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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人若欺我,誓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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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所言,梳頭嬤嬤楞了楞,道:“哪有此事?宮裏的公主娘娘們最愛的就是墜馬髻,簪上絹花,富貴大氣。七小姐此次壽宴是由皇上欽點的,豈能隨意敷衍了事?只有梳了墜馬髻才能顯得出皇家氣度呢!”

我想了想道:“要麽嬤嬤還是給我梳飛仙髻,哪怕是元寶髻也成啊!”

梳頭嬤嬤卻不依,自顧在我左額角給我簪了朵大紅色的牡丹絹花,“七小姐今日生辰,只要美就好,飛仙髻和元寶髻太單薄了,看著病怏怏的小家子氣,哪裏有墜馬髻這般大氣富貴?莫要因為一時的小性子,便惹得皇上和太子不高興。”

好好的飛仙髻和元寶髻,在世人眼中都是極其俏麗楚楚動人的發式,頗有幾分弱不禁風的飄飄欲仙。到了梳頭嬤嬤嘴裏,卻成了病怏怏的小家子氣。她只口口聲聲要大氣富貴,字裏行間都用皇帝和太子來壓我,哪裏知道我心裏早已升起股不祥?

看著那朵牡丹絹花,嬌艷無比,平白多了股媚俗,我嘆了口氣,梳頭嬤嬤也是奉命行事,只管將我打扮得美麗華貴,不失皇親國戚的顏面,哪管我喜不喜歡?

這倒是和當初的玄正如出一轍,不管適不適合我,只把我弄成個花瓶擺著漂亮就好。

我想了想,不好拂了梳頭嬤嬤的一番苦心,既然皇命難違,我遵從就好,但戴什麽頭飾,卻得由著我來決定。

我將絹花摘下來,取出玄華送我的那朵玉芙蓉簪上。這樣裝扮看上去雖少了份少女的純真,卻多了份清麗委婉,反倒將墜馬髻的成熟氣息掩蓋住不少,斂其鋒芒,看起來也有幾分楚楚動人。

梳頭嬤嬤卻自言自語道:“墜馬髻原是最適合用金步搖的,七小姐卻偏偏要簪這朵玉芙蓉,反倒將華貴之氣蓋住了!”

知道我也退讓了一步,她不再執著,收拾好梳妝匣,退出青鸞堂。

小亮子和小紅看見我眼睛都直了,卻不知我心裏的苦。我又不好多說惹他們擔心,只能無奈地沖他們傻笑。

今日,三姐這般打扮我,不知是為了討好玄華,還是為了討好太子?

想起去年我的生辰,因太子給我擬定了恃寵而驕的罪名,將我幽禁在艾月軒內,我度過了最孤獨的六天。今歲,還有什麽在等著我?

破天荒的,三姐和玄華要我與他們同坐車攆。看見我時,我從他二人眼眸中倒是讀懂了一致的驚艷。

三姐依然一副弱不禁風,溫柔委婉的模樣,富貴中透著點小家碧玉的羞澀。

玄華著一身月白色長袍,依然風姿卓越玉樹臨風。

三姐握著我的手和我並排坐著,玄華坐在我對面。

我像個木偶人一般瞪著對面的玄華,目光卻似穿透了他,看著遙遠而不知名的地方。

我聽不見玄華和三姐在說些什麽,只能隱約感受到他們在說話,還在沖著我微笑。

“顏兒?你不舒服麽?”

半響回神兒,才意識到三姐柔弱無骨的小手正扶在我的額頭。

我搖搖頭,想強擠出一絲苦笑,卻怎麽都擠不出來,只好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道:“大概太興奮了,昨晚睡得不好,現下裏有些瞌睡。”

“沒事就好,我見你臉色如此難看,還以為你病了。”

我其實沒聽見三姐在說什麽,只是下意識地掩飾著自己內心的不安。

三姐看著我懨懨的模樣,突然笑道:“呀!顏兒今日為何不戴那支蝶戀花的金步搖呢?我專門囑咐梳頭嬤嬤讓她給你帶那支金步搖,那支金步搖配著這墜馬髻原是再合適不過的。尤其是顏兒今日這幅懶洋洋的模樣,倒是多出了些前唐明皇貴妃楊玉環的風韻。”

我只覺耳邊轟地一響,她拿誰來比我不好?竟拿那魅惑君王禍國殃民的楊貴妃來比我,是真的誇我容貌秀美,還是暗諷我輕浮不守婦道?

我道今日梳頭嬤嬤為何定要給我梳墜馬髻,想來也是三姐授意為之。偏偏那梳頭嬤嬤不明就裏,倒也不是個認死理的人,雖遵三姐之命給我梳了墜馬髻,卻也不反對我戴玉芙蓉,讓我在夾縫中留有一絲喘息的餘地。

三姐這般迫不及待地掩蓋我年紀尚小的本質,讓我以成熟嫵媚的面貌示人,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難道是翡翠?想到翡翠扭曲了的俏臉,我只覺心頭湧起陣陣寒意。難道,最擔心的事情還是要發生麽?

許是我的臉色太過難看,終於引起的玄華的註意,他突然問:“何事煩心?”

他瘋魔了嗎?我豈能說?豈能當著三姐的面說?

我突然弓著身子站起來,喊道:“停車!我要下去,讓我下去!”

馬車停了,我逃一般跳下去,小亮子在下面扶我,我整個人撲下去,他險些被我帶倒,被廣善伸手險險扶住。

我沖廣善咧嘴笑道:“廣善大哥?你帶我一程好嗎?我求你!”

這是我第一次對下人用哀求的口氣,廣善一楞,將目光投向將頭伸出馬車外的玄華。玄華輕輕點頭,廣善這才將我抱上他的馬背,穩穩地落在我的身後。

我靠在廣善陌生的懷抱裏,雙手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只覺身上陣陣發冷,顫抖不已。

我的騎術不精,但也不至於騎馬會嚇得發抖。廣善終於忍不住問:“七小姐?你怎麽了?”

我咬著牙問:“廣善大哥?如果你明知道面前是懸崖,有人誘惑你想要你跳下去,你跳不跳?”

他皺眉道:“既然知道是懸崖為何要跳?那人若是非要讓我跳,我會將他先推下去!”

我的身子一僵,脊背雖滲出一層冷汗,但心口堵住的那塊巨石卻在瞬間土崩瓦解。

太子府破例將生辰宴設在了太子的寢宮景陽宮內,說是大肆慶賀,實則只有太子夫婦、玄華夫婦、我和玄茂。

坐在席間,看著太子他們兄弟三人酣暢痛飲,指點江山,施展雄圖報覆,我覺得整個人都昏昏沈沈的,似乎真的像在打瞌睡。只好垂著頭不停地喝茶提神,一口菜都不想吃。

我能感覺到太子冰冷的目光不時停留在我身上,也能感覺到玄華溫潤灼灼的眸光溫暖地包圍著我,甚至能感受到大姐的疑惑和三姐的幸災樂禍。

“青顏?你今日這發式我看著好眼熟,像是以前你梳過一般,很美,但為何要簪一朵玉芙蓉?平白多了股冷清和孤傲,卻少了份華麗婉約,我覺得還是和以前一樣用金步搖會更美!”

我的手一抖,杯中的茶水潑落在廣袖上,兀自怔怔地看著玄茂,竟沒有察覺。

大姐疑惑的目光已緊緊盯在了我頭上,讓我如芒在背。

豈料,三姐接過話頭笑道:“誰說不是呢!這墜馬髻原最適合用金步搖,顏兒今日為何要改用玉芙蓉呢?倒也是,顏兒娘親曾給她留有一對玉芙蓉,所以顏兒是極愛玉芙蓉的吧?只是這支玉芙蓉看起來倒是眼生,竟是罕見的極品羊脂玉,是三弟贈給你的吧?”

頓時,玄華的目光投來,似與三姐的奚落在空中相遇,迸裂出駭人的火花。

我正要解釋,卻聽大姐厲聲道:“宮中女子,最喜在墜馬髻上簪以絹花,富貴大氣雍容華麗,又豈是金步搖能比的?”

三姐被大姐搶白,臉上露出些許尷尬,怏怏地笑著垂下了頭。

一直坐在主位的太子突然冷哼一聲,道:“小小年紀,便打扮得這般老氣橫秋,有何好看?我看,還是雙丫髻和童子圓髻最好!”

太子的話音剛落,便聽玄華笑道:“大哥的目光最是犀利,我也覺得顏兒還是梳雙丫髻和童子圓髻最好看。”又輕輕皺了眉,含笑的鳳目斜斜挑向三姐道:“今日這發式倒是誰給她梳的,平白讓顏兒看上去老了五歲。”

他的聲音依舊溫潤,還帶著淡淡的笑意,但語氣卻是冰冷的,我敏感地察覺到三姐握著筷子的手抖了一下。

心中頓時百感交集,太子和玄華,彼時兄弟齊心,竟似在維護我。

我心裏湧起淡淡的感動,他們雖是一冷一熱,勢不兩立,連說話的方式和語氣都不一樣,我卻能聽出都在為著我好。

剛松了口氣,就聽玄茂道:“二哥這話說的,青顏今日一過,虛歲便十五,待再過一年便可及笄嫁人,本來就是要出閣的大姑娘,即便大五歲也是堪比花嬌的年紀,怎麽能用老來比擬呢?”

我正想出口駁他無事生非,不長眼色,玄茂卻又說:“去年三哥去艾月軒找青顏逼婚,就專門讓青顏梳了這種墜馬髻表明青顏遲早會嫁他為妃。青顏平日總打扮得跟個小童子似的,那日梳了墜馬髻戴著金步搖和玄聰在雪地裏瘋玩,當真有著如夢似幻芳華絕世的容顏,我竟以為看見了月宮仙子,整整一個月都在夢中醒不過來。我可記得那日大哥和二哥也稱讚青顏傾國傾城絕世無雙的,今日倒也奇了,怎地又都不喜她梳墜馬髻了?”

我心中不住地罵玄茂是個傻瓜,竟是長著副人頭豬腦。

玄茂話音剛落,大姐和三姐已同時變了臉,都憤憤地看著玄茂,太子和玄華看向玄茂的目光中亦殺氣騰騰。

玄茂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卻不知錯在哪裏,看看他們,又看看我,不敢再碎嘴多說,只下意識地往我身旁湊了湊。

三姐從鼻腔中嗤出一聲冷笑,“若是如四弟所說,這世上恐怕再也無人像顏兒這般適合梳墜馬髻戴金步搖了。”

被逼至此,唯有自保,我輕嘆一聲,玄正,又要對不起你了。

嫣然一笑,我從發間取下玉芙蓉輕輕撫摸,目光溫柔如水含情脈脈,竟像是在看著日思夜想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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