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是相信這姑娘的本事的，可是，凡事都有例外，加上這次他查看過，那個女病人的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耽誤的時間太長，平時也沒用藥物來維持病情，情況不知道比那個富家公子惡劣多少倍！

要是，要是真的來的話，吃虧的還是他師傅啊。

當初知道柳宓能判斷死人活人的本事，他是存著學習的意思來接近她的，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才是讓他真正感動的時候，她一個人，面對這些人的挑釁。

為了給他一個面子，賭上了她未來所有的前途跟希望，這不行，這如何能行！

柳宓讀懂了他眼底的害怕跟不安。

她扭過頭，看著那個屋子，笑著安撫道，“宋大夫這次可不只是為了你啊，要知道，在大家眼裏，你就代表著我，你被質疑了，那豈不是我也被人看不起了？”

她搖搖頭，輕聲道，“這可不行呢！”

“你們嘀咕夠了沒？”程大夫不耐煩的拍了拍手。

柳宓點頭，“自然是夠了，其實我們商議這麽長時間，完全是為了給你們大家討論考慮的時間，誰知道大家一點都不體恤我們的辛苦。”

柳宓嘆息的搖搖頭。

這完全是挑釁，挑釁！

對峙的那些人忍不得了。

那個程大夫冷笑，“好了，牛皮也吹完了，便宜你也沾了，現在說說吧，你到底是打算怎麽賭？這規則你定，可別將來說，我們人多適中，欺負你這個小丫頭！”

讓著她一把，讓她說，也省的將來她輸了的話，說些旁的話來混淆視聽！

“好！”柳宓點了點頭，這都給了她這個機會，不抓住的話，那豈不是是傻子。

她清清嗓子，大聲道，“大家想必也清楚，我接手了一對姐弟，姐姐的得病，跟你們那邊的貴公子一樣，可能，她的情況要更嚴重些。”

眾人點頭，這是肯定的，他們今個來這奚落她，就是得到了信兒，來這嘲諷的。

“那就好辦了，你們那呢，有一個病人，我這呢，也有一個病人，咱們各憑本事，看誰先把人給治好，這不就能把輸贏給定下來了？”

她這個提議多好，言簡意賅。

那些大夫們交頭接耳了一陣，也同意她這個請求，病人的情況，他們也清楚，托這個弟弟的福，當時他抱著一個得了花柳病的女人，挨個敲他們的醫館門印象太深刻了。

這女子的病那麽嚴重，沒了知覺，呼吸都不穩當了，也就是等死的事。

他們自知肯定治不好人，不想壞了自己招牌，所以才不接診的。

她的情況跟結局這不明擺著嘛，既然她不服輸，想拿那人當噱頭，那這事就更好說了。

她給自個找死呢！

既然她想自己找個教訓，那他們也沒必要攔著不是？

況且，那邊情況他們也了解，侯爺側夫人昨個還喊著他們去辯癥，說是那病人的情況好多了，也有了精神，開始進食了，又聽說是趙家找到了神醫才能有這般造化。

這花柳病都快治好了，他們害怕打賭？

這麽多人呢，還怕了這個毛丫頭？

一些人幾乎沒任何遲疑的，應允了這個賭約。

“好，既然要求是你提出來的，那彩頭得我們來提！”程大夫看了一眼這邊勢力薄弱的三人，忍著笑意說道。

“好，你說！”柳宓沒反對。

宋丁海有點不忍心繼續聽下去，因為在他心裏，這場賭約，就是完完整整要失敗的。

師傅本事再大，也難以扭轉乾坤啊。

對方可是請了不少名醫的啊！

可惜，他的話，根本沒用。

程大夫大聲道，“要是你輸了，那你就穿著斷了一只袖子的衣裙，在大街上走一圈！”

斷了一只胳膊的裙子，自然是要比坦胸露乳的衣服好許多，可是，在這個時候，就算是你稍稍露出點胳膊，走在街上都會被人說是有傷風化的。

更何況是要一只袖子的！

要是真的穿著這個走一趟，那會引來整個街道的人的！

到時候，誰都知道她是輸了，才這麽做的，那時候大夫做不成，連嫁人都嫁不出去了！

“程矮子，你這太毒辣了吧，讓人家姑娘家……”宋大夫氣的不行。

他喊出程大夫的外號，對方自然也不高興，他黑著臉道，“這賭約又不是我提出來的，我不過是順著這姑娘的話說下去了，有什麽錯嗎？倒是你，還不如人家姑娘家坦蕩，人家大大方方的應承了，看你……”

宋大夫還要說，柳宓打斷了他。

小姑娘擡起頭，非常非常冷靜道，“那，您說，我輸了這樣，我認，我也以我的性命來發誓，我會遵守，可是，要是我僥幸，贏了呢？”

她說罷，眾人皆無語。

片刻後，他們才反應過來，各個捧著肚子大笑，就連裏面幾個自持穩重的長著，也摸著胡子說著小兒狂妄，她能贏？她如何能贏？拿什麽來贏？

沒準現在她在這大放厥詞的時候，屋子裏的那個女人已經斷氣了呢。

柳宓知道他們心內想法，也不著急，就靜靜的在這等著，等他們笑夠了，才繼續問道。

“好好好，丫頭你是有本事的，這樣，要是你贏了我們。我們……”他指了指周圍這些看熱鬧的，“那我們就來給你磕三個響頭，跟著宋大夫，喊你一聲師傅好不好？”

“好！”柳宓眼神鎮定，大大方方的應允了。

她，她她還敢應承！

程大夫笑不下去了。

甩著袖子說了一聲改日再會，說罷就走了。

院子就三個人了，柳宓松了口氣，扭頭朝著這倆人，想要兩句誇讚的時候，卻發現倆人表情實在是不秒。

“你們這是怎麽了？”

薛丁扭過身子，身子有些不穩，“十天，十天內，我大姐要是沒起色的話，我帶著你逃走！”

她是為了大姐，才遭受這些不公平對待的。

宋丁海也一下子爬起來，“對對對，是應該這樣，要是真的有個啥不好的，我也跟你去！”

“你們怎麽都這樣啊！”柳宓搖搖頭，她拳頭攥著緊緊的，她明白這倆人的擔憂，他們想的，恐怕也跟那些人想的一樣，她勢單力薄，又沒有根基。

以前連個面都沒露的新人，還是個連脈都不會把的新人，如何能？

可是，她有這個自信，她是真的能！

…………

夜裏，繁星點點，周文昌捧著一杯熱茶到了祖父的屋子。

周老爺子聽到動靜，起身，

“怎麽樣了？”

周文昌知曉祖父是詢問，讓他打聽的今個打賭的事情。

他面色帶著為難。

祖父穿著鞋子，一步步艱難的走下來，被他扶著坐下來後，隨即道，“現在以訛傳訛的厲害，我卻是不信的。”

那個姑娘那麽聰慧，怎麽會把自己逼入到這種境地裏？

周文昌的腦袋，低下的更厲害了。

祖父，有些事情是以訛傳訛，可是有些事情，還真的不是啊！

他第一次聽見的時候，眼珠子都快下來了。

“說罷。”

周文昌組織著語言，最後發現，無論怎麽組織，結果都是那樣，改變不了的。

“是真的。”

他說道。

祖父喝著的茶水，一時不慎，噴了出些許。

這在他長成的歷史中，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祖父！”他替祖父拍著後背。

他擺擺手，努力平覆著自己，“你是說，今個下人們說的都是真的，那丫頭真的是接受了那些人的挑戰，說，說要治療得春柳病的人？”

周文昌點頭，“千真萬確，當時我們府裏也有人在，聽的怔怔的，她千真萬確的說，如果是輸了的話，要穿著斷了一姐的袖子，在大街上走一圈！”

一個姑娘家，最緊要的就是貞操，要是真的缺了袖子，露出胳膊走著，那她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誰狠？誰厲害？

她比誰都厲害！把自己逼入到這種境地裏。

“祖父，那花柳病，已經不是初期的，就算是您出手，也是回天乏術，她……”到底是對她有賞識的，不願意見她被人這麽糟踐，周文昌想著法子來幫她。

老人睿智的眼眸已經閉著，不知道是在沈思還是在睡覺，周文昌也不敢打擾。

好半天，在燭光搖曳中，祖父睜開眼，“她既然敢這麽說，那肯定是有她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賞識她，可是，我們不能出手。“

這是對醫者的尊重，這是他們行醫的底線。

“可是，祖父您也說過，她是行醫的好苗子，假以時日，肯定是個好手，要是這次真的……”真的被人看光了，那不是壞了她名聲，埋沒了她本事嗎！

他知道尋找一個有天賦的是多麽不容易，所以不想讓祖父放棄。

他吧女手，起身都愛，“文昌啊，其實還是你看不透，那丫頭……”他說到一半，暫停了話頭，反問道，“如果她真的要是赤著胳膊上街，你會不會看輕她？”

周文成搖搖頭，“自然是不會的！”

當時他跟這這個姑娘一起去治病的時候，早就敬佩她了。

“那就好，你要是這般想，那肯定有人同你一般，也是如此想的，所以，就算是真的輸了，她也不會愁嫁！”

“好……”周文昌點點頭，心裏其實實在不知他祖父的這份底氣是從何處來的。

祖父這麽說，那就是判定了心底的想法，他說什麽也不會讓祖父改變主意了。

“那就好，你準備準備聘禮，以及迎親的東西，去給你爹娘去封信，告訴他們這個喜訊，還有，去找個媒人，讓她幫我們提親！”

“聘禮？提親？給誰？”周文昌還沈思的時候，被祖父的話嚇著了。

“自然是給那丫頭”！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孫子一眼。

“她要成婚了？”周文昌驚呼，“可是，她要跟誰啊！”

這會，他祖父以及不想同他說些什麽了，“跟你，我周家的長房長孫！”

“什麽？！”一項文質彬彬的周文昌被這個炸彈炸的連退幾步。“是，是我？”

這這一個晴天霹靂娿不為過，他怎麽也沒想到，祖父竟然打的是這個算盤！

可是，真的要他去娶的話……

“祖父，事關人家姑娘家的名節，您別枉言。”周文昌也不等面前的老人說些什麽，帶著點狼狽的離去。

直到了門外，被冷風一吹，他心底的慌亂才被風安撫了幾分。

枝葉搖晃，月朗星稀，他看了一眼屋內搖曳的燭火，心中不免好笑，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他在這糾結的厲害，人家姑娘，未必能看的上他。

…………

夜深人靜，柳宓剛剛替人側過了體溫，見她溫度逐漸恢覆正常，松了口氣，已經給她連續註射了一個多星期的普魯卡因青黴素，她還是沒醒來的跡象。

先前那段時間虧損的太厲害了，給她治療梅毒的時候，還得替她養一下身子。

門口傳來動靜，柳宓伸手想要打開門，看看薛丁他們出去買了些什麽吃食。

手剛碰到門口，就見宋丁海壓抑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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