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把骰子拋回去，那莊家皮笑肉不笑地問道：“怎麽樣，要不要再把牌驗驗？”

這要是個聰明人，到這兒也應該收手了，可老楊還沒演完呢，他真把三十二張牌往跟前一劃拉，拿起一對天牌，翻過來仔細瞧了瞧，問丁心顏道，“你像這牌背上的筋絡，有沒有什麽特別的？”

丁心顏湊近仔細地看了看，搖了搖頭：“我看不出來。”

老楊搖頭晃腦地道：“你當然看不出來，其實每幅牌九背後的竹筋都不一樣，要是個有心人，每天盯著它看，就能記住這亂筋，從而預知牌面，你說，這是不是很神奇？”

旁邊看熱鬧的人道：“你說的這個，誰不知道？只是誰有那麽好的記性，能記得住三十二張牌背後的亂筋呢？”

莊家冷笑道：“何況我們的牌，一個月就要換一次的，就是為了避免有人玩弄這種手段。”

老楊“啊”了一聲，似乎有點尷尬，但又接著道：“那也有人可以用油漬染上雲頭，方便記牌……”

說話間，三十二張牌已經全部重新過了他的手，重新推入座中。

老楊道：“現在不管有沒有雲頭，都被我細細磨過了，在這牌上，再沒有什麽花樣好玩了。”

莊家勉強忍住氣：“還有什麽說頭沒有？有的話也請你展示一番。”

老楊提起袖子晃蕩一番，示意其他的人跟著照做：“我聽說有人會把牌藏在袖子裏面，趁人不備換牌，不單我疑心你們會這麽幹，你們也會疑心別人這麽幹，我們這麽抖一回，消除猜疑，功德無量。”

在座的人都無法，畢竟眾目睽睽之下，不這麽做好像就是自認老千，只好這麽照做一遍了。

莊家也只好照做，做完已經是怒氣滿懷，氣哼哼地道：“那接下來我倒要領教先生的手段了。”

老楊搖搖頭：“這樣就沒有什麽手段，只有運氣了。大家全靠運氣來賭，那我就幹脆一點——”擡起下巴朝丁心顏示意，“傻妹，把你的銀子都拿出來。”

丁心顏唯唯諾諾，從懷中掏出那二十兩銀子，交給老楊。

老實說，就這麽一把定輸贏，萬一輸了怎麽辦？丁心顏心裏很有點舍不得。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老楊就將這麽一包銀子，全部壓在下門，其餘的人看他這樣豪賭，不敢下註，都看向莊家。

莊家有心要賣弄手段，就命人取出一百兩銀子來，放在上風，道：“既然這些都驗過了，你們其他人都不必下註，看我和這位兄臺比一比，今天咱們到底誰的運氣比較好了。”

他拿來牌九，砌牌之後，拿起骰子一扔，仍然照剛才的路子，向給老楊配牌。

老楊雙手一動，就將牌九放在自己手中，這時，莊家才將自己的牌發到，還沒來得及看牌，忽見老楊滿臉沮喪，把手裏的牌扔出來，正面朝上，給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老楊自己反而閉著眼睛道：“糟了，我要輸了！”

丁心顏“啊”了一聲，定睛一看，老楊那兩張牌是一張人牌（八點）配一張幺雞三（三點），加起來是十一點，個位數是一點，正是牌九中倒數第二大的牌，現在除非莊家的點數加起來，個位數是零點，不然老楊根本不可能贏了。

真沒想到他輸得那麽快，那今天的大計豈不是現在就要完蛋啦？

丁心顏站在老楊身後，卻見老楊遞過來一個得意的眼色，她正要思索這眼色背後的含義，忽聽場中其他人鼓噪道：“快開，快開！”催促著莊家開牌。

畢竟莊家沒有開牌，勝負還難以預料，誰又知道莊家會不會真的那麽倒黴，剛好拿到零點呢？

卻見莊家拿著自己的兩張牌看了又看，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沒有將自己的牌攤開來給人看，反而默默地合上了自己的牌，也沒說什麽別的話，只是吩咐快手將那一百兩銀子遞給老楊，又再賠了二十兩，這一局就這麽結束了。

其餘的人都說，莊家的牌一定是天杠或者地杠（這兩副牌加起來是十，個位數都是零點，比人牌配幺雞三的個位數是一點還小），不然的話，莊家怎麽肯乖乖賠錢？

老楊拿了銀子，喜笑顏開：“看來我今天的運氣還不錯！”

丁心顏如墜五裏霧中，她知道莊家不可能運氣那麽壞，也不信莊家不會搞花樣，卻不知道莊家為什麽甘心認輸，又不好當面問老楊，老楊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笑道：“賭場的運氣，總是難說的，一會兒我們出去，我再詳細地告訴你。”

丁心顏點點頭，兩人便又出來圍觀了麻雀、搖攤之類，老楊小聲道：“我們贏了這一票，已經有人盯上我們，我們馬上去番攤那裏，把他們攪亂，那時再收手。”

丁心顏輕聲道：“要不要我出手？”

老楊道：“我們先看一場，我看看這賭場本身有沒有問題，再看看司寶官是不是老千，他慣用什麽手段，我們再開始。”

說著，兩人就擠進了最裏面的人群，這裏人數眾多，是所有賭局裏人數最多的一處，畢竟牌九要計算點色大小，麻雀要防上家下家，而番攤只需要計算餘數，對普通民眾而言最為簡便，所以人聚集得很多，賭場在這裏布置的人也最多。

除了快手、四個角的睇碟之外，還有人專門查驗銀子真假、成色以及珠寶首飾的價值，老楊介紹道：“這便是所謂的銀杖了，他們對銀錢方面經驗老道，誰也騙不過他們去。”

丁心顏道：“想不到還真有人當場摘首飾的，一點體面也沒有了。”

老楊笑道：“這是什麽地方，坑蒙拐騙偷、吃喝嫖賭抽，這十毒裏面，有哪一樣是體面的？”

丁心顏睜大眼睛道：“吃吃喝喝能有什麽不體面呢？

老楊搖頭笑道：“那是你還不知道江湖的奇詭，有些人吃喝起東西來，沒有人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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