏再說。

男人家跟她家的布局差不多，院子打掃的幹幹凈凈，男人把他們迎到石桌旁，試探性的問著他們打算怎麽收雞蛋。

柳老實蒙圈，這還有什麽打算？

他來之前完全沒想好啊。

柳宓略一沈吟，利落道，“我們打算做雞蛋生意，這些日子要的肯定不少，不過有一點要保證，雞蛋必須得新鮮，現在一個雞蛋市面上一文錢一個，我們收的話，也是按這個價兒收，但是我們平時忙，每隔兩天來領雞蛋，收一次雞蛋給幫襯的十個大錢當報酬。”

“十個大錢？”說到這的時候，正巧那家女人人端著水出來，她口氣帶著驚訝，重覆著又問了一遍。

“是啊！”柳宓算了算成本，十文錢算不得多。

“那，那讓我家男人來吧，我們旁的本事沒有，就勝在老實不會糊弄人。”

柳老實為難，“我們得找個老手，會看雞蛋新鮮不新鮮的人。”

“這我們倆口子是老手。”女人更樂了，“大兄弟，這事交給我們，保證給你幹好，你要不先試試？”

父女倆對視一眼，平時在家得和石灰還得裹雞蛋確實是忙的騰不出手。

要是這倆人真的能幫上忙，倒是也不錯。

出門前跟倆人商議好，兩天後來拿雞蛋，一次就收一竹筐，倆人喜出望外，沒想到無意中還能攬著這個好事，雖然說兩天來一次，可一次的報酬就是十文，這一個月合著下來，怎麽說也有百文錢進兜裏。

鄉下人旁的本事不說，吃苦耐勞是絕對的。

況且就是每天坐那檢查雞蛋新鮮不新鮮，這活也算不得重。

柳宓父女出去的時候，倆人的熱情讓人難以招架。

雖說是找到人幫忙了，可來都來了，沒道理空著手回去，柳老實趕著車在村口溜達了一圈，吆喝了幾聲，臨走時還真收了小半竹筐的雞蛋。

日頭漸漸升起來了，柳宓打開油紙傘撐著，拿出草帽給她爹扣在腦袋上，優哉游哉的往回走。

柳宓兩腿垂在外面，晃晃悠悠的，她想起什麽一般，“爹，要不咱們這會去鎮上吧？前些日子送到鎮上的松花蛋有點毛病，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知道了，總得去跟人家掌櫃的道個歉。”

柳老實心想閨女說的有道理。

做人必須得實誠。

調轉牛車，倆人又往鎮上行駛。

柳宓覺得自己越來越容易融入到古人的角色裏了，以前下了手術後唯一的樂趣就是窩在家看漫畫，現在沒了手機電腦這種現代化設備的幹擾。

感覺越發的返璞歸真。

以前恨不得一天一直宅在家，現在卻恨不得每天游走在外面，腦子裏想的也都是如何把日子過好，讓家裏更富裕。

她現在的目標正在一步一步的實現，也算小有成就了。

兩條腿垂在一旁晃蕩著，鼻翼間時不時彌漫著香味，街道兩側林立著酒樓飯館、賣藥、賣首飾，賣小吃的商販叫聲此起彼伏，因為神醫到來，青山鎮喧鬧繁華了許多，以前經常走街串巷的那些剃頭剪紙的手藝人，也不斷的在當街吆喝著客人。

“爹，等娘這次生了小弟弟，咱們來鎮上買一個大房子吧？”

她一手護著雞蛋筐子，一邊面帶向往的說。

柳老實扭頭，不大好意思的摸著鼻子，“鎮子上的大房子，咱們買不起。”

以前沒跟娘分家的時候，他覺得有一日能讓孩子們有單獨的屋子住，這就足夠好了，後來分家了，他又想著，能讓孩子娘跟娘子們住上不漏風的房子就好了。

這會聽姑娘說，想要買鎮子上的房子，他心底覺得好笑，這不是異想天開是什麽！

“那有啥買不起的，等我再長大些，等我本事再大點，掙大錢，我立馬給爹買！”

“哎！”柳老實心底雖然覺得不可能，可是姑娘願意這麽哄著他，他高興。

不過，他看了眼如今出落得越發水靈的閨女，心底浮現一個念頭，丫頭說的，或許有一天，真的會實現，家裏以前過的是什麽生活，後來不是柳宓這麽有本事幫襯著，才一步步好了起來？

他已經幻想著再過倆月，媳婦生了孩子，他們一家一起攢夠了錢，搬到鎮子上，也跟那些貴人一樣活著。

“爹……”柳宓口幹舌燥的給他爹描繪著未來美好生活的藍圖，說到興頭的時候，身子一怔，接著就是人群傳來的驚呼聲，柳老實已經被巨大的沖力撞下了牛車，牛似乎也受驚了，她當時身子晃動的厲害，只能用餘光瞥見她家的那頭小牛跟旁邊的黝黑健碩的馬並排撞在一起。

好在老實爹力氣大，稍微楞怔了片刻，就疾步拿著繩索，將牛固定住。

牛車穩穩的停住了，柳宓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車子停下的時候，旁邊那輛馬車沒被控制住，馬兒橫沖直撞，頂了牛車幾下，本就沒坐穩身子搖晃的她，被這麽一撞，身子咕嚕著到了地上。

他們新收的那籃雞蛋也沒能幸免，好在柳宓當時沒被摔蒙圈，見那竹筐搖搖欲墜時，緊著在地上滾了兩下離開了危險地界，這才沒倒黴的被雞蛋砸著。

“柳宓，柳宓丫頭沒事吧?”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柳老實被嚇著了，反應過來後顧不得牛車，慌慌張張的來扶閨女。

柳宓扶著腰起來，剛才好像被石頭硌著腰了，她推開了老實爹扶著她的胳膊，四下活動了下肢體，還好，沒事。

“爹，我沒事，你沒事吧？”柳宓幫他拍著身上的塵土。

柳老實驚魂未定的搖頭。

“餵！”父女倆說話的功夫，那馬車車簾被掀開，露出一張白的比她還誇讚的臉，“你們這些賤民，還好我們沒事，要不你們倆條命都賠不起我們的馬車。”

柳宓氣的臉發白，什麽人啊，先前分明是他撞上來的，這會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

柳宓不服氣的想跟人吵，還是老實爹拉住了她，一個勁的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柳宓咬著牙，克制著自己，爹都放話了，她也不能說什麽。

只可惜她們收的雞蛋了，百十來個，這小百十文呢。

雞蛋破的差不多了，只有三兩個還在筐底的雞蛋完好，她收拾著地上的狼藉時，那馬車上的男人似乎有點無趣，嗤笑一聲，“呦，這老頭是你爹啊？我還以為是你家仆人呢，不過不對勁啊，你爹這副模樣，你咋長的這麽水靈……你娘是不是……”

他越說越是離譜，柳宓先前一直克制著自己別生氣，別生氣，如今聽著他越發的口無遮攔，到底沒忍住的將手裏攥著的雞蛋，快很準的砸在他臉上！

雞蛋先前就被撞擊，帶著些裂紋，這會又被柳宓毫不客氣的砸了過去，蛋黃蛋清全都糊了他一臉。

龐天遠臉上的笑還沒散去，粘稠的液體就已經掛滿了臉上，他手顫抖的摸了下臉，手指滿是惡心人的東西，從沒受過這種待遇，他瞪著大眼死死盯著手心那些惡心物，幾乎要失語。

柳宓一點都不客氣，“你下次要是再敢胡咧咧了，我就不用雞蛋砸你臉了！”換個殺傷力更強的。

“你！”龐天遠氣憤的胸脯起伏，他下馬車想找人理論時，一道聲音制止住了他，柳宓瞥見另一張跟他酷似的臉露了出來，不過不同被砸了雞蛋男人的俊秀，他臉上多了些市儈跟精明。

男人上下打量了柳宓父女一眼，鼻子中哼出了不屑。

隨手掏出一小錠銀子砸在牛車上，“這是賠雞蛋的。”

“阿大，趕車走。”

他說罷，便不再看倆人，放下了車簾，快速的行駛在街道上。

欺人太甚了！柳宓眼眶有點紅，後來那個男人雖然沒開口說什麽，但是鄙夷諷刺在他眼神中，表達的淋漓盡致。

“丫頭……”柳老實有點不安的看著柳宓。

她深吸口氣，壓下心頭的怒氣，搖搖頭，“我沒事爹，出門在外，怎麽可能不碰到亂咬人的狗？”

看了下那個銀錠子，她一點都沒心理負擔的收了起來，這塊銀子她不會花，只等著下次見面時，有機會把這塊銀子砸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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