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那麽害怕的人，現在只不過是紙老虎一個，你看，當你不把她當回事的時候，她也就不是個事了。

“奶，我得提醒你，咱們這老房子住的偏遠，周圍也沒個鄰居啥的，你要是想撒潑，最好找個人多的地兒，你跟我們撒潑，那可不管用吶！”

她說話裏滿是真誠。

孟婆子鯉魚打挺的起身，不幹嚎不打滾了，她第一次覺得有些害怕。

好像，記憶裏那個一直任打任罵的兒子，不再跟她親了，這些以前拿捏在手裏的賠錢貨，也不再受到她掌控了。

可是，這怎麽行！

她可是答應了那高掌櫃，確保會把東西送回去的！

“月蘭，月蘭你把你爹喊來，要是給不了那些貴人想要的東西，我們得賠錢的啊！”

孟婆子的哀嚎，被關在了門外。

…………

高掌櫃聽到了外面的響動，強壓著心底的得意，焦急趕去。

只是，見她兩手空空。

臉上的笑意便垮了下來。

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道，“是不是你把方子拿到了？無妨，有方子也成！”

孟婆子聽出裏面的冷意，打了個哆嗦，陪著笑臉道，“那一家子油鹽不進，不給我東西，掌櫃的您先別急，再等我些時日……”

高掌櫃佛袖而起，他果真是蠢，把希望寄托在這種人的身上！

“不用了”他臉上絲毫不掩飾對她的輕視，他掏出懷裏的東西，“老太太，咱這紙上寫的清楚，事成了，我每罐給你六十文的報酬，要是不成的話，您可得陪我定金呢！”

孟婆子想起小閨女跟她說的那句與虎謀皮了，她以前雖不懂這是何意思，現在，見她那目光似是吃人的老虎一般，嚇得打了哆嗦。

“高掌櫃，您，您……”

“兩百兩，您是給現銀，還是給銀票？”

“二，二百兩？”孟婆子腦袋一陣眩暈，咋的是二百兩呢？她就收了二兩銀子啊！

“老夫人，您說笑了，這文書上，可就是這麽寫的，白紙黑字，您是畫押了的！”

說罷，也不理會這人是何神色，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傍晚，田家人正在吃飯，柳紅秀妯娌扯著怪臉，陰陽怪氣的朝她道，“大嫂，門外有人找你，說是你娘。”

柳紅秀心裏有點不安，娘咋的來找她了？

可她還沒來得及出去，她娘就已經跌跌撞撞的跑進來了。

柳紅秀婆婆許田氏，三角眼上下打量著孟婆子，她以前是跟孟婆子一樣，都是鄉下人，可後來她男人走鏢幾年，置辦下點錢財，一家這才到鎮子上開了雜貨鋪。

可惜那時候已經給兒子娶了柳家女，不然，知道她親家這般貪婪，她說什麽也不同意柳紅秀進門！

饒是現在大孫子都到說親的年歲了，她依然看不起兒媳婦窮酸的娘家。

“我也說，是誰來了，原來是親家啊，吃飯了沒？紅秀，還不給你娘拿碗筷？你娘怕是多年也沒吃過肉了吧？！”

田家夥食好，不能說頓頓有肉，但過年時候，餐桌上的肉，肯定是不少的。

柳紅秀臉上紅白交加，飯桌上還有倆妯娌呢，婆婆就這般不給她臉！

她深吸口氣，“娘，有話現在進屋說……”

她見她娘臉上露出這等惶恐表情，心中便知，肯定沒好事，可就算如此，她也不願意讓婆家的人看了笑話！

“秀啊，壞事了！那個高掌櫃，他，他不是個好東西啊！他誆娘簽了那個，現在我拿不出配方，要我，要我賠二百兩銀子呢！”

孟婆子能走到這，跟閨女說掛，已經是強撐著一口氣，哪裏意識到田家人在這，她說的欠妥？

“二百兩？”柳紅秀也楞住了！

母女倆失魂落魄之際，老二媳婦耳朵尖，她高聲道，“大嫂，哪個高掌櫃啊，你娘得罪的是哪個高掌櫃？”

老三媳婦落井下石，“哎呀，鎮子上數得著名號的，好像就只有明月樓的高掌櫃，天吶，大嫂，你娘家得罪的莫不是那個高掌櫃吧？”

“呸，他算什麽掌櫃，只不過是個騙子！夭壽啊，騙我按下手印，騙我賠他的錢啊！”孟婆子跟得了失心瘋似得喊著。

老二跟老三媳婦互相對視一眼，天吶，只是胡亂一說，還真的是那個人！

柳紅秀冷冷瞥了那倆不安分的一眼，她倆還在給婆婆上眼藥呢！

心裏又急又恨，急的是現在婆婆已經不善的看著自個，恨得是，她娘太不知道分寸了！

她婆婆那個人……

“娘……”柳紅秀身上用盡，給田大珠遞去個眼神，倆人扶著半癱的孟婆子進了屋。

許柳氏放下碗筷，飛速的貼在門邊，跟著那倆兒媳婦聽著裏面的動靜。

孟婆子又哭又鬧的，把今個發生的一切，全都跟閨女說了。

“老二一家是貼了心不給我方子了，那個高掌櫃，說是我按了手印，必須得賠她二百兩，秀兒啊，你娘我哪裏來這麽多錢？”

許田氏眼皮子一跳，天吶，這窮鬼莫不是要來借她們田家的錢？

當下安靜不住了，一腳踢開那門，掐腰道，“老大家的，你娘家這麽大的事，你回去跟你娘處置一下，啥時候處置好了，再回來，大珠，快給你娘拾掇拾掇東西，跟你娘一起回姥娘家！”

“我不，我才不去那豬窩！”田大珠一聽，嬌氣的拒絕！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許田氏本來不待見孫女，見她敢跟自個反駁，恨不得跳起來打她一頓！

柳紅秀心灰意冷的看了一眼埋頭吃飯，不管娘倆的男人，再看看婆婆這怕惹禍上身的模樣，冷笑道，“不用娘說，我自己家的事，我自個會處理好！”

“娘！”田大珠不滿的跺腳，還未說抱怨的話，就被她娘一個眼神嚇住了。

她不情願的去收拾了東西。

孟婆子本意是想找閨女討個主意，可不曾想，回來時，竟然把閨女母女帶來了。

不過，這樣也好，家裏兒媳婦跟她不是一條心，閨女來了，也能給自個出個主意，她真是快急死了！

…………

柳宓最近挺煩，她知道高掌櫃肯定拿著老院那邊人開刀，可沒想到孟婆子戰鬥力這麽強！

竟然每天來自家門外找事！

或者是哀求，或者是辱罵，又或者是威脅！

大過年的，還真是連年都過不安穩。

她有時候，也見柳紅秀扶著她，一臉哀痛的跟她們求情，她能說的，也就那麽幾件事，翻來覆去說個沒完，目標無非只有一個，博得同情。

“她臉皮也真是厚，先前去鎮子上，跟咱們矛盾都那麽大了，現在還能當沒事人似得，來這跟咱們扯皮，還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像是咱娘多不講理，多不孝順一般！”

小三姐磕著瓜子，簡直要氣到炸了。

“是啊，這麽下去也不是個事，娘還懷著孩子呢，她這麽鬧騰，娘心裏咋的能高興，不高興，身子怎麽能好？”柳宓跟三姐一個動作，磕著瓜子，唾沫橫飛的訓斥著。

“行了，你別吃了，你平時主意最多，想個法子，咱們不能一直躲著不出去吧！”小三姐奪過她手裏的瓜子，讓她快點動動腦子。

當時留個飄香閣的調料，眼瞅著也要吃完了，這再不去買原料，拿什麽來做！

“依我看，還是那高掌櫃太閑了，要不是他逼著老院那邊，她們能這麽逼咱們？”二姐一陣見血的點出了事情本質！

柳宓嗑瓜子的手一頓。

她，好像，腦袋裏有對策了。

也顧不得搶瓜子了，拍拍手，麻溜的回屋，翻出紙筆來，仔細的記錄著腦海的靈感。

擒賊先擒王，那老頭八成是看她一家沒啥背景好欺負，存心來膈應她的！

他不讓自個好過，那他也別想好過。

柳宓正在想著如何來報覆他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搶先降臨在了她們身上。

田大珠在冰天雪地裏，把衣裳曬好時，看著柳春花招搖的戴著絹花在眼前晃蕩，怒氣不打一處來。

她緊走一步，把她頭上的絹花搶了過來，二話不說仍在地上，拿著腳不斷的踩著，跺著。

柳春花雖然是她大舅的閨女，可如何能跟自個相提並論？她奶可從小教自個，她姥娘這邊的親戚，都是一些窮鬼！

她個窮鬼為啥能一個人住一個屋子，自個卻得跟娘躺臨時搭好的床鋪，還是在姥娘的屋子裏？

憑什麽她得洗衣裳，這死丫頭就能高興的出去玩？

為什麽娘還不帶她離開這個鬼地方！

往年快要到元宵的時候，小叔都會趕著自家的馬車，送他們這些小孩，去鎮子上看花燈的！

她受夠了這種生活！

那多絹花，就是導火索！

柳春花見自個姥娘給買的絹花，就這麽被踩，哇的哭起來。

趙玉鳳聽到動靜，早就跑了出來，見地上的東西，心中哪裏能不知發生了什麽，當即就護著自個閨女，大罵田大珠沒教養！

自己兒子還沒從大牢裏出來，她就夠憋火了，大姑子還帶著個拖油瓶來自家白吃白喝，她哪裏能順氣？

現在石柱的雞蛋都被她吃了，平時看婆婆的面，她不計較，咋的，一個外來戶，還敢欺負到她閨女頭上了？

趙玉鳳罵起人來，那也不是鬧著玩的。

她雖不是啥難以入耳的話，可那每個字，每句話，都是往心窩子裏戳。

罵了幾句後，柳紅秀從外回來了，剛才嫂子罵的，她都聽了進去，這會見閨女眼眶紅，她護短的掩在身後，黑著臉道，“大嫂，你這話就過分了！”

“我過分？哪句過分？大姑子，不是我說你，平時你回來，娘都是把好吃的，好喝的，先緊著你們，我們當大的，就不說啥了，可你看現在，大的吃了還不算，還要帶著小的，吃起來就沒完沒了，沒分家，你們吃吃喝喝，我就不說啥了，可你看看，現在欺負的我家春花成啥樣了？她還是當姐姐的呢，咋不知道讓讓妹妹啊！”

柳紅秀氣都快喘不順了！

往日自個回娘家一個勁的巴結，現在落難了，知道落井下石了！

孟婆子這會也剛回來，最先聽到的就是大兒媳那席話。

她護著閨女，哪裏舍得閨女受委屈？

上前一巴掌打在趙玉鳳臉上，“你個不要臉的玩意，別說秀兒就是暫住幾天，就是她想一輩子住著，我跟你爹也養得起，你個不要臉的逼逼啥？”

趙玉鳳冷笑，扯著嚇傻了的柳春花回了屋，鎖上了房門。

不一會屋子裏就傳來柳石柱的哭聲。

趙玉鳳扯著嗓門喊，“哭，哭個屁啊，你哭有用沒？哭死了也沒人搭理你，人家心裏都是外孫女跟閨女，你這個孫子在人眼裏連個屁都不是，還有臉哭，有臉吃飯？你爹累死累活，種的糧食，全都餵那窮白眼狼算了！讓她們外姓的給他們養老送終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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