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花下相約

關燈
毗鄰塞外,風漸漸清冷了下來。

但索陽城橫於大靖與北燕之間,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是隔絕南北的要塞。背面傍山,氣候偏向大靖的和暖,加之又是夏暮,暑氣未散,行人仍然大都穿單衣走在官道上。

這蓊郁如錦的一片綠蔭裏,有一座簡陋的茶棚。三兩匹古道瘦馬,悠悠地在馬廄裏吃草,獨孤琰皺著眉,聽到身側幾人說話。

一人道:“這裏商旅不行,南來的絲綢,北來的貂皮,到了索陽,便算到了盡頭了。”說罷舉著白底青瓷大碗一飲而盡,涼茶將喉嚨裏的暑氣暈散開。

獨孤琰凝著眼眸,他扣著碗沿的手微微收緊,只捏得手背泛白。

這幾日他隱隱感覺到不對。

他仿佛聽到了什麽風聲,可是也許是內心深處的猛烈的拒絕和排斥,那幾句錐心之言沒有戳入肺腑,直至今日,涼棚裏有人搖頭無奈,如是道:“如今大靖即將易主,四殿下年輕氣盛,許是會打通這條商路,連連征戰,我就盼著能有個頭啊……”

“你們、說什麽?”

獨孤琰猛然回頭,瞪著那兩個說話的人。

那二人皆是狐裘短衫,胡人裝束,帽上斜簪著寶藍雕花羽翎,這是北方商人裝扮。

“你們,方才說了,大靖……易主?”獨孤琰咬著牙,這番話說得一字一頓。

“這……”

兩人對視一眼,心道眼前這人是個徹頭徹尾的靖人,他們要說這話,難免觸了黴頭,登時拉長了臉,訥訥不做聲。

獨孤琰回過頭去,瞳仁裏飛快地模糊了一層霧色。

“君衡……”他這麽低低喃了一聲,眼中似乎溢出了一抹水光,他衣袖掩面,將兩枚銅錢拍在桌案上,起身去尋自己的赤鬃馬,才翻身一躍而上,忽而眼前一黑,竟然模糊了一瞬。

他定下心神,並不以為意,揚著馬鞭而去。

茶棚之中的兩名商人,怔怔莫名。這人去的是索陽方向。只是現今嘉雪關瘟疫四起,索陽也已封城,他是進不去的啊。

……

衛子臻發現自從謝澧蘭下決心不理會他之後,他已經在園中賦閑了許久。

他知道閆風現在常用“獨守空閨的小媳婦兒”來形容他,他有火發不出,若是讓他見了謝澧蘭,他一定、一定……

閆風忍著笑,看著糾結的鎮北王,悄然從他身後走過去。

“王爺。”

衛子臻故作矜持地搓了搓手,高傲冷漠地揚起那雙冷峻的眼,“你要說什麽?”

“殿下說三日已到,他約你城外荼蘼樹下一見。”閆風雖是嚴肅地同他說這話,但衛子臻總懷疑他會在下一刻,發出吃吃的笑聲。

“我去。”

衛子臻待要動身,閆風要拿劍攔住他,“王爺稍後。”

“還有事?”衛子臻已經很不滿了。

閆風笑著露出那口白牙,“殿下說,他冷落你三日,怕你生恨,所以在去之前托我備一份大禮給王爺,他說——”他頓了頓,又道,“先博美人一笑。”

“哼。”衛子臻已經笑了,但這是冷笑。

閆風又笑道:“王爺先見見也不妨。”

說罷,他回頭往外招呼了一聲,以指扣圈一聲唿哨,緊跟著那一匹神駿的紅馬,沖入了院落,因為見到舊主人格外歡心,撒蹄子便跑來,極通靈性。

“紫電青霜?”衛子臻驚喜地迎來這匹神駒,當年為了馴服這匹烈馬,他沒少摔下馬背,傷筋動骨的便是百日,後來與他出生入死浴血疆場,他們之間的情意,不是一字一句能言。他抱著馬脖子,與它簡單的一個對視,彼此交心。

馬兒溫馴地靠著衛子臻,那神情仿佛透著一種依戀。

閆風轉到衛子臻身前,“這匹紫電青霜,殿下為了找回來送給王爺,可是花費了不少心力,王爺要見殿下,不如騎著它,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到了。”

“胡說!”衛子臻臉色薄紅,“本王又不急!”

閆風故作大愕,“屬下何時說王爺心急了?”

“……”

這個下屬和主人一樣討厭。

但是衛子臻還是從善如流地策馬奔城郊而去。

遠處有閑逸的山嵐,紫霧吐繞,一樹繽紛的繁華底下,是一個靜默的負手而立的白影。

粉白的花朵飄逸在他的發梢,他的肩胛、他的背上,他是熱烈盎然的花海下唯一的孤岑。

衛子臻解鞍下馬,這幾日的心焦、惱火,一齊被磨平了。在看到他的這一刻,衛子臻就知道,此時全天底下他唯獨只看得到這個身影了。身後潺湲的溪水,蓋過他隱忍而忐忑的吸氣聲,他靜默地走近,猛地玄袖一攏,將少年擠入懷裏死死地抱緊了。

世間好物不牢靠,彩雲易散琉璃脆。

他怕掌下一個用力,他會煙花般消匿不見。可他又害怕不用力,他水一樣流遠。

“衛子臻?”

謝澧蘭微愕地要偏過頭,衛子臻眼眶泛紅,聲音也低低啞啞的:“殿下。”

仿佛被誰遺棄了一樣。可憐楚楚,受傷又無助。

可是鎮北王,你的戲怎麽不演全套啊,孤被你抱得喘不過氣了啊……

他松了口氣,身後的衛子臻扶著他的臉偏過來,唇捕捉到那片水潤的柔軟,靜靜地與他舌尖纏綿。花落如雪,將他們交織的墨發簪上無數紛繁。少年微闔著眼,流出淺熠的星光。

何時衣衫落地,何時半跪了下來,倒入一片溫軟的花瓣裏,少年沒有覺察。

等意識到時,謝澧蘭無奈地任由他剝了白衣,只是撈起衛子臻的一綹黑發,與自己的纏在一起。

“蘭蘭。”

謝澧蘭粉唇一動,“呵,不裝了?”

對方有些歉然,撞入他深邃的目光,少年眼如深潭,還沒有染上半分欲念。衛子臻突然有點明白,為何謝滄州不惜一切代價要染指他,因為,當這個心中絕望地深愛的少年以這麽目下無塵的姿態對自己,以這麽超脫世俗的悲憫眼光望著自己,原來是這麽一種痛。

他真的得到他的心了麽?

衛子臻解開他們身上最後一道防守,他俯下身輕輕咬在了謝澧蘭的喉結上。少年“嗯”了一聲,聲音既痛楚又歡愉,他抱著衛子臻的頭,克制地微笑:“子臻,你在試探我的心?”

衛子臻松開唇,他望著謝澧蘭,眼中掠過一絲張皇。

謝澧蘭把青絲纏成的結拿給他看,衛子臻眼光一陣松動,少年慵懶地半支起身,胸前落了無數粉紅隱白的花朵,將那薄衫裏隱約的紅粒襯得更加引人垂涎欲滴。只這麽一瞬,怔忡的鎮北王被反推倒在一旁,謝澧蘭翻身壓住他,清俊的眉眼,釋放開一抹魅惑的妖色。

“子臻,這種事,一向都是我主動的。”

身下的鎮北王臉色一紅。

雖然每次都被衛子臻反客為主,但是最初的確是謝澧蘭先撩火。少年翩翩地揚著唇,一點點貼上來,舌尖探出,含吻住衛子臻的兩瓣唇。

謝澧蘭是天生薄唇,但衛子臻的也偏薄了一些。偏偏衛子臻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而自己,確實涼薄,反掌無情。

“蘭蘭……”

謝澧蘭松開唇,鳳眼迷離地望著眼前的男人,他輕笑一聲:“子臻,我選的地方,你看,你可喜歡?”

“很喜歡。”

他翻身覆上,頃刻之間攻勢逆轉。

無數的花瓣簌簌而落,綿延著落入水靜流深的湖泊,謝澧蘭的指尖,抓住了身下柔綠的青草。他皺了皺眉,感受到對方小心翼翼地進入,衛子臻對他一直很溫柔,很克制,他享受他帶給的一切,即便是痛楚,也心甘情願一起承擔。未來他終究不是一個人。

“嗯……”少年吟了一聲,情不自禁地掐斷了身下的草莖,粉紅的花雪揉碎入其間,青翠之間幾點春意,卻是嬌媚無比。

謝澧蘭在床笫間從來不會吝惜尊面這等事,到了舒服的頂點,他一定會吟叫出聲,這些會讓衛子臻的心得到分外的滿足。除了自己實在受不住這個原因之外,他希望衛子臻滿足,這是他的體貼。

可惜鎮北王永遠藏不住他的狐貍尾巴。每次開頭都極盡溫柔,然而到了後來,卻又狼狽地收不住。

一個時辰以後,天色已近薄暮。

淡淡的紫霧在四周繚繞開,暗了滿樹花朵。

謝澧蘭把玩著手裏的一縷墨發,他微笑著不眨眼地看著眼前的衛子臻,“上次我曾說過,今日給你答案。”

衛子臻心思一沈。

他的臉色也沈了下來。

他不希望他猜出來吧。

謝澧蘭嘆息了一聲,手指一松,那滿頭如瀑的青絲散了開來,將那圓裸的如玉的肩頭遮掩去,“我的人馬蟄伏在玉山,但是了無蹤跡,被吃得那麽死,可真不像玉山人士的手筆。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子臻,你到底用了什麽法子,讓山主那麽信任你,把他手裏過半數的人馬交給你?”

這算是秋後算賬?提上褲子就開始講條件了?

衛子臻斂著薄唇不答話。

謝澧蘭仿佛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繾綣地笑出來,他薄汗微潤,在艷光繽紛的樹下,宛如一只會蠱惑人心的花妖。

“謝澧蘭,你要什麽?”

這是他不止一次問過、也是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蘭蘭會怎麽回答?O(∩_∩)O哈哈哈~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