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不由緊張了起來，他微瞇著眼看我：“如果我給你符紙，你真的有把握殺了她？”

我深吸了口氣：“我必須這樣。”那樣的綠茶婊，留著一刻，別說我生命受威脅，我自己都覺得看見她犯惡心。

他垂下了眸子，許揚已經道：“一萬一張。”

我吃驚地看向了許揚。一萬塊一張符？那是什麽符？這個人開價也太高了吧？

那人卻微微搖了搖頭，許揚咬了咬牙：“兩萬。先生，我們有長期合作的關系……最多兩萬三，可以吧？”

看樣子，那人還不同意！

就算是金子做的符紙，也不需要這樣貴的吧？

我拉了許揚一把：“算了，我到廟裏去求把寶劍還是什麽的吧？這是訛人呢。”

那人卻走回沙發前，緩緩坐了下來，伸出了修長的手指，對我道：“坐。”

許揚看了我一眼，我忍住了，走到他面前坐下：“如果今晚這筆生意不成，請先生不要怪責許揚，是我讓他帶我來的。我走便是了。”

“她已經跟在你後面來了。”那個叫蘇染的人微闔起眸子，“不過你放心，她傷不到你。”

他打開茶幾的暗格，從裏面抽出一張茶色的符紙，遞給了我，我接過，卻發現上面一個字都沒有。

“這是？”

“在陽氣最盛的時候，可以貼在她的額頭，封住她的法力，讓她現出原形。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殺了她，因為這樣只會讓你和那邊的仇怨越結越深。”

“那邊？哪邊？”我立刻追問道，“先生是否是知道什麽？能不能？”

“不能。”蘇染徹底闔上了眼睛，“快走吧。如果一擊不成，明晚這個時間，請你再來這裏。就這樣。”

他幾句話說得沒頭沒腦的，許揚有些坐立不安了起來：“那先生，這價錢……”

“她已經給過了。”蘇染拍了拍手，樓下的門已經吱呀一聲開了，竟然是開門送客的意思，“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他闔上了嘴，顯然不打算再說下去了，許揚拉起我連忙告辭。

“這是什麽人啊？”我忍不住低聲追問著。

“你最好不要知道太多。”許揚壓低了聲音，“他是前輩介紹我認識的人，總之我自從認識他，他就一直長得這樣，也不見有絲毫變化。每天子時才開店，做著符紙紙錢的生意，只認錢不認人的，天知道今天怎麽會白送你一張符紙。”

我把符紙左右看了幾眼：“上面一個字都沒有，只是一張紙……”

路上忽然刮起了狂風，我把符紙往懷裏一收，周圍的紙錢忽然漫天飛舞了起來。

“嗚……嗚……嗚……”風中響起了嗚咽的聲音，許揚從懷裏掏出了手槍，把我護在了身後，“我數一二三，你就跑！”

他剛數到三，就把我往前一推，我情不自禁地奔跑了起來，噠噠噠，如影隨形的腳步聲就像響在我腦門上一樣，我跑得越發快了起來，那腳步聲也更快了幾分。

“嗚……嗚……嗚……”就在我跑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那腳步聲忽然不見了，空氣裏傳來了一聲槍響，然後是許揚朝我跑來的身影。

周圍的陰寒消失了，那個跟著我們的陰魂跑了。

果然，跟那個蘇染說的一樣，今晚那陰魂傷不了我。

陽氣最重的時候，是指明天中午嗎？

我擡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暗自想道。那就明天中午把一切了結了吧！

許揚的假期結束了，他必須回S市去待命，我也不能再耽誤人家時間，再說，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如果說是那張臉迷惑了雲崢，那我該做的事情，就是讓雲崢看清那家夥的真面目。

我第二天便出了院，在我出院的時候，就看見了秦未央一個人在辦手續。

她不離身的貓咪不在了，雲崢也不在她的身邊，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於是藏了氣息，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後，看她攔了輛車子，筆直地開向我們住的小區。

即使沒有男人在她身邊，她一步三搖的模樣依舊媚得入骨，下了出租車的時候，那司機還被勾了魂一樣，伸長了脖子，從車窗裏探出頭來看著她，半天都舍不得把車子開走。

這種勾人的姿態，我這個魯魯莽莽的丫頭可是永遠都做不出來的。我只能恨恨地跟著她進了小區，在她開門的那一瞬間，快速地擠了上去，用我跆拳道狠狠地一記手刀，劈在了她的脖頸上。

她往前一跌，卻沒有摔倒，但我也順勢擠進了門內，猛地把門給關上了。

“你想幹什麽？”秦未央猛地回頭來看我，我這麽一記用盡了全力，手還麻麻地疼，她居然只摸了摸脖子，就站直了來看我，“我猜，你是來找我晦氣了？”

她不怒反笑：“真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除了說你蠢，還能說什麽呢？”

“或許，蠢的是你，不是我呢？”我擡起了手，早就準備好的小刀割開了我的肌膚，淋漓的血慢慢地蜿蜒而下，滴落到了地毯上。

秦未央打了兩個響指，兩道黑色的影子從左右兩邊各飛了出來，直朝我撲來。

我手裏的青銅劍沾了血，在舞動的瞬間，還隱約有龍吟之聲，左右一劃，那黑色的影子化成了骷髏，竟然被那青銅劍給吸了個幹凈。而那青銅劍本身黑色的劍身竟然一亮，有了幾分嗜血的光芒。

“當，當，當！”落地的鐘響起了十二下，那正是正午十二點的提示！

這是一天陽氣最盛的時候，不等此時還待何時？

我撲了上去，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符紙，指尖還沾著血，迫不及待地把那符紙貼到了正要發難的秦未央臉上。

秦未央的動作徹底停頓住了。

我喘息著，身子停在離她不到五公分的位置上。

一切，結束了。

總算蘇染的符起了作用，那家夥，被我壓制住了。

我冷哼了一聲：“看你還怎麽使你的媚術！雲崢就該知道你是怎樣的人！”

就在那一瞬間，一切立馬風雲變色。

被我貼在秦未央眉間的符紙還在，但是那張臉卻在一瞬間發生了巨變！

秦未央嫵媚的面容瞬間消退得幹幹凈凈，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深黑色的腐朽的面孔，無數的黑氣從她的七竅裏噴了出來，難聞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下意識地往後一跳，秦未央的身子沒有了壓制，竟然就動了起來。

只是那修得好看的指甲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五爪，帶著腥臭的掌風就朝我撲了過來。

我就地一滾，用噬魂劍堪堪隔開了那一掌，整個身子卻已經被拍飛了出去，撞到了厚實的雕花木門上，撞得胸口一陣翻湧，險些吐出來。

“殺！”那猙獰的怪物朝我撲了過來，那銳利的五爪抓實了，能把我的五臟六腑全部掏出來！

原來，這就是秦未央的真面目！

我慌忙閃躲，那怪物卻張開了巨口，黑色的液體滴落到我的皮膚上，我頓時痛得叫了出聲。

就當我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那怪物卻忽然停在離我只有五公分左右的位置上，我的身子一輕，就被什麽給提了起來，腳也飛快地動著，幾個來回，已經有人把我帶離秦未央的屋子。

我被提得上氣不接下氣，跪坐在地上，擡起頭看對方的時候，卻因為對方正背對著太陽，五官幾乎都看不清了。

我只聽見他的聲音：“太莽撞了，你啊你……”

那聲音有些耳熟，也有些無奈，我的瞳孔一縮：“啊，是你？”

“是我。”那人蹲了下來，視線與我的平視，那張白皙的面孔就撞入了我的眼簾裏，“我記得我說過，不要逞強的。”

我喘息著：“那是個怪物！怪物！我不能讓那怪物一直冤枉著，我……”

那人卻不由分說地把我一提，塞進了一輛小汽車裏，直接把我送到了城郊。

“你，有車？”我還沒回過神，“啊，不，先生，蘇先生，你這是……”

他背著手走在我的前面，深深地嘆了口氣，卻不回頭看我：“你的卦象多變，竟然不是我能推演得出的，哎……竟然，竟然……”

他搖了搖頭，忽然看天，推開了他那扇小小的門：“進來吧。”

我捂住了自己流血的傷口，剛剛被那黑色的液體噴了幾滴在上面，現在竟然還是疼著的，血也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雖然不是什麽大傷，但一陣陣的刺痛還是讓我很是困擾。

“伸出手來。”他坐下，對著我道。

“蘇先生，這是小傷。”我推辭道，“蘇先生，你是不是知道那怪物的來歷？求求你告訴我，我不希望什麽都被瞞在鼓裏，我……”

“安安。”他忽然開口叫我的名字。

“嗯？”我的手被他抓了過去，不由分說地按在了桌上。我剛剛一直捂住傷口，現在一看，就發現那原本應該不大的傷口竟然已經漸漸潰爛。

“忍住點疼。”他取出長針，狠狠一挑，竟然把我的傷口挑開，刺出一條血肉來。

蘇染看著我，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可怎麽辦呀？”他像是在問我，又像是在問他自己。

“什麽怎麽辦？”我疼得渾身一顫，險些要暈過去，卻鼻尖聞到了一股麝香的味道，他已經燃起了一張符，灰燼落到了我的傷口處，留下一片淡淡的灰。

做完了這一切，他才擡頭看我，那雙眼睛裏，似乎藏著無數的秘密和過往。

“都怪我，安安，太遲了，我只能……你……但願一切來得及。”

他說著我聽不懂的話，那黝黑的眼神，似曾相識的表情，讓我在那瞬間楞住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

一張符紙在我面前緩緩地燃了起來，那香煙縹緲著，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看著他的眼神，嘴張了又闔，聲音仿佛不像是我自己發出的，停留在與我不同的時空一般：“你是蘇先生……”

他搖了搖頭：“我是蘇染。染。叫我一聲。”

我的世界裏仿佛只剩下他一個人的聲音：“染？嗯，染。”蘇染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走近了我幾步，伸手來撫摸我的臉龐：“是，那你是誰？”

“我是誰？”我歪了歪頭，印象裏仿佛有個男子一直在呼喚我的名字，然而我沒有想起來，我於是皺眉道：“我，我是誰？”

“你叫安安。”他又笑，指尖輕點我的唇瓣，還留著麝香味道的指修長又好看。

我機械地重覆著：“我，我叫安安。”

“是的。”他坐在了我身邊，“你的世界裏只有我。你每天就替我畫符，疊紙錢，我們相依為命，一起生活。”

我點了點頭：“一起生活……”

“是的。”他很滿意，“好，你的日子一直很太平。現在，上床去睡覺，聽話，乖。”

他從我的脖子上摘下了一塊梅花玉佩，我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他按住了我的手：“這是無關緊要的東西，我拿走，省得你麻煩。”

我不知道為何，嘆了口氣：“對，無關緊要。”

他扶我到床邊，把我的身子輕輕壓下：“現在，睡一覺。醒來，就不會再疼了。”

“不會疼了。”我聽話順從地闔上了眸子，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道：

“是的，我不會讓他有機會殺了你，借此覆活的。安安，這不值當。他想逆天，那不妨試試看。我蘇染，第一個就不會答應他這樣幹！”

是他在說話嗎？

我想睜開眼睛看清楚。可是眼皮卻是那樣的重，我怎麽都睜不開。

算了，算了。

一個聲音在我腦海裏道。睡吧，睡醒了就舒服了，就不會有心頭酸酸漲漲的感覺了。沒什麽的。

越來越濃的困意襲來，我再也感覺不到手上的疼痛了，因為我已經陷入了混沌之中……

醒來的時候，我面前是清粥淡菜，一道修長的身影正背對著我，一筆一劃地，正寫著什麽。

清晨的陽光正打在他的後背上，留下淡淡的金邊，看起來格外地協調，我忍不住坐了起來，脫口而出：“雲……”

雲什麽？我卻想不起來了。好像印象中，有一個不能經常呆在陽光底下的人，叫什麽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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