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功了，我知道我會成功，我一直都知道。我緊咬著下唇，防止淚水在這一刻落下來。

玄華慢慢轉身，沖我伸出手臂，“過來！”

我終於忍不住撲向他張開雙臂的懷抱，緊緊抱住他，我歡呼道：“我們成功了，玄華，我們成功了！”

“是！成功了，你們成功了！”轉眸看向擁抱在一起的穆遠峰和穆青山兄弟，他唇角一勾，道：“穆遠峰聽令！”

我忙松開手臂，卻被玄華緊緊握住手腕。

穆遠峰已單膝跪地，道：“草民在！”

“從今日起，本將軍封你為驍騎尉，準你戴罪立功，投在藍焰千總軍中效力。你要盡心竭力，好生養護好火炮，助我寒城大軍打贏倭寇！”

穆遠峰面上一喜，朗聲道：“是！”

我和穆青山相視一眼，眉目間皆露出欣慰。這般便是允了先前我闖帳時的乞求，只要穆遠峰好自為之，戰功顯赫，勢必能以功抵過，待我軍大勝之時，便是玄華和玄正上書朝廷免罪褒獎之時，穆氏一門終於有望了。

可穆遠峰的抱負顯然不止是逃避罪責，大好男兒志在遠方，為國效力死而後已，他臉上的光華竟是比當日我允他不死時還要炫目。不由地，我看向玄華的目光中便多出了幾分驕傲和欽佩。

有了第一門火炮試射成功，大夥兒信心倍增，當下，由穆遠峰親點了六人，連同穆青山、二狗子和他自己一同點火試射其餘九門火炮。

穆遠峰怕意外發生，仍命眾人入防護掩體，九人同時點燃火信之後，便學著玄華的模樣躍入防護掩體。

九門火炮無一例發生異狀，皆試射成功。

我等返回校場時，便如打了勝仗的英雄們凱旋而歸一般，歌聲如火，掌聲如潮，三軍將士皆單腿下跪行軍禮迎接，這一刻，所有的人皆動容落淚。

我軍火炮試射成功，杜若斌那裏也傳來了好消息，第一批糧草已運至西蜀大營，因有了木流牛馬，竟比預計的時間要早了兩日，且運來糧草十五萬石。不但還清了從寒城大營借走的糧草，己方補給亦十分充足，最令他滿意的是，繞道沙漠，竟是神不知鬼不覺，杜若珩只當他的糧草大軍早已被逼回東南六郡，竟絲毫未曾起疑。

雙喜臨門，亦已萬事俱備，十二月二十三，兩國主將會晤，商定全面進攻的計劃。

杜若斌愁容滿面，將當日攻打陵城的情形告訴了我們。

在我軍研制火炮期間，杜若斌並沒有閑著，與杜若珩的手下在陵城郊外展開過數次廝殺，杜若斌雖在人數上占了下風，但他所帶的軍隊本就以英勇善戰著稱，數次交手，都沒讓杜若珩占上便宜。

杜若珩索性閉門不出，任憑杜若斌派人叫陣，理也不理。

那杜若珩本就不是個省油的燈，現下又有小野與之狼狽為奸，陵城的城門不高，可是城門之外卻挖了丈許寬的壕溝，杜若珩命人在壕溝中註入火油，一旦杜若斌進攻，壕溝中便燃起熊熊烈火，別說攻城了，即便靠近都做不到。

杜若斌派出幾批人馬搶出，欲在壕溝上架起一道木板橋都被陵城城墻上埋伏的弓箭手們殺了回來。

杜若斌無奈，便命工匠造了數個龐大的投擲機，往陵城城門上投擲巨石。當年高宗皇帝李治第六子，大周則天女皇第二子李賢曾以此法一舉打敗過倭寇，杜若斌便想效仿此法攻下陵城。哪知，那小野竟識得此計，亦參透了破解之法，竟命人在城墻上拉起了層層疊疊堅固柔韌的鐵網，被投擲過去的巨石紛紛落下，陵城城墻竟是毫發無損。

杜若斌費力不討好，與杜若珩周旋了一個多月，卻對陵城毫無辦法。

聽完杜若斌的完，帳內一片沈寂，諸人都陷入沈思。

自從我和穆氏兄弟造出火炮之後，軍中再也沒有人和我叫囂，當日穆遠峰曾無意中說出我是女子之事亦無人追究。但凡有人對我說話稍有怠慢，諸將軍都會站出來護著我。其中尤以張秉正和杜良賢最甚。

因此，但凡是大將軍帳內議事，總少不了要請我。

我亦不推脫，早已與玄華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在我在，他損我損，他亡我亡。這般在他帳中行走，即便不能日夜相伴，至少也能隨時知道他的消息。

戰事吃緊，誰也沒了風花雪月的心思，我自從搬入機括營之後，便再也沒有搬出來。

穆氏兄弟信心滿滿，又開始著手打造第二批火炮。我只讓他們放手去搏，並不橫加阻止。卻加緊開采黑山的硝石。

今日，進得大將軍帳內，便覺得少了個人，細數之下，竟是少了玄正。

心中正自納悶，卻發現因著杜若斌的一席話致使帳內氣氛沈悶，眾人臉上皆有憂色，我不由問：“陛下，敢問你西蜀國內現在是否有人知道杜若珩是半個倭寇人？”

杜若斌搖頭，“當初我西蜀國主戰派與倭寇勾結，借來倭寇三十萬虎狼之師時便知要與倭寇結盟，但朝中大臣和城中百姓卻鮮有人知杜若珩是倭寇雜種。”

杜若珩到底是他的親兄弟，即便身有一般倭寇血統，也是他名副其實的弟弟，此事重大，有損皇家聲譽，一旦流傳民間，皇室顏面何在？然，養虎為患，終被反噬，原是極不明智的。

我沖杜若斌安撫地笑笑，“陛下錯了，陛下與杜若珩雖有兄弟之情，他卻毫不顧念舊情，如若連江山社稷都沒了，還要皇室顏面有何用？”

杜若斌疑惑地看向我，問：“藍焰兄弟的意思是？”

我淡淡一笑，道：“陛下可曾聽聞過三十六計？”

玄茂脫口道：“反間計！”

“對！”我見玄華含笑沖我點頭，便知我與他想到一處去了，“如今陵城固若金湯，杜若珩只守不攻，西蜀國各州縣紛紛降服，新帝即將登基。若在此時，能傳入杜若珩是倭寇一族的消息，陛下可想過會有什麽結果嗎？”

杜若斌揚眉道：“百姓奔走相告，逆民心者勢必會引發百姓暴動或農民起義。到那時，西蜀國內政局動蕩，百姓民不聊生，實在非我西蜀之幸啊？”

我聽杜若斌亦是明白此法可行，卻不願百姓受苦。想不到他這樣一個暴虐陰霾之人，卻宅心仁厚，處處為黎民百姓著想。

當下嘆道：“陛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政局動蕩固然對西蜀國不利，然，眼下西蜀國即將被倭寇吞並，難道陛下還不知倭寇賊人的殘忍暴虐嗎？一旦西蜀國臣服倭寇，又有多少百姓會死於非命？陛下難道就忍心眼睜睜地看著西蜀國的百姓們在水深火熱中苦苦煎熬嗎？”

果然，杜若斌臉上顯出矛盾。

我又道：“倘若西蜀國眼下還由陛下掌權，藍焰勢必不會提出這樣的辦法，但此一時彼一時，倘若陛下優柔寡斷，繼續任憑杜若珩胡作非為下去，西蜀國最終將國之不國，百姓盡數變成倭寇的奴隸。”

我的話讓杜若斌的身子一僵，許久才問：“只是放些謠言進去恐怕於事無補，藍焰小兄弟可是還有其他萬全之策？”

我笑著將目光投向玄華，他卻不看我，看向玄茂問道：“廉親王以為呢？”

我不由嗤鼻，若此時玄正在座，哪裏輪得到他問玄茂，定會問一句“威武侯以為呢”，只是眼下，玄正不在，便得由玄茂來當這個替死鬼了。

果然，玄茂搖頭晃腦道：“藍焰此法甚好，三國時期，赤壁之戰前夕，曹操曾命蔣幹去東吳游說，試圖勸說周瑜投降。然當時周瑜正擔心蔡瑁張允二人助曹軍訓練水軍，恐難攻克，是以周瑜將計就計，擺下群英會，引誘蔣幹盜走偽造的蔡、張二人投降書，曹操初見時大怒，竟殺了蔡瑁張允，事後雖醒悟過來，卻悔之晚矣。周瑜便是用這反間計出去了蔡瑁張允二人，如何杜若珩在西蜀國風頭正興，我們只需效仿古人便可除去這心頭大患。”

玄華點點頭，終於將目光落在了我身上，“藍焰？你可是還有想法沒有說完？”

我朝他鼓鼓腮幫子，不滿道：“大將軍和廉親王早已心知肚明，卻總是取笑我。”

話雖如此，我卻沒有耍小性子鬧情緒，緊接著說：“反間計不過只是第一步，真正的重頭戲卻在後面。想要讓杜若珩和小野不得不分心，就必須使用三十六計中的另一計……”

我故意停下不說，只將目光斜瞟向玄華和玄茂。

他二人果然心領神會，相視一笑，同時開口道：“圍魏救趙！”

我得逞地笑起來，杜若斌的眉頭卻皺得愈發緊了，“如何圍魏救趙？那陵城形同一線天，原是座孤城，想繞道而行，除非與運送糧草的隊伍一般行走沙漠，只是五十萬大軍行走沙漠，想要不出一點兒動靜絕無可能。更何況我們一走，寒城便危在旦夕。”

我差一點便要脫口罵他一句蠢貨，卻想著他原是當局者迷，遂哭笑不得道：“誰說要繞道走沙漠了？”

我的話才說完，張秉正便坐不住跳了起來，“你們這般打啞謎的說法可急死人了，陛下也當真是關心則亂，怎地連這般淺顯的道理都聽不明白？所謂圍魏救趙，自然不是去圍你的西蜀京都救陵城。而是跨海去攻打倭寇國，順帶著使用調虎離山之計將小野召回倭寇去，那樣，陵城即便固若金湯，我們也不愁打不進去。”

“跨海攻打倭寇國？”小野吃驚至極，站起來道：“你們想要跨海攻打倭寇國？”

我與玄華和玄茂目光交接，同聲道：“不錯，攻打倭寇水師！”

至此，玄華緩緩起身走至行軍圖前，修長纖細的手沿著西蜀國邊界一路下移，在海岸線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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