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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驚遇玄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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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我便再不會和玄華有任何交集,他駐守後唐邊關,我尋道東去,天南海北遠隔千山萬水,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便是真正的閑雲野鶴了。

我終是沒有問玄華他為何會來寒城駐守,終是沒問他他將三姐如何處置了,也終是沒問他當日李玄華兵變長安,都對他做過什麽。

我進賢親王府那年不過十二歲,眼下卻已經十六了。歲月蹉跎,四年轉眼即逝。曾以為輕易就能拋卻的,如今卻早已滲入骨髓,揮之不去,忘不掉,亦抹不去。

罷了,既做了決斷,又何苦再次作繭自縛,傷了自己,也傷了他。

既然要離開,便走得遠遠的,讓他眼不見心不煩吧。

這世上原沒有離開誰便要死要活的道理,沒有他,我的生活會繼續下去,沒了我,他也一樣是他,或許,沒了我,他還能活得更好。

既然要和過往告別,何必非要走到江南再開始?心意決定,原是到哪裏都是一樣的。

我沒有在客棧住下,亦沒有休息,向小二要了馬車,便獨自駕著出了寒城。

城門關閉前,我來到了陀城。陀城距離寒城僅五十裏,然規模和繁華程度卻遠遠超過了寒城。

寒城僅有兩三萬人,半數還是守城的兵士。而陀城,卻是商賈名流聚集的地方。自古有錢能使鬼推磨,藝高人膽大,不管黑山一帶倭寇活動得多麽猖獗,陀城依然一派生機勃勃的繁榮景象。

陀城地形不似寒城那般特殊,卻因著這五十裏的距離,氣候卻與寒城有很大差異。初春時的那場雪雖給陀城帶來了不小的損失,卻在短短一個多月便已春暖花開。

已近掌燈時分,陀城的大街小巷卻依然熱鬧,處處都是歡聲笑語,輕歌曼舞,絲毫感受不到寒城的蕭條和緊張。若不是我早起還見識過寒城大營外的皚皚白雪,定然會以為自己眨眼間已到了江南水鄉。

今日事發突然,我只顧著心中悲傷,一整日都不曾用食,此時,卻感到餓了。

尋了路人找到一家客棧住下,草草吃了些飯食便洗洗睡下了。

我本以為自己睡不著,不想,卻睡得極為踏實,像是真的放棄忘卻了所有煩惱一般,竟睡得十分香甜,連玄華都不曾入夢。

早起時,我的精神很好,心還在隱隱作痛,卻已然釋懷。

洗了把臉,將頭發綰起,依然簡單收拾做男子裝扮,我便出了客房。

身上穿的,早已不再是玄正的舊衣裳,而是玄華的,早在我給他當貼身侍衛之後,他便命人將自己好幾身衣裳都改成了我的尺寸,不管我如何反對,只不給我做新衣裳,任再麻煩,也將他穿過的舊衣裳改了給我。

我知他的心意,不過是幾件衣裳,索性不再發難,好在玄華的衣裳十之八九都是七成新的,加之又皆是白衣,雖做男子打扮,亦讓我有了不少脫俗的韻味。

既然不是逃避,我便無須疲於奔命。想起和玄正海上脫險之後的攜手暢游,我不由放慢了進程,本想著隨便逛逛今日便離開陀城的,心境輕松起來後卻反而打算再多住幾日。

已是四月十一,陀城花紅柳綠,竟與我在西蜀國看見的情景頗為相似。

我不由想起了冰芷,西蜀國正值內亂,那樣山清水秀的富庶之地竟也出虎狼之師,不僅杜若斌帶出來的將士個個驍勇善戰,即便是主戰派的反軍,亦是神勇難敵。如此一番內亂下來,不知那片明秀富饒的土地上會開出多少覆仇之花來。

嘆了口氣,我在街上閑逛,及至中午,感到腹中饑腸轆轆,見不遠處屹立著一幢三層高樓,巍峨華麗,人聲鼎沸,門上的匾額題書“極品軒”三個金光耀眼的大字,便想起我的品月軒來,不由自主便擡腳行去。

尚未行至門口,便聞到陣陣酒香。果然是一家上等酒樓。

想這世間多少人都喜歡附庸風雅,竟連名諱也起得頗具相同。我只道玄正能想出品月軒這般雅號來,卻不料在邊遠陀城,也有如此風流不俗的文人雅客。

見我駐足門前仰望懸掛的匾額,小二便熱情地迎出門來,神態間絲毫未因我衣著簡單普通有所怠慢。

我沖他溫和一笑,“小二哥?勞煩給我找個僻靜點的位置,我只吃碗面!”

小二面露難色,道:“這位公子,今日客人多,除了二樓雅座和三樓貴賓房之外,再也沒有空餘的桌子了。如若公子不嫌棄,可否與他人合坐一桌?”

出門在外原也講究不了這許多,廣善只給我留下三百兩銀票,若是我一時半會找不到安身立命之所四處漂泊,這點銀子很快就會花完。

我可不想還不知該去哪裏就讓自己流落街頭,心中便有些後悔自己找到這樣排場的地方吃飯,但見小二滿臉誠懇,並未因為我只說吃面就鄙視了我,也不好拂袖離開,只得笑道:“不妨事!與人合坐一桌也行!”

小二便領我進去,順口朝後堂喊了聲“來一碗陽春面!”

大廳裏果然賓客滿堂,每張桌子都坐著人,好不熱鬧。

好容易尋到最裏面靠窗的一桌,見那桌旁坐了兩個人,雖衣著簡單,但舉手投足間皆帶著貴氣,一看便知不是平常客人。

心道小二怎地找到了這樣的位置,正要開口阻止,小二已笑著問向二人:“二位客官?這位小公子只吃碗面,能否行個方便讓他與二位一桌同坐?”

話才說完,其中一人已站起來怒道:“爺是不給錢還是怎麽著?吃個飯還羅裏吧嗦?再多說看不打掉你的牙!”

平日我若看見這等狗仗人勢的東西必當大怒,即便打不過他,我亦會使點奸詐之計略施懲罰,我的袖袋中有不少藥材,巴豆這類的東西原也是有的。

可是,看清楚這兩人的容貌後,我卻生出扭頭就走的急切,直恨不得腳底生出一雙火輪,能讓我瞬間便逃出極品軒去。

然而,只剛轉身,坐著的那位客人已擡手拉住了我的衣袖,淡淡一笑道:“都是行路之人,公子莫要怪我這小廝性急出言不遜,請坐吧!”

我的目光根本不敢與年輕公子相遇,局促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壓低嗓子道:“公子客氣了,原是我打擾了,二位請便,我換一家吃!”

年輕公子尚未開口,一旁的小廝已不耐煩了,一把將我扯了按在凳子上,道:“我家公子讓你坐,你便坐,怎地如此忸怩娘氣?當真討打!”

好不講理的小廝,即便請人吃飯也沒有這般用強的,我不由心頭升起一股怒火。

“蔣信!不得無禮!”年輕公子怒喝小廝,笑吟吟地看了看我,便自顧舉筷吃菜。

我如坐針氈,只怕一不小心就會露出破綻讓他認出我來。

身邊坐著的這位年輕公子不是別人,正是四皇子李玄茂。

這世界真是小,才從寒城大營中別了玄華出來,就會遇見玄茂,這是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

我心中亦是奇怪萬分,玄茂遠在長安城,他跑到陀城來做什麽?

我已一年多未與玄茂同桌吃飯了,自從入宮住進戀橘宮後便再也沒有看見過他,如今乍然相見,心中的激動和感慨可想而知。幾乎就要喚出他的名字,給他一記熊抱。

然,苦於我眼下易了容,又是女扮男裝的身份,實在無法與他相認,只好如芒在背地坐在一邊,不時地用眼角餘光掃他一眼。

一年多不見,玄茂長高了,也長大了。原先的憨直閑適中竟有了別樣風采,透著股莫名的溫潤與親和,恍惚間,竟有著前些年玄華的影子。

我心中好不感嘆,果然龍生龍鳳生鳳,軒轅帝的兒子個個人中翹楚。只奇怪了他們四個,竟是玄正更得永和帝李玄風神采,而玄茂卻多了份玄華的風姿。倒應了那句老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記憶中的玄茂一直是個胸無城府卻和我一般大小的孩子,和我在一起時要麽爭得面紅耳赤,要麽便是玩笑嬉戲,不料竟也長成了這般溫潤含蓄俊朗不凡的翩翩公子。

十八歲的玄茂可大婚了?若不是軒轅帝色迷心竅,他定然也在一年前便大婚了吧?

連玄茂都長成了這般俊朗不凡的有為青年,難怪乎我會覺得自己老了。不由又想起玄華在緣來客棧時喚我藍大嫂的情形,心頭微澀,唇邊竟湧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我只顧沈浸在自己的回憶中,卻將身邊的玄茂和蔣信忘得一幹二凈。

玄茂本來只顧著自己低頭飲酒吃菜,不時地與蔣信閑聊幾句,並未留心於我。可是我悄悄從眼角打量他卻被蔣信看在眼裏,想玄茂十四歲便在長安城內被人頌為樂神,骨質奇清,尋常人豈容覬覦?長安城內多少癡情怨女都仰慕於他的風流才華,如今在這邊關小城,卻被我一個相貌平平的陌生男子窺探,自然會被蔣信誤會。

蔣信看在眼裏怒在心頭,因此,我未發覺,玄茂也未發覺,他卻早已對我怒目而視摩拳擦掌了,那模樣,直恨不得打我一頓,好像我是欲對他主子行不軌的刺客一般。

許是蔣信的表情太過於反感直白,玄茂的目光終於停留在了我的臉上。正巧我憶起玄華,唇邊淺露笑容,瞬間失神,他的一杯酒正舉至唇前,竟哐當一下失手跌在桌上,只呆呆地看著我。

我猛地驚醒過來,擡眸正與玄茂視線相遇,他滿眼疑惑和驚喜,竟擡手指著我語無倫次道:“你?你?你是?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二便端上了香噴噴的陽春面。

我心道不好,許是剛才想得太過出神,露出破綻讓玄茂瞧出了端倪。

當下也不言語,只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若無其事地捧過大碗吃起面條來。

先前還饑腸轆轆的我此時早已沒了饑餓的感覺,也顧不得面條還冒著滾滾熱氣,只低著頭刺溜刺溜地大口吞咽,直燙得滿口水泡也不敢停下。

玄茂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我,連灑落在桌上的酒水都忘記擦拭。

蔣信在一旁“公子,公子”喚個不停,他竟充耳不聞,一雙俊目只呆呆地望著我。

我被他盯得怒極,終於擡頭,脫口道:“你瞧著我做甚?難道公子有……”

斷袖之癖我並沒有說出來便止住了,因為他在我擡頭的同時亦脫口道:“你慢點吃,可別燙壞了!”眼內心疼之意縱是三歲小兒也聽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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