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裏出了事，這個節骨眼上！

即使江衫說的時候盡量沈住氣，盡量控制著表情，盡量把語氣放輕松，但聽這這話的陳郵卻還是楞了一下。

“這是……俗話說的屋漏偏逢連夜雨嗎？”陳郵盡量讓自己顯得輕松，她撐了撐身上的家居服，把腰帶勒出的褶皺撐得平整，問：“出了什麽事，說來聽聽，看能不能嚇我一個跟頭？”

“不是什麽大事，我先回去……”

“不是大事？那更要說來聽聽，你當做講故事，我正好邊收拾行李，邊聽著，兩不耽誤。”陳郵要把他讓進門來，“要回一起回唄，怎麽，你還撇下我？！”

說話的這點功夫，江衫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掛了，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又來了，只能接起來，他要往門外退，被陳郵扯住了胳膊，但電話裏的事又過於重要，他連含糊應答的餘地都沒有，站在那裏，像是迎面和背後都有夾著風聲的兩塊石板向他撞過來似的，除了內心的驚恐，還有氣壓變化引起的瞬時窒息。

電話掛了，一頭汗。

陳郵這時候很鎮定，她松開了抓著江衫的手，有些埋怨：“倉庫失火不是什麽大事嗎？這還能瞞得住？”她抓了一把自己還有些濕的頭發，又說：“天塌了不過就是個窟窿，大不了咱倆也學一會女蝸去補天唄！餵，你別太愁，俗話說，世上的事最怕的就是認真仔細和堅持，就咱倆這勁頭，認真仔細堅持都齊活了，別管碰上的是什麽事兒，都得讓事兒怕咱們。”

她毫無根據地胡吹大氣，卻叫江衫笑了一下，陳郵也跟著笑了：“就是您這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彩票咱得買，估計能中大獎，回頭咱也真得去個靈驗的寺廟求求神仙拜拜佛！”

江衫應了一聲：“行。”電話又來了，他站著接電話，等掛斷的時候陳郵已經換了衣服，在收行李箱了。

“你真不用……”

“我知道，我真不用急著回去，我又不是消防員，去了也救不了火，但是吧，江學長，人在脆弱的時候需要陪伴，我毛遂自薦一下，鑒於沒有其他備選人，你就勉強錄用我吧！”

她說著，手下不閑，啪地一聲扣上箱子蓋：“我去給你收行李，你盯著倉庫那邊的事，該往上報告往上報告，該找人打招呼的打招呼，還得盯著滅火的情況，千萬叫現場的人別亂竄，人身安全要緊，再理理倉庫的貨品，啊，這時候手機可不能沒電，咱們得帶個充電寶上路……”她說了一串，人走到了江衫門口，看見桌上吃了一半的晚飯，那條分縷析叮囑人的氣勢頓時不見了，柔聲道：“你快吃飯，邊吃邊說，接下來可得忙呢。”

不見江衫應聲，回頭才看見江衫沒跟過來，他還保持著原先的姿勢，站在她那間房的門口，看著她。

陳郵低頭笑了一下：“別發呆呀，人是鐵，飯是鋼嘛，吃飽了再幹活兒。”

江衫還在那裏站著，沖口而出叫了一聲：“陳郵。”

陳郵心頭跳了一下，佯裝鎮定地，站在江衫的門口，手卻背到身後去了，指尖絞在一起，有些顫抖的。

“怎麽啦？”她怕江衫被接連的厄運擊敗。

江衫往前走了幾步，離得很近了，要陳郵揚著脖子才能看到他的臉，他揉了下眉心，沒開口，電話又響了，他按了靜音，搶在這間隙裏說話，語速有些快：“我知道現在，尤其是這會兒，說這話不止是有一點唐突，簡直是，簡直是耍流氓！但我還是忍不住想問，陳郵，假如，假如現在我向你求婚，你答不答應？”

陳郵那雙在身後扭著手指絞在一起的手松開了，垂在身側，她刻意站的筆挺，刻意緩著語氣，刻意一字一頓地說：“那你現在求不求婚呢？”

江衫單膝跪倒在她的跟前，她像罰站的學生，緊張地並攏了腳尖，聽他說：“陳郵，現在沒有鮮花，沒有戒指，只有一個微薄的親吻作為禮物，”他拉過陳郵垂在一側的手，在無名指指根吻了一下：“你願意嫁給我，跟我度過餘下的幾十年歲月嗎？”

“鮮花戒指都見慣不怪了，我就喜歡這新奇別致的求婚方式，江衫學長，我特別，特別，特別願意。”

“我是二婚，有些委屈你。”

她捏著江衫的手將他拉起來：“那我不管，你盡可以以後把我寵到天上來彌補我，現在我要一個愛的抱抱作為彩頭。”

太久，太久，太久了，擁抱也讓人心跳劇烈，陳郵惦著腳尖耳語：“學長，不要有太大壓力，甩開膀子幹起來，情況再壞，還有我呢！”

原來困境還能這樣度過，即使電話一通一通的過來，催促的，質疑的，問責的，幸災樂禍的，打聽情況的，他心裏卻很能定的下來，一一應答對付。

此時他被按在座位上喝只剩餘溫的湯果腹，手邊還有陳郵給他的筆和一沓便簽紙，以備不時之需，陳郵在屋裏忙著收拾行李，等他蓋上江衫那只行李箱，又拿房卡下去退房，催促江衫：“學長，別細嚼慢咽了，時間就是金錢，麻溜兒！”

江衫兩口咽下剩餘的湯汁，伸手捏了一個已經涼了的湯包塞嘴裏：“一起走吧。”

季老板剛接到許朝明的電話，他家男朋友喝的有點過，好不容易給了他一個獻殷勤接人回家的機會，結果看到江衫和陳郵雙雙下來退房，頓時有不妙的感覺：“怎麽了？”

陳郵嘆息了一聲，說了其中一部分：“就我那婚紗估計能派上用場了！”

“為這？”

江衫剛接完電話過來，帶著點無奈的笑：“倉庫著火了，有近期要交的貨，最近的一批是下個禮拜交。”

季老板：“……”

“沒事，沒上回那麽嚴重，這回走了，有空咱們再聚。”

季老板點頭不跌：“沒問題，我送你們出去？”

“不用！”陳郵拒絕：“借我個滿電量的充電寶，我是江學長專職司機。”她低聲跟季老板道：“有機會的話，請你喝喜酒。”

季老板應了聲好，看著他兩人有商有量出去了，想起《傾城之戀》，那故事和這故毫不相幹，但末尾的一點餘韻卻有些相似——香港的陷落成全了白流蘇，江衫倉庫的失火，成全了陳郵。

他也相似，季山的死，民宿的波折，成全了他，成全了許朝明。

或者人們在愛情裏的那點期待，多少是有些相似的，千古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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