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心顏道：“我一下子也確實難以做到，所以若是我做了這個丐頭，窮家幫還得存續一陣子，我那兒剛好也需要招人，我還真想在咱們窮家幫找些人過去幫忙，無論如何，就算暫時發不上一個月一兩的工錢，也起碼不會餓肚子，頓頓都有飯吃，也不敢保證頓頓都有大魚大肉，魚丸肉丸之類還是可以保證的。”

那二頭道：“你的意思是，你原本招的工人發著工錢，咱們就吃點丸子？”

丁心顏笑道：“當然不是，咱們可以先欠著，掙了錢再一起發……”

她的話還沒說完，那馮英男道：“二頭，聽你的口氣，好像咱們天天出去要飯就能有丸子吃了似的……”

她沖丁心顏擡了擡下巴：“丁莊主，那有事做的人有飯吃，其餘的人呢？”

丁心顏笑道：“我目前還不知道你們這兒的情況，等你一會兒一樣樣地告訴我，我才能一樣樣地答覆你。”

馮英男道：“丁莊主，你是個做生意的，我信你有這個本事，讓咱們都活下去……”

那二頭打斷她道：“呵呵，你們倒是厲害，咱們大頭都還沒回來，你們就做夢開始管啦？”

馮英男道：“不管你怎麽說，按照咱們的規矩，這丐頭之位就是丁莊主的。”

二頭呵呵道：“憑什麽呢？就憑你一張嘴？你以為丐頭只要能帶著掙錢就可以了？我告訴你，你起碼得認得咱們這裏大大小小的所有乞丐吧！你要知道，咱們乞丐是散漫四方、品類繁多，內外相處，各種矛盾也多，你真能像陳大頭那樣，不偏不倚，擱得平、玩得順嗎？”

老楊道：“這你就不懂了，做頭領的如果事必躬親，那能做得了什麽大事？做不了大事，又怎麽能讓這麽多人從此不做乞丐，不被人瞧不起？”

的確，這裏丐頭雖然很有勢力，但普通乞丐仍然是社會底層，不但遭受別人的白眼，還要經常挨餓受凍，有時候甚至遭受毒打，死了都沒人埋，亂葬崗上一扔，被野狗吃了，死無全屍。

所以，除了丐頭之外，大概沒人真心喜歡做乞丐吧。

那些好吃懶做的、混在乞丐堆裏的人雖然也有，但是人數不多，不成氣候。

丁心顏和老楊這番話，說得還是很有道理，但丁心顏放眼四望，除了馮英男之外，其餘的人雖然不時交頭接耳，但並沒有人真敢出來響應。

陳爛龍的淫威之盛，於此可見一斑。

不過，也可能是這些人乞丐做久了，在陳爛龍的積威之下，又有這幾個被吊打懲治的乞丐在前，他們就養成了頹廢消極渾渾噩噩的脾性，遇事也不願意出頭了。

丁心顏正在思考如何鼓動他們之時，那邊的二頭也在暗暗著急，因為若是丁心顏真的能讓這個窮家幫大部分人都走了，那他這個二頭和陳爛龍的大頭都做不下去，眼前這個女的，在官面上很吃得開，王縣令秦師爺戰捕頭都是她的朋友；私底下做事又決絕，搞得百草幫在西平縣待不下去……

他頭一次覺得，他們這個丐頭陳爛龍，是不是得罪錯人了？

而且被眼前這個男的一說，他忽然覺得這個幫的立身根基都沒有了——既然不做乞丐，那市面上誰有婚喪嫁娶、有哪些大人物升遷、壽誕、喬遷之喜、新店開張、四時八節的常規乞討，這些窮家幫的賴以生存的基礎，自然也都不覆存在了。

假如這丁心顏真的做了丐頭，那……那自己的立身之基呢？

想到這裏，這二頭立刻想到，假如丁心顏做了丐頭，那他想要像現在一樣，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能隨意處置別人的生活，自然也要煙消雲散了。

所以，雖然他有點害怕丁心顏，但卻不得不板起臉道：

“不管你們怎麽說，咱們的大頭沒有回來，你們還是先請回去，等咱們的大頭回來之後，再行商議吧！”

丁心顏堅決地搖頭道：“我也已經說過，咱們這一點是談不攏的，而且你是二掌櫃的，你也做不了這裏的主，不如讓馮姑娘跟我們一道，去新平鎮親自見見陳大掌櫃，一切當面說說，不好嗎？”

二頭心道，讓你把她帶走，我又不傻，等你走後，我還要狠狠地整治她一番，免得她以為老大不在這裏，自己就是老大了！

當下怒目圓睜，道：“怎麽，你這是欺負我們大頭不在，想要占我們的便宜嗎？我告訴你，咱們雖然窮，沒有你那麽有錢，可是咱們的骨頭可不軟，告訴你，任你武功再高，你難道還能殺得光這裏的一千多人嗎？”

丁心顏擠兌他道：“怎麽，你這麽不想馮姑娘和我一起去見你們大掌櫃的，是不是想瞞著大掌櫃的我來過呀？”

她懶得再理這個不知所謂的人，轉身對馮英男道：“馮姑娘，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二頭一個箭步趕上來道：“你敢！”

丁心顏冷笑道：“我為什麽不敢？”

二頭看著她身後黑壓壓的人群，陡然覺得自己有了底氣，大聲道：“若是你硬要和我們丐幫為敵，我也絕不阻攔，但請你不要後悔！”

丁心顏笑道：“什麽丐幫，丐幫幫主熊自立是我的好友，你算個什麽二頭，陳爛龍又算個什麽丐頭？告訴你，如果我把你們在這裏為非作歹、動用私刑的事兒告訴了熊幫主，你該知道自己有什麽下場吧？”

她冷哼一聲，對馮英男道：“我們走。”

馮英男看了一眼二頭，眼裏充滿譏諷，道：“是，丁莊主。”

那二頭沖了過來，他不敢把丁心顏怎麽樣，卻沖著馮英男道：“你……你敢？”

馮英男憤恨地道：“我告訴你，自從我爹死了以後，我就從來沒把這條命放在心裏！”

二頭道：“你、你以為她能救你？”

馮英男的眼神轉向房子前面拴著的一個老丐婦，用一種冷靜得可怕的語氣道：

“我覺得，她值得我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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