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亮子笑道：“七小姐的記性真好，翠兒長我幾個月，已經十六歲了，我與四皇子差不多，到明年夏天就滿十六了。”

“哦！都十六了！時間過得真快！”

小紅道：“是快呢！七小姐和我翻過年就十四了。”

我想了想，道：“小紅！我上回已經拖三皇子跟太子說過了，你姐姐在太子府裏雖然不比在賢親王府這般有權勢，但太子也沒有遷怒她，給了她一個獨立的小院兒當主母，一應吃喝用度都與太子府中的妾室相同，日子過得也算安定。過幾日我去太子府探望大姐，你與我同去吧？也順道看看你姐姐。”

小紅紅著眼道：“我姐姐是托了七小姐的福，不然她那樣的人，還不遲早被太子妃打死？”

我搖搖頭讓小紅和小亮子退下，又將一年前玄正與我互贈禮物時的書信和珠花、小玉橘、玉兔一一取出把玩，直至淚水模糊雙眼，才自嘲地笑笑道：“玄正這般待你，還失落什麽？”

遂將東西一樣樣重新收回我的百寶箱放在床頭小櫃裏鎖好，將鑰匙貼身藏了，這才低下頭專心翻看起《楚辭》。

第二日，我將《楚辭》包好，正準備送回納賢閣，玄華和玄茂卻來了。

一見到我玄茂就嚷起來：“聽二嫂說三哥托大哥給你捎回來個玉兔，似乎和三哥平時極愛的那只一模一樣，青顏你趕緊取出來讓我瞧瞧。”

我呵呵笑道：“你的消息倒靈通，三姐什麽事兒都告訴你。你們先在這裏等著，我進去取出來給你們瞧。”

說完我便返身進了內堂，從脖子上取出貼肉戴著的鑰匙打開床頭小櫃，將玉兔取了出來。

哪知玄華和玄茂竟也跟了進來，玄茂嘴裏還嚷道：“什麽好東西要藏在內堂裏，還要鎖在櫃子裏藏著？讓我和二哥也來瞧瞧！”

他眼尖，一眼便看見櫃子裏放著玄正送我的小玉橘，搶到手裏瞪大眼睛驚嘆道：“我的小姑奶奶？你這裏的好東西也太多了吧？這個小玉橘可是父皇賞給三哥的，聽說原是一對兒，父皇賞給三哥和玄聰一人一個，是為了紀念他們母妃的，三哥竟也舍得送給你！”

我怕他再看見那枚珠花，搶回小玉橘放回櫃子裏，將櫃門關上道：“怎麽？玄正都舍得送我，難道你還替他心疼？”

他笑著抓抓腦袋，突然扯下我的手道：“不對！我怎麽瞅著剛才那珠花是大哥的？”

我心想壞了，這貨平時粗枝大葉，該心細的時候馬馬虎虎，這會子該裝糊塗的時候他倒較起真兒來了。

他的手勁比我大，我自然拗不過他，心裏直後悔幹嘛讓他和玄華進到內堂來。

玄茂已取出珠花來細看，看清後舉到玄華面前道：“二哥你看看，是不是你送給大哥的侍妾戴的那個？我記得三哥當日惱怒下將這珠花扯下，上面有顆珠子脫了線，搖搖欲墜的。剛瞧見時我還不信是那個，現在一看，果然就是！青顏？這珠花大哥為何要送給你？”

我一把將珠花奪過來，怒道：“你怎地這麽沒規矩，人家的寶貝你說看就看還胡說八道，不知道就別瞎說，這的確是去年翡翠頭上戴的那枚珠花，但不是太子送給我的，是玄正送給我的，這回你滿意了吧？”

我原沒必要跟玄茂解釋這麽多，但聽他扯到太子頭上，不知為何，心裏就擔心玄華誤會，不由自主便解釋起來，目光還偷偷往玄華臉上瞄。

玄茂瞠目結舌地張大嘴巴，半天才道：“難怪那日大哥沒惱，三哥先惱了，原來你竟將三哥贈給你的定情之物轉送給二哥的侍妾。早知道是這樣，我和二哥當初為何要幫你？直接讓三哥擄了你進宮，興許這會子都喝上你和三哥的喜酒了。”

我的臉都要被他氣綠了，心裏直把玄茂的祖宗八代都翻出來罵了個遍，卻沒想過他的祖宗八代豈是我能罵得起的。

玄華見我的臉憋得發青，皺眉道：“四弟不要再胡鬧了，三弟和顏兒一直要好，三弟送她個小物件兒，怎能說成是定情之物？莫要玷汙了顏兒的清白！”

看我咬牙含淚的模樣，玄茂心一軟，抓過我手裏的玉兔也不細看，匆匆放進小櫃裏全部鎖好，親手將鑰匙掛回我脖子上，才賠笑道：“罷了罷了，三哥送你的東西都是好的，寶貝般收著也對，是不是定情之物都無妨，只要值錢就好！”

我譏諷道：“你既然這麽愛錢，便也送我個價值連城的，我一樣當做定情之物鎖在櫃子裏寶貝似的藏著。”

玄茂被我的話噎著，玄華卻笑道：“瞧瞧這丫頭，只說她愛財如命，卻還是個屬驢的。四弟你也趕緊拿個值錢的物件兒封了她的嘴吧？以免她懷恨在心天天咒你。”

玄茂咬咬牙從腕上摘下一串珠子，捉了我的手便要套在我的腕上。

我見這珠子雖一顆顆圓潤閃亮，卻黑不溜秋又粗又重的不怎麽好看，使勁抽回手道：“我才不要這個呢！一看就是男人家戴的，黑黢黢的怪嚇人！”

玄茂的臉一陣白一陣青，日漸俊朗的容顏上滿是怒意，扯下這串珠子便要扔出去。

玄華忙擡手阻止他，看向我道：“顏兒別小看了這串珠子，這原是西蜀國國君進貢之物，冬暖夏涼，有生香辟穢的奇效。父皇甚是喜歡，是四弟上回生辰父皇才賞給他的，當真是千金難買的好東西。”

西蜀國向來盛產好東西，我所知道的小辣椒果、雪霜膏之類的都由西蜀國進貢。知道玄華不會騙我，擡手便從玄茂手中把珠子又搶回來戴在自己腕上，訕笑道：“既然值錢，那就還是給我吧！你們倆還有什麽值錢的好物件都一並給了我吧！我把它們都鎖在櫃子裏，等以後落難時去典當，也夠我花一輩子了！”

玄華被我的話逗得呵呵直笑，玄茂邊捂著肚子笑，邊道：“我可先和你說好，你若是敢拿我送你的東西去賣，我便也要學三哥的樣子，到父皇那裏去請婚！”

我趕緊將珠子從手腕上擼下來，撅著嘴道：“那還是還給你吧，省得再冒出來個玄茂逼婚，我可受不了那麽多夫君！”玄茂這才樂呵呵地親自將珠子戴在我的手腕上。

說笑間，我將《楚辭》還給玄華。

他問：“看完了？”

我點點頭。

“你昨夜可是熬夜看完的？”

我笑道：“這你都知道？可真神了！”

他正色道：“難怪三弟來信說不能由著你的性子，我還不信，看來確實不能讓你將納賢閣裏的書帶回來，這樣熬夜看書又傷身又傷眼睛，以後再也不許了。你若實在想看，還是每日來納賢閣看吧！”

我才問了句“玄正來信了”，玄茂便擠上來問：“什麽書讓青顏看得如此入迷？”

扯開包裹看是《楚辭》，玄茂不由失望道：“我還以為是三哥送的《水中月》那樣的好書呢！原來竟是《楚辭》。青顏怎麽會喜歡這麽深奧難懂的書？”

我道：“我也不是喜歡，就是一想到屈原便覺得滿腔憤懣，讀著讀著似乎便能體會到屈原一生郁郁不得志的無奈，這才有些愛不釋手。”

玄華道：“姑娘家確實少有讀《楚辭》的，顏兒真的和普通人家的小姐不同。”

“有什麽不同的？無非是幼時野慣了，性子有些像小子罷了。”我搖搖頭，轉頭又對玄茂說：“玄正送我的《水中月》不能借給你，那可是我最愛的話本，改日我得了空，給你手抄一本《水中月》可好？也不枉你送我這串珠子！”

玄茂大喜道：“這感情好，能用這串珠子換三哥的《水中月》和青顏的墨寶，我當真是賺到了。”

我扯了嘴角道：“也只有你這種錯把胡蘿蔔當人參不識貨的主兒，才會覺得我那幾個破字是墨寶，趕明兒我將臥虎藏龍裏的廢紙全都讓小紅收好了賣給你，得救活多少災民啊！”

又說笑一陣，玄華和玄茂要離開，我便隨他們一起走出青鸞堂。

玄華見小紅拎了織錦棉鬥篷給我穿上，不由問道：“顏兒要出門？”

我道：“一個朋友近日要嫁女，我去參謀參謀。”

玄茂插嘴道：“怎麽人家嫁女的事情你也要管？青顏你才多大點兒，懂什麽嫁女的事情？別給人瞎摻合把好好的姻緣給毀了！”

我怒道：“玄茂你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我不懂難道你懂不成？”

玄華見我們倆又要吵起來，忙用手捏了捏鬥篷，岔開話題問：“你以前不是有件極愛的銀狐鬥篷麽？昨日才下了雪，今日怎麽只穿這個？”

小紅嘴快，已經脫口道：“還不是風月樓的冰芷姑娘看上了，七小姐就送給她了。”

我轉頭怒斥她道：“渾說什麽？冰芷姑娘豈是那種人，怎會開口向我要東西？”

回過頭，我向玄華解釋道：“銀狐原就適合冰芷那樣的人穿，你是知道的，冰芷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原也沒什麽可以送她，金銀珠寶這些她又看不上，難得那件鬥篷她喜歡，我便送給她，也算物有所值。我一個小孩子家，穿那麽傾世孤傲的東西反倒有些不倫不類，白白糟蹋了。”

玄華點點頭，不再多言，和玄茂一起將我們送出府，交代小紅和小亮子照顧好我，便返回東院去了。

我帶著小紅和小亮子匆匆來到張府，張勳一家正坐在大廳裏喝茶，聽說我來了，全家都迎出來。

我見翠兒愈發嬌艷，不由感嘆道：“張老爺家的風水果然好，將我翠兒姐姐養得跟棵嫩蔥似的水靈。可選了什麽樣的人家來配翠兒？”

張夫人笑著回後堂去取名單，我便坐在前廳裏和張勳、張老太爺、張少爺、翠兒敘話。

不多時，張夫人便從後堂回來，手裏拿著一張宣紙。

我打開來一看，皆是長安城內富賈名流家中的公子。這些人配給翠兒原是不錯的，翠兒一生的榮華富貴便能得以保障。

只是翠兒在艾月軒裏陪了我半年，性子沈穩內斂，頗有些清高，未必能看上商賈之家的銅臭氣。

張勳問我如何，我道：“這些人我都不認得，既然是替翠兒姐姐挑選親家，我自然要謹慎一些，張老爺容我些日子，我一家家去打聽，待選了好的再來告訴你可好？”

張勳見我做事穩妥，遂不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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