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知此言一出，現場頓時沈默起來，李靖忍不住自以為隱蔽地狠狠瞪了一眼哪咤，心中恨道：孽子，多什麽嘴！

哪咤發現李靖竟然還敢瞪自己，剛被殷素知嚇退的火苗又“嗖”得燃起來，牙關緊咬，手中混天綾乾坤圈又蠢蠢欲動起來。

李靖之前被哪咤追殺時還嚇得肝膽欲裂，這會兒得了寶塔，加之殷素知來了，就仿佛又得到了底氣，一下又膽大起來。見哪咤欲動手的模樣，也沒有再露出懼色，反而舉起手中的玲瓏塔與哪咤隱隱對峙起來。

哪咤心中恨極，殺意充得面色狠戾，雙目發紅。突然張開嘴，一口業火就朝李靖噴吐過去，欲將李靖燒個灰飛煙滅。

李靖渾然不懼，手中寶塔微微一亮，便出現一個罩子將他保護起來。

殷素知見父子二人不過幾息功夫，就好似將她忘在一邊似的，又動起手來，不由怒極而發笑，斥道：“好得很，我殷素知自生靈識以來，還從未被人這般無視過，今日倒是開了先河。你二人真以為仗著自己與我關系親密，就可以肆意妄為了嗎？放肆！”言罷，便持鐵棍朝二人狠狠打去。

哪咤大驚，腳下猛一蹬風火輪便欲躲閃開來，卻不想殷素知動作快過閃電，哪咤剛反應過來便被鐵棍正打在身上。哪咤身軀乃業火紅蓮所化，防禦極高，吃了這一招沒感到痛，便松了一口氣下來。

殷素知見他這模樣，冷笑道：“終日打雁，如今竟被雁啄了眼。我自己親自送出去的寶貝，吃了我一招也當得，下一招你便再沒這樣的好運氣了！”

便又揮棍打來，這一棍毫無形跡，哪咤這次連反應的機會也無，便正被打在屁股上。哪咤因之前的打鬥，渾身皆著了一層淡淡的業火，這一棍下來，竟生生將屁股上挨著棍的業火生生打滅來。哪咤屁股上吃了一棍，頓時叫了一聲，既是痛的，也是羞的。

殷素知瞧了一眼，她修道歲月難以估計，這點子力道還是控制得當的，一棍子下去，正好破了哪咤防禦，打在他身上，正好使他雖痛，卻不至於受重傷。

“哈哈哈，打得好！”一旁李靖剛被哪咤追了個狼狽，差點就被取了性命，此時對這個兒子怨極，見他挨打，只覺痛快無比，一時竟忘形大笑起來。

“是了，還有你，竟還敢笑。”殷素知只覺自己對這對父子的忍耐已經被焚燒盡了，手中掐訣，口中喃喃念了幾句，一旁便現出一句同她一般模樣的化身來。那化身與殷素知本體對視一眼，便朝李靖去了。

李靖見狀立刻便笑不出來了，忙施法力加固寶塔的防禦。這寶塔與他確實相合，由李靖用來，所耗法力極少，威力卻比旁人大得多。到手不過片刻，便讓李靖有種意隨心動，如臂指使之感，仿佛生時便帶來的一般。

不過，這寶塔在如今的李靖驅使下還是萬萬不夠看的，殷素知化身眼也不眨，用力朝那罩子一捅，任憑李靖如何盡力維持，也逃不過化為消失無形的結局。

罩子沒了，李靖□□凡胎，如何躲得過殷素知的鐵棍，被打得四處奔逃躲閃，身上青紫交錯，又羞又痛。

“母親，莫再打了，哪咤知錯了，停手罷！”哪咤年紀小，頑皮淘氣，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了，加上這次打得格外狠，打他的還是一向疼愛他的母親，叫他又痛又怕，因此很快便哭著認錯求饒起來。

殷素知見他這般模樣，豈有不心疼的，只是哪咤惡性難改，趁這次機會必要將他性子扭過來，因而並未停手，而是厲聲質問道：“你說你知錯了，那你說，你錯在何處？”

“孩兒不該忤逆不孝，追打父親，孩兒再不敢了！”哪咤連聲哭道，“求母親停手罷！”

殷素知被他一哭，只覺肝腸寸斷，連手指也隱隱顫抖起來。只是哪咤性格，殷素知了如指掌，知曉他這時迫於無奈，什麽也答應的，心中未嘗有絲毫服氣。待這茬過去，必然死灰覆燃，尋機又要挑事。

殷素知狠狠掐了手心，教自己硬下心腸，冷聲道：“你錯的是這個嗎？我且問你，當初你誤射死石磯徒兒碧雲童子，上門去道歉，為何反又傷了她另一個徒兒彩雲童子的性命？”龍王一事尚有可辯，石姬一事卻全是哪咤師徒作孽了。

“這……”哪咤一時停頓，想必是在思索搪塞之詞，殷素知冷冷一笑，又一棍打在哪咤屁股上，哪咤吃了一棍，才老實下來，哭道：“我思那石磯必要打我為徒兒報仇，不如趁她們不防備，先下手為強。”

“你父親千錯萬錯，只一句是對的，哪咤，你自恃強大，動輒傷人性命，殺氣實在太重。石磯與她兩個徒兒何曾惹你，本無仇無怨，要落得如此下場？”殷素知見哪咤只一味哭，知他所想，戳破道：“我知你心中必想，這是因你生的時辰不對，命犯一千七百殺戒，石磯師徒命當如此，撞在你手下，是也不是？”

哪咤低頭不語。

“你已然死過一回，如今換了一具身體，還想著拿你那命數安慰自己？”殷素知搖搖頭，“我今日打你，並非是因什麽忤逆。是你父親做錯了，他便該受到懲罰，絕不會因他是你父親就能讓他的錯誤減損。我是在氣你殺心太重，幾句話的功夫便能讓你痛下殺手，那我今日又是打你，有時罵你，你是不是也要殺了我，才能解心頭之恨？”

“我知道母親疼我，怎敢有此妄念，母親莫生氣，哪咤知錯，以後不敢再犯了！”這句話顯然有些重，嚇到了哪咤，讓哪咤面上顯出惶恐之色，眼淚漣漣，口中哀求不已。

殷素知話一出口，也十分後悔，又見哪咤害怕，終究還是心軟下來，把哪咤摟進懷裏哀聲道：“母親知道哪咤是個好孩子，只是一時想岔了。只是哪咤，你須得記住，與旁的孩童不同，你生來便有強大的力量，這註定你不能向其他孩童那樣肆意妄為。你要學會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心念，控制自己的力量，不然你就會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母親不要你做什麽舍身為民的大善人，卻也不願你做個心狠手辣的殺星。答應母親，控制你自己。”

哪咤聞言，知道殷素知的意思，許諾道：“母親放心，孩兒知道了。”

哪咤年幼，殷素知又是他的母親，因而什麽話都好說，另一旁的李靖卻十分難纏。他是個成年人，早有了自己的思想，又學得一套封建士大夫的禮教，學道日短，還沒扭過來，要說服他無疑困難得多。

哪咤在殷素知手裏尚無反抗餘地，李靖更不必說，被打得渾身酸痛。他又不似哪咤是個小孩子，既不好意思哭也不好意思求饒，便咬牙忍著。反正他征戰沙場多年，什麽傷沒受過？如今殷素知雖在打他，卻毫無殺意，不過是痛，忍便忍了！

殷素知化身與殷素知本是一體，同一個意識控制，見李靖這幅模樣，又是生氣又是頭疼，張口罵道：“你今日當真一定要與哪咤拼個你死我活嗎？”

李靖咬牙哼了一聲：“豈敢，我一介凡夫俗子，哪裏打得過你們這些轉世的仙人。說什麽拼得你死我活，不過是勉強掙條性命罷了。”

“你是父親，哪咤不過一七歲小兒，你為何要與一無知小兒相爭到如此地步，這又哪裏是大丈夫所為？”殷素知氣得要命，恨不得幾棍打死他一了百了，可又不能真的這麽做，只能出出氣。

“哪裏，靈珠子生在世上的時候別說我李靖，就是人族都未現世。我李靖何德何能，做靈珠子大仙的父親，還望另請高明吧。”李靖不為所動，口中譏諷道。

殷素知見他油鹽不進的模樣，幹脆將鐵棍一把扔在地上，散去周身法力，決然道：“你既一心報仇，便殺了我吧！”

李靖垂眸不語，與哪咤之前的脾性一模一樣。

殷素知見他不動，幹脆又將鐵棍化成一把劍，橫在頸上，對李靖道：“哪咤是我兒子，他的過錯，自有我這個母親來承擔。既然你不欲動手，便讓我來幫你吧！”語罷，便將劍一橫，欲要自刎。

李靖終於豁然擡頭，抓住劍柄嘆道：“你這是何苦？”

殷素知本也沒真得要自刎，李靖也知道她只是做做樣子，見成效達成，殷素知也幹脆將劍取下來，深深看了一眼李靖：“你又是何苦？若哪咤不是你的兒子，你還會與他鬧到今日的地步嗎？對他人的孩子寬松，對自己的兒子嚴厲，本是為了孩子好，你卻將這份嚴厲放大到過頭的地步，今日之果，皆你自己種下，你好生想想吧。”

殷素知與自己的化身合為一體，看了眼父子二人道：“今日我便將話說個明白吧，我是李靖的妻子，也是哪咤的母親。俗語雲夫妻一體，又雲母子連心。若你二人誰還想報仇，便來打我，若有朝一日勝過我了，我便不再阻攔你們。若有怨恨，也盡放在我身上，若我再見到你二人鬧起來，便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見二人懨懨的模樣，殷素知冷笑道：“誰若不信，盡管一試。除非道祖親臨，否則即使是幾位聖人來了，也不會管你們。”幾位聖人自然不會管她這個師妹的家事，他們如今已經難見道祖，殷素知作為道童，反有法子請道祖出來，日後說不得還要與她打交道。

說著，殷素知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遠處。

藏身此處的太乙真人咽咽口水，忙不倏地走了。他自然是信的，之前對殷素知不熟，膽子也頗大。與燃燈道人問過殷素知的具體情況後，太乙真人才開始佩服自己起來，惹不起惹不起，還是趕緊溜了罷。

作者有話要說：

哪咤殺石磯那段是真得惡，都不能說熊了，放到現在是要弄得全網激憤的。碧雲是不小心射死的，只能說造化弄人，彩雲啥都沒做，就領個路，被哪咤毫不猶豫地打得半死，石磯沒當場發瘋還跟太乙真人講道理是真的涵養好，可惜石磯自己也涼了，可謂天降橫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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