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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傷其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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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風將樹椏劈開一道猙獰的缺口,雷電轟掣,黑墨的夜被紫電的裂爪坼裂,一對黑魆魆的人馬,驚起寒風卷塵,無聲地掠過樹木不生的荒山狹口。

安靜的車軲聲,在一陣轟隆的滾石聲裏,有人尖叫起來:“有埋伏!”

不少人開始驚慌起來,所謂埋伏,在這裏出現的只可能有一個人——衛子臻!

山崖上無數滾落的粗枝巨石,將這對人馬裹挾其中,火把被點燃之後,他們開始驚駭地縮成一團……

“平項遠疏於練軍,定會陣腳大亂,衛子臻定會旗開得勝。”

原嵇聽到煮茶的謝澧蘭這麽說了一句。

少年輕垂的眉睫下,是兩汪泉澤明鏡般的水,不起半絲波瀾,秀麗蒼白的臉,美得委實有點過分。

原嵇隨從地表示認同,“但是謝公子怎麽知道,謝滄州沒有派人接應?”

“謝滄州看不起趨炎附勢之人,所以對平項遠的東西,多半是不肯收的。但是攝政王大約猜不到,他壽辰在即,平將軍送的這份大禮,對我大……”他的唇頓了頓,“對衛子臻卻是如虎添翼。”

原嵇有點好奇今晚王爺會截回什麽東西來。

“軍師,喝茶。”少年微笑著遞上了一盞。

原嵇楞楞不得解,雙手捧過之後,他對著熱氣氤氳的茶水嘆息道:“謝公子,我只願,你不會成為王爺的敵人。”

謝澧蘭淡淡一笑,“我與衛子臻,永遠不會為敵。這是他對我的承諾。”

原嵇說不出話了。這個王爺定是被謝澧蘭灌了迷魂湯了,什麽話都能說得出口,承諾這種東西,哪裏是能隨便給的?

是夜,衛子臻率人披著一身雪花回營。

他的鎧甲上俱是融化的雪水,將血跡沖刷成道道迤邐的淺紅,隨著軍帳這麽一掀開,寒風被他卷入內裏的一瞬,他呆住了。少年卻激靈靈一抖,抱著圓裸的肩牙關打顫。

謝澧蘭正在他的帳中堂而皇之地沐浴!

背對著衛子臻的謝澧蘭,散開了飄逸如緞的青絲,濕潤的水霧裊裊而娉婷,比圭璧還要白上三分的肩,點著星零的水珠,宛如煙樹杳杳,暖玉沈香。一縷縷的柔順的黑發,在他的指尖纏成結,少年許久沒聽到身後的動靜,嗤笑道:“將軍莫非傻了?”

衛子臻用自己的身軀為他擋住身後的風。

他整個人僵直了背脊難以再有動作。

謝澧蘭低嘆一聲,水已經涼了,他扶著浴桶邊緣從容地起身,烏壓壓的一片黑發直垂落骶骨之下,修長的腿露出淺淺的一截。

衛子臻覺得自己的呼吸開始燥熱,他下意識去解自己的披風和鎧甲,沈悶的幾道聲音落地,他的意識才恢覆了幾分清明,然而卻羞恥地發現——脫衣服做什麽?

鎮北王的臉色浮起了一層薄紅……

那個少年抱著肩輕顫,“好冷。衛子臻,你還不過來抱我!”

“……”

被撩得邪火大生的衛子臻,咬牙將全身毫無遮蔽的謝澧蘭橫抱了起來,呼吸灼熱而沈重,謝澧蘭乖馴地瞇了瞇眼,“將軍回來得真早,時辰還早,那——今晚要不要犒勞?”

說到那兩個字,衛子臻本已薄紅的臉刷刷全鼓漲了起來。

謝澧蘭最近以調戲衛子臻為樂,看到衛子臻臉紅的模樣,便覺得有趣。他了然地笑著,被衛子臻放在了榻上,他伸出長臂替他拉過棉被蓋上,“謝澧蘭,”衛子臻的垂下目光,一瞬不瞬地與他對視,如此鄭重嚴峻,該是有話要說。

但少年卻不安分地扭了扭,“不好。我還是喜歡,你叫我‘蘭蘭’。”

噌——

衛子臻臉紅地偏開了頭,謝澧蘭覺得更有趣了,小聲漸漸開始放肆。

鎮北王被他這一笑弄得惱羞成怒,正要反客為主地堵住他的唇,才俯下身,謝澧蘭卻又正了眸色,“所有的糧餉輜重,都搶到手了麽?”

“嗯。”衛子臻要親吻他的動作只完成了一半,因為他的發問而滯在了半途。

“那群押送的人呢?”

“死了一大半,其餘的活捉了。”

衛子臻說起自己的軍功時,從來不會誇誇其談喋喋不休,有一是一,謝澧蘭從前也欣賞他這個地方,但是以前謝澧蘭給他賞幾個美人、一些財物就夠了,現在卻……

說起來,他賞的美人,對衛子臻來說大約是一種膈應。

他如今才明白,難怪那時他領賞時總是不走心,垂著頭不說話,像是……誰欺負了他。

衛子臻只喜歡男人啊。

“將軍居功至偉!”謝澧蘭對他豎起一根拇指,見衛子臻似乎不為所動,他挨著衛子臻湊近了幾許,低笑道,“鎧甲都脫了,不上榻,你不冷麽?”

最近謝澧蘭對他無時不刻的取笑和調戲,簡直是層出不窮,衛子臻頭疼地嘆息了一聲,慢悠悠地將自己身上的中衣也褪下,挨著少年躺了下來。

雪後的月影瀉開滿地清寡蒼白的影,整座軍帳宛如曇花般開落,不絕的流風裏舒瓣,裏面傳來一聲男人沈悶的哼聲,“蘭蘭,別摸。”

無人應答。

緊跟著又是一聲低吼:“讓你別動手,你還動口……唔……”

幾乎是一夜無眠。

謝澧蘭倦怠地比衛子臻晚起了,他醒時,整個人靠在衛子臻的懷裏,蒼白的臉緋紅未褪。他心裏有點亂。

在他發現自己能為衛子臻做到這種地步之後,他的平靜如湖的心裏漪瀾不散。

衛子臻啊,孤到底是怎麽了?

“謝澧蘭……”他發覺懷裏的人已經醒了,便是輕盈的吻落了下來,沿著謝澧蘭挺秀白皙的鼻梁,將他的唇吞沒,盡數濡濕。謝澧蘭沒有推拒,他攀著他的手臂與他相就。

罷了。衛子臻。我與你的時光,終究不多。

“你在想什麽?”

他聽到衛子臻疑惑的聲音,卻疲倦地笑,藏不住戲謔地調侃道:“將軍,下一次你也這麽犒勞我吧。”

“你……”衛子臻先是一僵,繼而惱羞成怒,差點要拋下他拂袖而去。

適逢謝澧蘭的手指點在唇上,輕柔地撫過,像在委婉地懷念什麽味道,衛子臻蹭的臉色大紅,連連咳嗽,將他的手奪過來握入掌間:“謝澧蘭,不許想!”

“呵,”謝澧蘭微微嗤笑,“不許想?將軍昨晚可舒服得都哭出來了呢。”

“你!”

“原來將軍只有在晚上才會喊‘蘭蘭’啊,穿上褲子就不認人了。”謝澧蘭搖頭長嘆,“謝某何其不幸,遇人不淑。”

“……”

“哎,我的下巴都快脫臼了……”

“……”

“將軍昨晚為什麽一直摁著我的頭啊,我脖子酸的。”

“……”

“哎,衛子臻,你去哪兒?”

看著倉皇消失在外面的衛子臻,謝澧蘭扶著床大笑不止。

他越來越覺得,調戲衛子臻真是一件不錯的事。

此時此刻,沒有算計,沒有城府,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單純地和他在一起。

晌午時,樂輕親自為謝澧蘭端上午膳,照例是清湯寡水,素淡得令人看了便膩味。尤其衛子臻軍中的廚子,那火候功夫絕對是從衛府裏帶出來的,竟一路從月州難吃到了這裏。

謝澧蘭終於提不起任何動筷的興致,“你回頭跟衛子臻說一聲,以後換個火夫……啊算了,你跟他說,我絕食。”

樂輕的臉色變幻得五彩斑斕的。

一時青,一時白,一時紅,一時黑。

他動了動嘴皮,想說什麽,但終究沒有張口。

膳食之事,終究是小事,謝澧蘭再怎麽任性,也沒想真在這上頭做什麽文章,“捉回來的俘虜,我可以去見見麽?”

樂輕沒好氣了,“謝公子,你要是拿這個調調跟我家王爺說話,你看他準不準?”

謝澧蘭從容地微笑。

樂輕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裏。

為何這麽少年每次對他露出這種笑容,他都覺得是一種宣告主權的示威呢?

“那好。”謝澧蘭徹底不願動筷,他整了整自己白底錦紋的衣襟,拂一身月華玉光而去。

衛子臻正在校場親自審理這群俘虜,兵器架上擺著無數玄鐵利兵,被押解跪在地上的戰俘無不兩股戰戰,刀斧加身,他們的命被控在衛子臻手中,一言一行都需極致的謹慎。

衛子臻握著一根皮革編的九尺長鞭,肅穆清冷的臉,沒有一絲溫度和耐性。

直至某個少年突然闖入,眉梢帶笑地問他:“此情此景似曾相識,難道在將軍這裏,長得好的就成了謝澧蘭,而他們,就該是刀下亡魂?”

“你怎麽……”

謝澧蘭當先一步奪下他的長鞭,大不敬地用纖細的手腕扯了扯,“這東西倒真結實。一鞭下去,至少是皮開肉綻了,若是鎮北王親自動刑,只怕……”

草菅人命不過如此。

當然衛子臻本來就不是什麽善類,他從軍這麽多年,殺過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衛子臻沈凝地盯著他,“別胡鬧。”

“將軍還沒回答我呢。”謝澧蘭搖頭笑語,執鞭的手指向那戰栗跪立的諸人,“若是他們之中有哪個長得好的,或者,和獨孤九有哪一處相似的,將軍手裏的鞭子,是不是便該沖著謝某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九不喜歡衛子臻,是的。

但是蘭蘭喜歡上了,是的。

如果正文裏最終把獨孤九和衛子臻的關系交代不清楚的話,作者君可能會寫一個有愛的番外(*  ̄3)(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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