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我已經吃好了，可否帶我去掌櫃的那裏？”

小桃卻不搭話，從她身側往屋子裏張望了一陣，見桌子、床鋪都沒有收拾，碟子和碗隨意擺在桌上，被褥也是淩亂不堪，沒有疊好，不由皺眉道：“丁姑娘，您就這麽去嗎？”

丁心顏並不動怒，依然保持著親切道：“那照你說，我該怎麽去？”

“要照我說，首先你得懂懂規矩，怎麽跟我們也你呀我呀地稱呼起來，我們比你大些，你得喊我們一聲姐姐。”小桃看著丁心顏，不知怎的，心中竟然湧起一陣害怕。

丁心顏失笑道：“然後呢？”

小桃極力壓下內心奇怪的感覺，接著道：“然後你得把這裏整理得幹幹凈凈、整整齊齊地，把碗都收拾好再走。”

丁心顏順著她的話道：“那是不是還要掃個地，擦個窗子再去？——我把這些都做了的話，那你做什麽呢？”

她微微一笑，走出房門，對低著頭沒有說話的碧玉道：“你帶我去吧。”

小桃沒想到她說走就走，她明明已經覺得這個丁姑娘有點不如她所想的那樣好欺負了，但不知怎地，她還是下意識地扯住了丁心顏的衣袖：

“不許走！”

丁心顏袖子一甩，躲過了她的拉扯，斥道：“滾開！”

衣袖拂在小桃的臉上，竟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小桃手沒能抓實，臉上又挨了這一下，立刻變得又紅又腫，她在地上滾了幾滾，不敢在地上愛嬌，只能眼裏含著淚水迅速地爬起來。

爬起來後，她一時不敢說話，也不敢過來，半彎著腰低著頭，瑟縮在那裏。

原本以為是個小白兔，誰知道這麽兇？

丁心顏緩緩地道：“貴島的婢女們是不是都這麽厲害，喜歡讓客人做事？”她轉頭問碧玉，“而且還喜歡碎嘴，在這兒議論外客？”

碧玉嚇得全身一震：什麽，她都聽見了！連忙道：“丁姑娘息怒！婢子們並非有意議論，只是等得心焦，隨口搭幾句嘴兒罷了，還請丁姑娘不要見怪！”

這位丁姑娘這麽說話，足見她並不是一個普通的村姑。

丁心顏隨口道：“你沒有說什麽，我是知道的。”

反正要處罰她們的又不是她，神醫島什麽規矩她也不知道，也許正如那個小桃所說，白雲生為人和善，並不會多麽嚴厲地處罰她們呢？

說著，她便邁步向前，要出院門。

碧玉卻連忙竄到她的面前，躬身行禮道：“丁姑娘，請且留步……”她猶豫著，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辭，但不知怎麽了，她卻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那邊的小桃已經擦幹了眼淚，眼睛紅紅地走來，扯了扯碧玉的袖子，小聲道：“這麽求她幹嘛啊？就讓她告訴掌櫃的好了，了不起就再打我一頓，我寧可挨打，絕不求她！”

她一邊說，一邊用眼角餘光偷看丁心顏。

丁心顏面上一片平靜，目光並不往她們身上停留，只有微皺的眉頭顯示出她此刻內心的不耐。

碧玉反手用力拉住小桃的手向下扯去，想讓她也彎腰請求：“小桃，快別說了，快跪下！”

說著，她竟自己先撲通一聲跪下來，伏在地上，整個人篩糠一樣地抖個不停。

丁心顏的目光這才轉向她，有些納悶：這只是個雞毛蒜皮的小事，她沒有必要這樣做吧？正如小桃所說，最多不過打一頓、趕出去，有什麽可怕的？

小桃也滿臉驚愕地看著她，她不但沒有跟著跪下去，反而十分不屑地看了碧玉一眼，又挑釁地看著丁心顏，仿佛在問：你能把我怎麽樣？

丁心顏心道，我還有正事要做，說不定崔北海已經回到新平鎮了，萬一盯上了張秋俠他們，他們不是崔北海的對手，萬一出什麽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一心想早點離開，隨口道：“快起來帶我去見你們掌櫃的，我還有其他的事。”

言下之意，不要浪費她的時間。

誰想碧玉大概真覺得小桃沒救了吧，她用力甩開了小桃的手，更恭敬地道：“丁姑娘，如果等一會兒您去掌櫃的那裏，要說什麽話的話，還請看在婢子確實沒有亂說的份上，言語之間可以不帶上婢子的名字麽？”

丁心顏漫不經心地將藥簍拋給碧玉，道：“這有何難？我答應你就是了，快引路去吧。”

碧玉這才站起身來，抱住藥簍，看也不看小桃一眼，恭敬地在前頭帶路。

她比小桃早一年進來神遠藥店，對神醫島的規矩也比小桃了解，而小桃則是鎮上中等人家的女兒，在這鎮上也算是有點地位，又是剛來這裏不久，以為這裏跟普通藥店一樣，隨得她瞎鬧。

據說是她的姐姐和三掌櫃有點什麽，才通過這關系進來做婢女，畢竟這裏的工錢是其他地方的兩倍，鎮上大多數人都想進來做事，小桃也就這麽通過她姐姐的關系進來了。

小桃還沒見過神醫島如何處置多嘴多舌的人，但碧玉卻是見過的——這裏的掌櫃不但是藥店的主事，還是神醫島的一名幫眾。

其餘的人只不過是他雇來做事的，不過替江湖哪一派做事，就要守哪一派的規矩，如果違反，他們是照樣可以用江湖規矩處置別人的，不然別人憑什麽多給你錢呢？

只是這個道理，小桃這樣的人是很難領會的。

她在嫉妒和憤恨兩種情感的作用下，絕不願意對丁心顏低頭。

丁心顏本人，也沒有一定要別人低頭的想法，她要對付的人，不是小桃這個層次的，也就懶得費心在她們身上浪費時間。

她們是生是死，對她全無影響。

所以用衣袖給了她一下，讓她知道她丁心顏不好惹，也就足夠。

殊不知她這麽做，看在別人眼裏，便是一種高傲、一種輕蔑，尤其是小桃這樣心眼小的女人，丁心顏越是不把她放在眼裏，她就是憤恨，恨得眼底幾乎淌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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