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著迷地盯著這顆藍色星球, 目不轉睛。

貝利亞微微瞇起眼睛，看慣了相似的景色，貝利亞並不覺得這顆星球有哪裏出奇的地方。他走上前，靠在玻璃落地窗旁, 看著驅魔人因驚喜而熠熠生輝的黑眸。

果然, 比起那顆藍色星球, 還是他家人類的眼睛更好看一點。

貝利亞如被蠱惑, 他盯著片刻, 忽然傾過身, 嘴唇落在康斯坦丁的眼瞼上。

“貝利亞。”康斯坦丁無奈地道。

“確實很好看。”貝利亞一本正經地道。

康斯坦丁白了貝利亞一眼, 拉著地獄之君往瞭望塔的傳送通道走去, 走了兩步, 驅魔人慢吞吞地開口道：“所羅門王，是個怎樣的人？”

比利·巴特森繼承自巫師沙讚的力量中，其中有一項就是所羅門王的智慧。

當然, 讓康斯坦丁提起所羅門王的並不僅是這個原因，他只是忽然想起了一點奇趣軼聞, 想要跟當事人之一的貝利亞求證一下而已。

“所羅門王？”貝利亞眨了眨眼睛，他回憶了一下, 然後道：“是個聰明人吧。”

康斯坦丁：“……”

這句話等於沒說, 宗教傳說中, 所羅門王本就以智慧與魔法著稱。哦，還有神眷, 據說他是大衛王獻給上帝的祭品, 是神所寵愛的人類。

讓康斯坦丁想起來並有那麽一點點在意的是所羅門王與七十二魔神柱的傳說。七十二魔神的主人是貝利亞, 根據傳說，所羅門王與貝利亞簽訂契約, 貝利亞便將七十二魔神借給了所羅門王，以此攫取他死後的靈魂。

康斯坦丁抿了一下嘴唇，索性直接問道：“所羅門王死後的靈魂在地獄之中嗎？因為跟你的契約？”

“他確實在地獄。”貝利亞若有所思地看向康斯坦丁，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彎起的眉眼裏滿是笑意，他低笑著道：“喬尼，你吃醋了？”

康斯坦丁面不改色地歪了一下頭，擡手掐住貝利亞一側的臉蛋，反問道：“你說呢？”

“咳，當然沒有吃醋。”貝利亞握住康斯坦丁的手，指尖在康斯坦丁手心裏輕輕地撓著，口中道：“完全沒有吃醋的必要嘛。”

不待康斯坦丁開口，貝利亞索性開始解釋道：“所羅門的靈魂確實因與我定下的契約墮入地獄，他現在是羅塞爾的助手。羅塞爾是我的副官，是個智天使。”

康斯坦丁上下打量著貝利亞，道：“貝利亞，以你的性格，應該不會隨便跟人類締結契約，所以，為什麽會是所羅門王？”

“Well，如果一定要說個原因的話，那就是一個送上門的先知，不將他的靈魂扣在地獄裏都對不起我當時的立場。”

何謂先知？說白了就是有著預知天賦的預言者。

裏世界裏並不缺具有預知天賦的巫師異族，但會被天堂或是地獄所認可的先知只會是一種人，即血脈回溯返祖了人之祖亞當繼承自上帝賦予的那一滴神血的預言者，人類的引導者。

先知是神之血脈的繼承者，他們會因為體內神之血脈的濃度不同而具備或高或低的實力，若沒有足夠的眼力，世人往往會將先知誤會為巫師。但事實上，先知的魔力體系遠高於巫師，一切對巫師有效的手段都無法在先知身上奏效。

當年的所羅門王，就是一位覺醒了神之血脈的先知。

惡魔以蠱惑人類墮落為樂，而先知更是惡魔眼中的極品獵物。貝利亞雖然從來不屑這種小手段，比起引誘墮落，他更傾向於在聖戰上真刀真槍地打過。但當代先知所羅門王都主動送上門了，貝利亞自然不會將人往天堂的方向推，索性答應了所羅門王的請求，將七十二魔神借給了所羅門王。

至於所羅門王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大概是因為自他降生起，每一個人都告訴他，他是大衛王獻給上帝的祭品，是神所鐘愛的孩子，所以他也應該對上帝獻出一切……聽多了這樣的話，要麽被那些信徒洗腦成上帝最忠實的信徒，要麽被那些殷切的話語逼成最叛逆的人類，所羅門王是後者。

康斯坦丁嘴角微抽，理解了，換做是他，雖然不至於轉投地獄，但絕對砸了教堂。

不過……

“比利·巴特森在變身成沙讚的時候，真的擁有所羅門王的智慧嗎？”康斯坦丁摸了摸下頜，試圖從信仰的角度上分析這一現象的成因，“他的每一項能力都源自於不同神系的神明和英雄，這樣真的不會被那些神明視作背神者嗎？”

康斯坦丁記得，那種依靠信仰之力的神明特別在意信徒的純粹程度，多信兩個神明都有可能引來神罰，更何況是不同神系的神明。康斯坦丁借過不少偽神的力量，不過都是等價交換，給東西，拒絕付出信仰的那種，但他對那些神的矯情程度十分有體會。

“說不定他背後的巫師有神格碎片作為憑依。”貝利亞提出一個可能，“偽神能夠有無數個，但法則孕育出來的神格就那麽一個。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

比如智慧，幾乎每一個神系都有自己象征著智慧的神祇，所羅門王雖然不是神，但他在人的眼中已經神化，而這種神化信仰，恰好是造神的一種方式。若是能夠得到法則孕育出來的智慧神格，即使比不上創造這個世界的最初神明，他在世人的眼中也會跟神明無異。

神格，說白了就是法則的具現化。擁有神格，就擁有正當行使某一項威能的權力，就跟人類社會公司的員工證一樣。只可惜，工作有被解雇的危險，神格也會受到信仰之力的影響，指不定什麽時候就離神而去，冷酷宣判某神不再受到世界法則的眷顧。

這世上不知有多少教派推出自己所謂的創世神明，每一個都信誓旦旦，事實上，不過是一群妄圖以信仰之力來奪取世界主權的異教徒而已。

真正的神祇高居水晶天之上，翻手為生，覆手為死，信仰之力不過是九重天的點綴。

貝利亞曾敬仰孺慕過那位神祇，又對祂滿心怨懟，可時間證明，神無心，祂從不需要他的敬仰孺慕，也無所謂他的滿心怨懟。

“貝利亞。”

微微恍神的時候，貝利亞聽到人類的聲音，他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識看過去，然後就被攬著脖子，唇角一片溫熱。

“我的錯。”康斯坦丁勾著貝利亞的脖子，指腹在貝利亞頸後的皮膚輕輕摩挲，“不該提這些沒意思的話題。”

“喬尼，只要是你提起的話題，都不會沒意思。”貝利亞語氣鄭重地表決心。

“真的？”康斯坦丁挑高一側眉頭，慢吞吞地道：“你要這麽說的話，那今天一整晚，我們……就聊聊魔法的起源什麽的？一起暢游知識的海洋，別的那些耗費體力的事情，什麽都別做了？”

“……我收回剛才的話。”貝利亞一本正經，“請務必跟我做一些耗費體力的事情。”

“天使。”康斯坦丁哼笑著捏了一把貝利亞的後頸，擡頭吻了過去。

***

人送給了蝙蝠俠操心，貝利亞和康斯坦丁在瞭望塔上轉了一圈，多看了兩眼地球就通過傳送通道返回到地球上。

當天晚上，他們沒能趕到最近的城鎮，不急著趕路的兩人索性在公路邊的樹林裏搭起了帳篷，準備就這樣過一夜。

埋首在人類的頸側，手臂極具占有欲地搭在人類的腰腹上，貝利亞如同護寶的惡龍一般恨不能將人類藏在身下，而康斯坦丁明顯已經習慣了貝利亞的睡前習慣，習以為常地將頭歪向貝利亞的方向，闔上了眼睛。

貝利亞並不需要睡眠，但在饜足後抱著疲倦人類入睡是他目前極為熱衷的事情。用精神力包裹著康斯坦丁的精神力，這個夜晚他們不需要夢境，但精神會因此得到極致的舒緩。

貝利亞本來是這樣計劃的，但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剛閉上眼睛，還未來得及裹住人類的精神，他就聽到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意味深長地道：【看來，你這段時間過得很不錯嘛，貝利亞。】

下一刻，貝利亞已然置身在黑暗的虛無空間中。微怔之後，貝利亞看向一個方向，篤定地道：“創世之書。”

他記得這個聲音。

黑暗中有鎏金色的光芒析出，絲絲縷縷，縈繞盤旋，匯聚到貝利亞面前，化作一本封皮上鐫刻著荊棘花紋的金色書籍。書籍從中打開，淡金色的扉頁之上，一道身影從虛幻到凝實，最終化作一個虛立在黑暗之中，皮膚上泛著鎏金色光暈的少年。

貝利亞微微睜大眼睛，因為眼前銀發金眸的少年竟與高居水晶天禦座之上的上帝生得極為相似，只是不同於上帝的清冷淡漠，相似的眉眼出現在少年人的身上，帶著蓬勃的朝氣。

少年手一擡，那本金色的創世之書“啪”地一聲合攏在一起，被他隨手一抄夾在胳膊下。

“叫吾德斯蒂尼便可。”少年看向貝利亞，道：“你是世間唯一註意到了吾存在的熾天使，吾賜予你直呼命運的權力。”頓了一下，少年的頭微微一歪，表情竟帶出了一點慈愛的意味，語重心長地補充道，“你是雅威的頭生子，算起來，也是吾的侄子。”

貝利亞：“……侄子？”

作為一個時間都已經失去意義的長生種，貝利亞當然知道年齡與地位是不能夠根據外表來判斷的，但眼前這個半大少年模樣的德斯蒂尼，一想到他竟然是上帝的兄弟，貝利亞就有一種懷疑天使生的沖動。

雖然當年就有所懷疑，但事實真的擺在眼前的時候，貝利亞還是止不住有些恍惚。

“叫‘叔叔’。”少年糾正道。

“……所以，我和喬尼、約翰之所以活了下來，是因為你嗎？”貝利亞調整一下心態，回避了稱呼。眼前少年是上帝的兄弟，想要稱呼他為“叔叔”，前提是對於上帝而言，他是子嗣後裔。德斯蒂尼雖然說他是上帝的頭生子，但貝利亞並不這樣覺得。

他曾敬上帝為父，但他不覺得上帝曾視他們為子。

德斯蒂尼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滿貝利亞語氣的疏遠。他看著眼前黑發黑眸的墮天使，想到他的過去，忍不住在心裏嘆了口氣，道：“不客氣。看你們在這個世界過得不錯，吾也受到了一點啟發……”他笑了一下，“當然，也有雅威的功勞，你也不要記恨雅威了，說到底，你們所經歷的一切……吾要負起很大的責任。”

“是因為命運嗎？”貝利亞語焉不詳地道。

“不是這個原因。”德斯蒂尼擺了擺手，“吾雖然執掌命運與規則，但吾只規劃出種族的大方向，會走到哪一步，純屬是看個體的選擇。如果要定位一下吾的身份，你可以當吾是人類社會中的法律制定者。”德斯蒂尼攤開手，“一點點的欺騙啦，一點點的猶豫啦，性格和情緒上的變化啦，選擇決定每一步的命運，貝利亞，你明白的。”

之前讓他們的感情陷入絕境的從來不是命運，而是不斷用謊言矯飾的欺騙。

很多人遭難時都選擇指責命運的不公，事實上，這樣的指責就跟見奇跡喊“上帝”，辦錯事推鍋“撒旦”一個性質。作為命運與規則的至高神，德斯蒂尼只規劃世界大方向，還沒有誰有那個榮幸讓德斯蒂尼為他定制一份命運。

命運與規則，德斯蒂尼從來偏向的是後面的規則。他不像是諸多傳說中執掌命運的神祇，精心編造每一個生命的命運，如果一定要說原因的話，那就是：他嫌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818那個若無其事翻起舊賬的驅魔人#

康斯坦丁：事先聲明，我就是問問，就只是好奇而已——你跟所羅門王什麽關系？

貝利亞：普通的上司與屬下。

康斯坦丁：可以出借魔神柱的普通屬下？

貝利亞：借完後就成屬下了……喬尼，如果你看哪根柱子不順眼，咱可以回家就拔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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